忠臣被迫娶了奸佞后 第11章

  “承谨”二字一出口,柏砚先抬起头看了萧九秦一眼。

  那家伙一脸漠然,如一柄入鞘的长剑。

  柏砚眸子动了动,刚想起身,自上边忽然落下一道视线,是怀淳,他沉了眸,朝柏砚递了一个眼色:莫动。

  就这转瞬的工夫,萧九秦开口,“陛下,臣只是一介武夫,懂得不多,只不过……”他看着魏承枫自得的模样心中轻嗤,说话时却不显山不露水,“只不过侥幸读了一些书,也知苛政猛于虎,盛世贸然加税,怕是会引起百姓的逆反……”

  魏承枫听他前半句还噙着笑,但听完后半段登时变了脸,“平津侯什么意思?!”

  他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似的,“加税是为了援救受灾府县,又不是为了世族享乐,都到了这地步,他们怎么会逆反,这不是……”

  萧九秦轻轻一笑,在安静的殿中格外清晰,魏承枫厉声,“你笑什么?!”

  “臣昨日回府发现主院因雨损毁,殿下能否将皇子府让给臣住上几日,”他敛了笑,“只是暂住而已,殿下可能体谅臣的难处,援救一二?”

  自始至终都一派认真,魏承枫不懂他怎的忽然换了话题,愣了下后才勉强开口,“侯府不还有其他院子么,再不济郢都还有那么多客栈……”

  “这便对了,”萧九秦打断他,“以己度人,殿下都不愿收留暂时借住的臣,凭什么又要要求其他府县的百姓损失自己的利益去援救别人?”

  魏承枫脸色陡变,“这不一样!”

  萧九秦不慌不忙,“为何不一样,虽然话说起来有些凉薄,但理便是这个理,”他目光扫过一众大臣,最后落到户部尚书身上,问道,“尚书大人,如若今日要您倾尽家财去赈济灾民,您可愿意?”

  户部尚书一僵,面有难色,“这……这自然是……”

  “说实话!”萧九秦直勾勾地盯着他,“如果大人愿意,那可是大梁之幸,毕竟这样高风亮节的本侯是做不到。”

  户部尚书面色涨红,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自暴自弃开口,“下官家中尚有老母,底下儿女、奴仆一众要养,倾尽家财……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那便是不能了?”萧九秦点头,又接连点了几位大臣的名儿,无一不是平日里“清正廉明”又“爱民如子”的,但没有一个能干脆利落的说出甘愿倾尽家财只为赈灾的话。

  啧,为官多年都不傻,平津侯都这样问了,还当着皇帝的面儿,如果应下,那便真的要从他们开刀,到时“散尽家财”便是自愿的了,事后如果反悔,便是欺君了。

  所以,不若在这会儿厚着脸皮,也好过被人逼着送银子。

  不过短短片刻,魏承枫脸色一点一点变黑,萧九秦像是一无所觉,还欠揍地问他,“诸位大人看起来似是有些为难,毕竟还有老母妻儿要养,但殿下方才那样说,可是愿意为赈济灾民而大开私库的?”

  魏承枫一噎,这会儿骑虎难下,但是已经被逼到这份上了,尴尬的也不止他一人,便脸色涨红着,结结巴巴开口,“本,本殿……前两日侧妃,才生了一子,府中也,也没有多少现银……”

  萧九秦挑眉,“也对,是下官僭越了,小皇孙可不能短了吃穿……”

  他一副无赖相,“所以,殿下又凭什么要其他府县的百姓去短了自己的吃穿来赈济灾民?”

第14章 请命 “要发疯能不能换个地儿?!”……

  魏承枫不自觉就入了萧九秦的套,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然落了下乘。

  “你这是强词夺理!”魏承枫找不到反驳的话,但也不愿萧九秦出尽风头,还将他踩进去。

  可是这世上的事哪里能尽如人意,萧九秦本就不是大善人,他是武将,能这样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和魏承枫你来我往的牵引,也不过是抱着不想落人口舌的念头。

  “殿下想清楚了再说,臣可是有哪一句不合适?明明都是殿下自己亲口所说,孔圣人都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怎么到殿下这儿就是另一番景象?”

  “你!”魏承枫目眦欲裂,又是这样,这萧九秦就是变着法的和他作对。

  正当二人气氛凝滞时,旁边柏砚淡淡开口,“启禀陛下,臣有一言。”

  原本作壁上观的皇帝目光落到柏砚身上,怀淳却是轻轻眯眼。

  “行章但说无妨。”皇帝对上柏砚时竟态度出奇得好,甚至难得流露出一点长辈看待晚辈的宽和,“你素来是有主意的,朕看你这次是不是也能再出奇策。”

  被这样“偏爱”,柏砚始终面色如常,不骄不躁,“静听四殿下和……平津侯一番叙说,臣以为,当值此时,不仅不能加税,还要平抑物价,严格把控诸地囤聚粮棉。”

  即便是跪在地上,柏砚亦是不减分毫气度,“历朝历代因为战乱、天灾、人祸而引起动/乱有大半是因为民无所居,人无所用……”他目光沉凝,“堤坝损毁是即存的事情,下一步便是预防疫病和赈济灾民,但若在此时加税,无异于火上浇油,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去赈灾,往严重里说,便是将刀架在百姓脖子上,逼着他们作乱。”

  “柏砚你什么意思?!”魏承枫听着听着就不对了,他前脚提出加税,萧九秦和柏砚就说什么不妥,摆明了是驳斥他的话。

  “老四……”皇帝开口了,“听行章说完。”

  “……是。”魏承枫即便再不愿意也得闭嘴,他眸中尽是戾气,但是柏砚对此丝毫不理会。

  倒是一旁的萧九秦,他看着魏承枫阴鸷的神色,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赈灾与治水其实别无二致,与其一心去堵,不如试着疏通……”他其实早先就有这样一个想法,只是今日正好撞上,魏承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实际上,柏砚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比起与一位看不上眼的皇子斗法,百姓的安危更重。柏砚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大善人,但是也不会弃人命如敝履。

  “要如何疏?”

  “永州府地势低,大多百姓都居于低洼处,现下应先将尚未受灾和影响较小的引导迁出,据臣查阅近百年的县志记载,永州府几乎每十七年便有一次涝灾,今年入秋较早,这一场雨已然是预警,若是拖得久了……怕是要酿成大祸!”

  他说到这儿,底下诸人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人的恶意揣测。

  柏砚仿若一无所知,依旧道,“今年永州府周围三府四十七县,多是种植黍稻,是历年来收成最好的一年,借此时机,户部可平调税赋,允许百姓以物纳税,但是以平素八成的价格,再辅以纳税免徭役,相信会有不少人为免徭役纳税。”

  “那些也不够啊!”户部尚书摇头,“仅是税赋挤出来的那点只是杯水车薪,抵得了一日抵不了十天半个月。”

  “这只是其一,”柏砚漠然地往户部尚书看了一眼,“若是下官记得不错,前不久北狄求降,可是献上了不少金银布帛,折算一番,应当有二十万两银子,这些可不算是杯水车薪了吧!”

  此言一出,别说户部尚书几人,就连皇帝脸色都变了下。

  怀淳更是眸子一沉,盯着柏砚,恨不能将这家伙揪过来揍一顿。

  北狄求降送上的那些是什么东西,分明就是皇帝的私库,柏砚这家伙打什么主意不好,非要将那挑破说出来,还光明正大的想要“挪用”。

  众人的反应柏砚早就料到了,但是他神色不变,“足寒伤心,民寒伤国,若是赈灾不及,有一日酿成苦果,那时就是有金山银山都无济于事。”

  他将话摊开来说,没有避讳,更没有用什么婉转之语,“户部无粮不是不及时赈灾的理由,再者,人命关天,如若多拖上一时,便有更多的百姓深陷涝灾,诸位大人有难处都能理解,可是百姓的难处,希望我等也能理解一二。”

  这话说出来其实有些假大空了,柏砚却自知无愧于心,他说完便迎上皇帝的目光,“陛下,臣无能,自请前去永州赈灾,望陛下允准。”

  “嘶……”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御史大人可真是大胆,真当赈灾是什么肥差……先前四皇子外放,身边跟着无数可供差遣的人,饶是这样都险些将事情搞砸,但是他不过一个年轻官员,平日里纠察百官,明面上是个风光事儿,但实际上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

  他这突然请差使,不说别人如何,单只是被他得罪的官员就先嗤笑起来。

  没有那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儿,一个御史不好好待在郢都,非要谋算什么赈灾事宜,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做好了不容易,可一旦做岔了,便是招揽罪过的倒霉事儿。

  “柏大人,您即为御史,另有要事需忙,这赈灾的事儿还是交由别人去做为好……”

  怀淳忍了半日还是没忍住,索性开了口,惹得皇帝都看了他一眼,而后语焉不详道,“行章,怀淳素来不掺手朝堂之事,今日难得开口,倒叫朕意外不少!”

  看似随口一说,柏砚袖下的手微微蜷起,皇帝还是疑心了。

  他与怀淳相交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二人始终还是维持着表面的疏离,毕竟一个是权宦,另一个虽是不沾诸事的御史,但众人都不会忘了,柏砚与平津侯府有着抹不开的关系。

  皇帝多疑,尽管这几年于政事没有那样上心,但焉知不是在麻痹旁人。

  “结党营私”是帝王大忌,怀淳手掌“票拟”之权,一旦起了异心,无异于是皇帝身后架起一把大刀,一旦稍有风吹草动,皇帝绝对是秉着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的态度将人处理了。

  即便是明面上风光无限的“大监”,但终究还是皇帝脚下的狗而已。

  “怀淳公公所言有理,但这次,臣斗胆请命,望陛下允准,若是赈灾不力,如何惩罚都可。”

  皇帝有些意外,原以为怀淳都提醒过了,柏砚会退缩,没想到反而不改初心,一心要去永州赈灾,这样一来,皇帝又不禁怀疑起那些传言来。

  总有那好嚼舌根的来说,柏砚与怀淳公公相交甚密,二人存有异心,与那允太师有不少牵连,现下允太师虽随二皇子入国寺替皇后祈福,但关于他们的传言不曾消停过一日。

  又说柏砚委身于怀淳,二人有那腌臜关系,所以怀淳才会处处维护,只等有一日扶持柏砚青云直上,入内阁。

  可现下看着,柏砚似乎并没有受制于怀淳。

  皇帝神思不属,柏砚恰时又添一句,“涝灾非寻常小事,臣自请而去不为其他,只是因对永州府的情况更为熟知,才会大胆请命,望陛下宽宏。”

  字字句句说尽了,皇帝犹豫了下才缓慢开口,“行章为国为民,朕心怀甚慰,此次便遂了你的意。”

  “至于赈灾钱粮,便如行章先前所言,减税免徭役,并着那北狄纳贡的金银财宝折算一番尽数用于灾疫,户部亦是随其调度,在有限的范围给予其最大的便利,百姓之事大过一切。”

  “臣等谨遵圣意。”

  “臣谢恩。”

  朝议结束,皇帝离开,柏砚所求一应达到目的,面上一如既往的漠然。

  魏承枫走近,冷哼,“柏大人好主意,这下得意了?”

  “得意又如何,”柏砚早就与他撕破了脸,“下官多句嘴,不久后,二殿下便回来了,殿下若是想坐稳你如今的位置,不若再学聪明一些,或者……识相一些,莫要再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好过汲汲营营最后一无所成!”

  “你!”魏承枫气得眸子赤红。

  柏砚毫不在意,“言尽于此,殿下若听不进去,便算下官多嘴。”说完就转身离开。

  此地不宜多待,等怀淳处理好一应事宜,肯定要来收拾他。

  他一边想一边暗自叹气,殊不知外边有人等着他。

  “柏大人今日好威风!”半讽半讥,听来还有一股咬牙切齿,柏砚抬头,不出意外的是萧九秦,他默默叹气,不妙,只顾着躲怀淳了,都忘了这儿还有一位平津侯。

  不得不说,在柏砚看来,平津侯萧九秦比怀淳要好应付一些,但下一刻他便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萧九秦这厮,不是以前那个老实孩子了,扣着他手腕的力气忒大,柏砚疼得直抽气,“要发疯能不能换个地儿?!”

第15章 户部 这一次……我要他们褪下一层皮!……

  柏砚一介文人,哪里能抵得过萧九秦的力气,不消多挣扎就被拖上马车。

  “回府。”萧九秦冷声吩咐马夫。

  他手下没轻没重的,柏砚揉着手腕抱怨,“侯爷力气也忒大了些,下官手腕都要断了。”

  “娇气!”萧九秦冷哼,“方才不还与魏承枫斗得很厉害么,这会儿喊什么疼?永州府那是什么地方,那儿可不是你受些疼痛就能安然避过去的。”

  萧九秦其实从那会儿就已经忍耐不住了,若非皇帝在,一开口会招致怀疑,他定是要将柏砚这家伙揪过来一通好揍的,人家避之不及的事情,这蠢货还莽撞冲上去。

  柏砚不语,揉着手腕的动作不停。

  他在想如何说,可这一幕放在萧九秦眼中就是他油盐不进,遂一股火气直往上冲,他伸手就要去抓柏砚的手腕,下一刻又顾忌他怕疼,便转而扣住他的手臂。

  “侯爷?”柏砚下意识退缩。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惹得萧九秦更加气怒,“躲什么?!”

  他声音冷得如三九冽风,“从前厚着脸皮往本侯怀里钻,如今……假模假样推拒什么?”

  柏砚:“……”

  这话就有些暧昧了,尤其柏砚如今“心思不纯”,耳中话过了一遍又一遍,像是烧灼了他整个耳朵,直翻涌着热火往外窜,眨眼间耳垂就红得几欲滴血。

  “你……”萧九秦迟钝,但并不愚钝,他很快就注意到柏砚那通红的耳垂,还犹疑了下,不过还是理智却了下风,待带茧的指尖捏了捏那块软肉,二人俱是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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