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怀淳呢?”萧九秦问。
“怀淳?”柏砚垂头,手里还拎着靴子,“他大概是不会理视的。”
“权宦是他,但是说到底他借的还是皇帝的势,往难听里说,皇帝若不点头,他就是站在龙座前,旁人都只会觉得他是阉宦,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萧九秦与怀淳不熟,柏砚却不一样,除却萧九秦之外,怀淳与他其实相似之处甚多,尤其他们二人一个是“奸佞”,一个是“权宦”,外人眼中臭味相投。
这样的,也算“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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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楼出来,萧九秦又弄成了那副鬼样子。
街上行人寥寥,萧九秦下意识要与他同行,柏砚有些嫌弃,“你我二人还是分开走,我这边盯着的人太多,你这易了容也还是打眼,若是被盯上,白费了功夫易容。”
他说得委婉,萧九秦哪里不懂,心下一阵无奈,忍不住将人扯进小巷子。
“你……”柏砚叹气。
“只问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萧侯爷目光灼灼。
“哦……”柏大人不是很想听他的问题。
萧九秦也只做诸事不知,快速开口,“若是我长得丑,你可还愿意与我这样亲密?”
柏大人眯眼,这是什么阴间问题?
“快些说。”萧九秦还催促上了。
柏砚一阵无语,“你当我是那样庸俗的人吗!”他揪了揪萧九秦的衣襟,“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
萧九秦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人不至于被美色弄得昏聩。
他才在庆幸,柏砚眨眨眼继续道,“我还真是那样庸俗的人,长得好看的瞧起来就赏心悦目的,不说别的,我都乐得多分出一点耐心……”他嘴角弯着,“我俩也算青梅竹马,这方面你应当还是了解我的,是吧?”
萧侯爷:“……”险些一口老血呕出来。
见他眉头快皱成一疙瘩了,柏砚终于失笑,“好了,骗你的,你这姿色放到小倌馆里,怕是能将他们的魂儿都给勾走,哪里就比别人差了。”
“那你呢?”萧九秦定定地盯着柏砚。
“嗯?什么?”话题转得太快,柏砚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这姿色能勾得你神魂颠倒吗?”萧侯爷顶着一张“磕碜”的脸,柏大人一噎,实在没法说出违心的话。
但是眼看着萧九秦要郁卒了,他默默闭上眼。
萧九秦,“?”已经到了看都不想看的地步了吗?
“以下,皆为我肺腑之言。”柏大人还提前着重强调了两句,萧九秦心中莫名跳了一下,就看见柏砚薄唇微启,一字一句道,“不丑,很好,我很喜欢。”
萧九秦彻底愣住。
待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声音都抖了下。
柏砚说完那话也有些羞赧,转头就匆匆离开。
贺招远在喝了一肚子的茶,又吃了四五个鲜花饼后,好不容易在这小巷子里找到萧九秦,没想到这人痴痴的笑着。
那笑实在莫名,贺招远一哆嗦,问,“侯爷您这是……”
“我不丑。”萧九秦笑着。
贺招远丈二的摸不着头脑,跟着点头,这话没毛病,平津侯长相俊美,确实郢都不少小姐想嫁。
结果下一刻萧九秦笑容又灿烂了些,“我很好。”
贺招远无语,这怎么还自夸上瘾了?
萧九秦哪里顾得上贺招远的心情,他继续道,“他很喜欢。”
这四个字一出,贺招远觉得自己看到了幻觉,因为一向冷峻朗逸的萧侯爷这会儿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别说是唇角,就连眉眼都是带笑的。
贺招远搓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谨慎开口,“侯爷您若是受了什么打击,不若放宽心些,这……”好歹别笑得这样吓人。
“你不懂。”萧九秦睨了他一眼。
贺招远更是无语,我并不是很想懂。
不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来,萧九秦忽然就走开,他一愣,忙不迭地跟上,“侯爷您事儿办完了吗?”
“还未。”萧九秦脚步不顿,管不管身后的贺招远。
“那你现在去做什么?”贺招远总觉得萧侯爷像是忽然极其亢奋。
萧九秦没管他,“做正事,然后……娶妻。”
“啊?”贺招远彻底懵了。
这不是刚从青楼出来,怎么就……
第64章 内荏 “下一次一定不留下印子……”……
翌日, 难得开朝,柏砚一身官服,刚走出院子, 落筠忽然喊住他,“大人,还有这个。”
柏砚回头,就见落筠手里拿着的玉佩。
“这玉看上去不似大人的,”落筠伺候柏砚许多年, 对柏砚的贴身之物极为熟悉,这玉佩她虽见过几次,但似乎并不是柏砚的, 而且一直不见柏砚佩戴,只日日贴身带着。
倒像是……定情之物似的。
柏砚接过,摩挲了下,“的确不是我的。”
“那是……”落筠美眸往柏砚面上看了看, 难免揣测再三。
柏砚也不藏着掖着,自若道,“柏夫人的。”说完就往外走了。
落筠站在原地有些愣, “柏夫人?”自家大人父母俱不在了, 这柏夫人似乎除了柏府未来的女主人之外别无他人。
她忽然失笑, 看来,柏府不久后就要迎来女主人了。
*
这边落筠刚刚得知一桩大事, 那边柏砚一出门就碰见严儒理。
“行章!”严儒理从马车里探出脑袋,“今早你与我一起罢。”
柏砚也不在意,上了车。
马车走开,严儒理就憋不住开口了,“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云嫔怀了龙胎。”严儒理压低了声音, “听说魏承澹求见陛下,与她起了冲突,也不知是那云嫔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太监宫女一溜的只说是二殿下推了云嫔一把。”
“那云嫔在地上痛呼,非说自己肚子疼,然后叫来了太医,就诊出身子。”
“魏承澹不可能故意寻一个后妃的不是,前两日不都说根本见不到人吗?怎的就忽然起了冲突?”柏砚蹙眉。
“只说是云嫔拦着魏承澹,二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就动了手。”严儒理平日里是不大管这些的,但是近来郢都诸事纷乱,他也跟着多了个心眼。
方才往这边走的时候正好碰见同僚,正好听了这事。
柏砚更加觉得匪夷所思,依着魏承澹的性子,要他与人动手,还是女子,怕真是对方犯了他的大忌讳。
“结果没多久,事情就闹到了怀淳那儿。”严儒理觑着柏砚的神色,“他直接派人将魏承澹送到太后那小佛堂,说是陛下的意思。”
“其实哪里是陛下,分明就是他,据说陛下这段时日忙着炼丹修仙,宫中不断地送珍贵药材,还有些曾青、矾石、滑石,只昨日户部的那几个老家伙又四处跑着哭穷。”
“别说一个云嫔,就是贵妃娘娘在,也不见得陛下肯分出一点心意来。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口诏,魏承澹直接被怀淳弄到了佛堂,将消息压下来,旁人问,只说二皇子为陛下祈福,至于那位云嫔,怀淳见了她一面,如今消停得很。”
“怀淳这是护着魏承澹呢。”柏砚一言道出。
严儒理眨眨眼,“这怀淳公公是二皇子党?”
“非也。”柏砚往后靠了靠,半阖着眼,“不过护短而已。”
他像是叹气,“魏承澹那性子,着实不适合回来。”
“但他身份尊贵,”严儒理大多是从别处听了一耳朵,“允太师身子不大好了,如今将所有的希望都往二皇子身上放着。”
严儒理说的这些柏砚何尝不懂,但是他真正担心的是怀淳。
马车慢慢往宫里走,到宫门处,又遇见了萧九秦。
这一次不用柏砚使眼色,萧九秦只远远看了他一眼就先进了宫。严儒理看看平津侯的背影又转过来看看柏砚,“你们二人闹了不快?”
“没有。”柏砚是实话。
严儒理却不信,“若是平时,他这会儿都跑过来了,哪里能扭头就走。”
“避嫌。”柏砚扔下两个字走了。
徒留严儒理一脸莫名,“避嫌?你二人能避什么嫌?”
与柏砚想的不同,今日的萧九秦很是安分,整个朝议,二人目光只交汇了那么一次。
只是,皇帝一身道服出来时,诸人都哗然。
纵观前朝至今,没有哪个皇帝是穿个道服来上朝的,他冠带不整,眼窝深陷,与前些时日相比,实在倦怠没什么精神。
怀淳依旧是温和的一张脸,出乎意料的,魏承澹不在,倒是魏承唳出现在陛前。
许多日未曾上朝,朝臣攒了不少折子,一个接一个大臣出来奏事,但没多久,皇帝就开口退朝。
说到一半的大臣纵有满腹郁卒,最后也只能任皇帝离开。
“陛下如今是越来越沉迷炼丹了,这样下去,国事懈怠,又如何治国安邦?”
“是啊,连朝议都草草结束,时间长了必将引起祸端……”
“……别说了,还是先出宫。”
朝臣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严儒理晃了个神的工夫,柏砚已经不见了。
“怀淳。”柏砚跟着小太监走到偏僻处,就见怀淳在那儿等着他。
“长话短说,”怀淳看上去脸色不大好,“近来连我都极少有机会见到陛下,”他递给柏砚一个药包,“这是陛下一直服用的药,没什么问题。”
柏砚接过打开,里边放着浑圆的两个药丸,他随意看了看,“你确定没有问题?”
“几位太医都查了,大多是补药,”柏砚看上去脸色也不大好,这几日他一边要探听皇帝那边的消息,一边护着魏承澹,几乎要将自己掰成两半用。
柏砚担忧地看着他,“你也不要太过劳累,再如何那道士总不敢对当今天子下药,反而是那云嫔,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