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若是有人要害他,仅凭与南夷王子“勾结”,再加上他从前一些斑斑劣迹,顷刻间被拉入地狱不是难事。
比起萧九秦身有军功而言, 他全无依仗。
虽然不好听,但是萧九秦今日所作所为对柏砚而言,无疑是一招绝佳的“釜底抽薪”之法。
“你在折子里到底写了什么?”柏砚靠着栏杆,萧九秦走近,轻轻摸了摸他的耳垂。
“是关于允仲的?”
“嗯。”萧九秦点头,二人隔着冰冷的栏杆,他很想抱抱柏砚,但是手指最后还是只捏了捏他的肩膀,“巴大人府里的那条暗道该是让人知道的时候了。”
“巴大人已死,死无对证。”柏砚看着萧九秦,“暗道并不能说明那就是允仲的主意。”
“你知道皇帝最忌惮什么吗?”萧九秦问。
“有人盯着他的位子,还有……功高震主。”柏砚说完忽而默了。
萧九秦却凑近,沉声道,“你说的都对,但是还有一个,那便是这天下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允仲是肉中刺,皇帝一直都想除掉他,但是却不得不忍耐,作为天地间最尊贵的人,从来都他叫别人忍耐,可若让他经年累月的受人掣肘,长此以往下去,你以为他会如何?”
“恨意翻倍,一旦有了机会便会反扑。”
“如果……允仲倒了,那下一个……”柏砚的担忧是摆在明面上的,萧九秦闻言却收回手。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倘若说允仲是卧在皇帝榻边的恶狼,那么萧九秦的存在便是不知何时纵身挠他一爪子的恶虎。
旁人眼中的忠臣良将于皇帝而言也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大刀。
“只要北狄一日不除,那他便不会对我动手。”萧九秦看起来很早之前就想清楚了这一点,看起来毫不在意,“我孑然一身,既无长辈又无后人,依着皇帝那自大的性子,暂时不会对我狠下杀手。”
“但圈禁何时还是随他心情,你多在诏狱待一日,便是多一日的危险。”
柏砚垂首,“皇帝不杀你,旁人可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那便让他们来。”萧九秦走到石榻上坐下,“北疆处处杀机,我没有死,现在这郢都,想要我死的数不胜数,但是他们焉有此等本事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这里?”
萧九秦说这话时难免张狂,但是柏砚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们二人隔着栏杆,眸中尽是对方明晰的情意。
萧九秦忽然就心虚了。
“你若有半分闪失……”柏砚说出这几个字便没了下文。
萧九秦倏忽从榻上站起来,几步走过来,“我不是……”
“你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我奈何不了你,但是萧九秦……你莫不是想要我才成亲两日便当个鳏夫?”
萧九秦:“……”
“所以那还不如现在你我二人和离算了,也好过我日日为你忧心,你却目空一切,生怕自己活得久了。”
“不和离!”萧九秦飞快地打断他,快步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盯着柏砚,“我好不容易将你娶回去,这辈子都不许和离,”说着说着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似的,又添了一句,“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许!”
“那你待在这诏狱,等着抱窝么?”柏砚没好气道,“坐以待毙可不是你的性子,而且我也不可能守在府里,等皇帝哪日大发善心将你放出来。”
萧九秦被柏砚一激,登时打消了先前的念头,他手下力气加大,那栏杆“咔嚓”一下断了两截、
柏砚眨了眨眼,这就有些厉害了。
“不是我非要待在诏狱,你不觉得这段时日外边的人将你我二人看得也太紧了些吗?”
柏砚挑眉:继续说。
萧九秦识相地解惑,“不说允仲和皇帝,他们的人守在何处我都一清二楚,但是成亲前,我特地叫人将周围的人都排查了一遍,至少还有两拨人在盯着我们。”
“谁的人?”
“暂时还不明朗,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一开始故意混在允仲的人其中,若不是急功近利被我发现,到如今我们怕还是被蒙在鼓里。”
“有没有可能是宋榷?”监牢的栏杆都被捏断了,柏砚索性让萧九秦又捏断了两三个,正好足够他走进去。
外边有怀淳守着,柏砚顺势逼得萧九秦退了几步。
“躲什么?”柏砚冷哼了两句,一手揪住萧九秦的衣襟,凑上去吻住。
柏砚占据主动不过片刻,因为下一刻萧九秦便反客为主,几乎将他咬碎了吞下去。
“唔……”柏砚避无可避,甚至要溺死进去,他逃不开,最后索性顺着萧九秦的意,二人胸膛几乎要贴在一起,萧九秦那双大掌扣住他的腰,力度越来越大。
赶在腰被捏碎的前一刻,柏砚拍拍萧九秦的脊背,“行,行了……”
诏狱不是个好地方,更不是二人亲昵的时候,浅尝辄止便够了,更别说萧九秦一副要将他生吞下去的凶狠模样。
待分开,二人都喘了口气。
说到底,都是这些俗事扰得二人一成亲便被迫分离。
比起旁人新婚燕尔,他们的婚事仓促不说,背后还有不少人虎视眈眈。
想到此,柏砚又凑近在萧九秦嘴角吻了吻,权做安抚。可这样蜻蜓点水般的安抚对萧九秦而言却像是火上浇油,萧九秦眼皮子一跳,将人一把抱起,几步过去抵在墙角。
“别再招我了……”
萧九秦声音沉沉,说话时喘/息都听得人骇然。
柏砚自知将人的火给挑起了,心下后悔不已,但是不等这后悔再酝酿酝酿,萧九秦再度俯身。
这一次,是天雷勾动地火,生怕人跑了似的。
之前尚且还是细细的碾磨,再之后便是低嗅侵入。
男人在这等事情上素来是有天然的灵性,萧九秦尤甚,而且对方是柏砚,单只是这一点就足以掀动他的所有渴求,义无反顾地扑上去噬/咬。
柏砚是要命的祖宗。
也是萧九秦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慢些……”柏砚简直要发疯了,萧九秦他,他怎么就这么多花样,单只是手指,便叫他丢盔卸甲。
“昨夜洞房,料想你尚未尽兴。”萧九秦伏在柏砚耳畔喘着粗气,一边点起柏砚的火,一边也闹得自己煎熬不已。
若不是时候地点不对,现在他早就将人再度吞吃入腹。
“呼!”萧九秦长长吸了一口气,柏砚就倚在他怀里,连膝盖都是软的。
“你说得对,我该早些出去。”萧九秦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柏砚迷蒙中脑袋还晕乎乎的,下意识点头,“就是该出去。”
“出去了才能将剩下的洞房给补上。”萧九秦一开口,柏砚抬脚就踹,“胡言乱语!”
“是不是真心话你听听就知道了。”萧九秦将柏砚扯近,二人呼吸可闻,柏砚的手腕被他扣住,直直带到他胸膛前。
隔着衣衫,萧九秦的心跳声还是很明显。
柏砚怔怔的,慢慢将目光落到萧九秦下巴、鼻间,额头。
“怎么了?”萧九秦还以为是自己孟浪的举动吓到他了,忍住将人亲亲抱抱的冲动,软下声问。
“你……”柏砚嗓子哽住,他一直以为在二人的这段关系里,自己是给了萧九秦足够的爱,但是联系先前的事情,他忽然觉得,好像从一开始,是萧九秦将全心相付的自己坦露给他。
而他自己,虽然心中至爱,却始终端着,像是一旦在萧九秦面前露了怯便会低他一头似的。
这样错误的“执拗”不仅没有给他带来想象中的放松,反而给萧九秦平添压力。
两个旗鼓相当的人最怕一个早已沉溺,而另一个随时抽身离开。
柏砚虽然不是玩弄萧九秦感情的人,但他终是内敛不少,叫萧九秦忍着那些慌乱,努力去将二人的距离拉近一些再拉近一些。
“我……”柏砚忽然说不下去了,他索性用行动表示,一把拥住萧九秦的肩膀。
比起萧九秦的温柔侵掠,柏砚青涩又笨拙,他一点一点地用舌尖挑开萧九秦的假作稳重,逼得他渐渐赤红了双眼。
什么不合时机,不合场合,柏砚长这么大出格的事情做得不少,但是这一次,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既带着生涩的挑弄,又暗戳戳地向萧九秦表明心意。
“心悦君,君知否?”
六个字飘飘然落地,萧九秦却像是从人间羽化登仙到极乐,“……你说什么?”
第114章 谋划 怕是威逼加利诱……棍棒加鸡腿……
柏砚走了许久, 萧侯爷还望眼欲穿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曾玄跟着柏砚走了,宋榷却慢慢从角落走出来。
“怀淳看起来倒是信任你,这北镇抚司也任你随进随出的。”萧九秦看着宋榷, 这人与当初在永州府的时候差别不小。
那时看起来人有些阴郁,现在眉眼间阴郁不消,还带着一股狂肆。
大略是做了皇子,通身不免带了些骄矜,他的野心盛在眸底深处, 萧九秦不大想搭理他。
应该说,除了柏砚,别的人他都不怎么想理会。
方才和柏砚玩了点新鲜的, 实不相瞒,萧侯爷现在心里有点飘。
但是他这模样看在宋榷眼中就有些不爽了,他走近几步,与萧九秦隔着栏杆, “平津侯,你在想什么?”
“柏砚。”
萧侯爷想都不想就这样说出口,宋榷噎了一下, 再开口就有些不快了。
“看来平津侯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出不去啊……”他意有所指, 萧九秦却不接他的话茬, 反而一脸平静,
“此事又不是我急便能急来的, 诏狱不是个好地方,想出也出不去,只能静心等着。”
若不是深知无人能救他,宋榷这会儿都不免怀疑萧九秦是不是有什么大杀招在后边等着。
萧九秦油盐不进,宋榷气得拂袖而去。
牢里重新恢复一片安静。
萧九秦却盯着暗处, 淡淡开口,“宋榷急功近利,魏承澹无意皇位,你汲汲营营就不怕最后落得一场空么?”
暗处空气微微波动了下。
“你想报仇,机会数不胜数,可偏偏要去做那最吃力不讨好的,你以为皇帝昏庸?”
“仅仅杀了他有什么用。”暗处走出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怀淳。
萧九秦摇了摇头:经年累月的恨意早就化为恶鬼,缠绕得怀淳早就失了本心。
他再不是当初那个名冠郢都的少年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