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危矣 萧九秦变成了“小矫情”
年少时胸怀大志, 尚未见识凡世诸多坎坷,只想着护国佑民,却不知长大后多是让他们百般抉择的艰难时刻。
想做成一件事, 前方有无数事情阻碍,旁的人大多看笑话,只等你撞得头破血流。
柏砚站在殿中,看着一众大臣争辩,心中蓦然就是一股悲凉。
不为自己, 不为萧九秦,只为大梁的百姓。
*
皇帝终是在诸位大臣的一力支持下不情不愿地将萧九秦放出来,但是即便是如此, 他也明晃晃地告诉众人,现在只是暂时将它放出来,并不意味着他无罪。
待萧九秦“将功赎罪”以后,再论其此事。
虽然皇帝的处理办法与柏砚他们一开始的计划并不相通, 但能将萧九秦暂时救出来,已然超出他们的预期,所以在押解的人一走, 柏砚就立刻去了侯府。
自他们二人成亲以后, 这才是他第一次到侯府去, 而且萧叔也不放心,和他同去。
柏砚到侯府的时候, 严儒理和贺招远也已经去了,而且出乎意料的连薛正鸣也在。
几人一见到柏砚便拉着他往后院走,柏砚也不明其理,跟着他们过去,然后就看到萧九秦蹲在柏麒面前, 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阿麒怎么在这儿?”柏砚微微蹙眉。
先前因为诸多的事情无暇照料柏麒,加之害怕允太师会将对他们的恨意报复在小孩儿的身上,所以柏砚一开始就派人将柏麒送到了别庄,让人仔细照顾着。
就连他与萧九秦成亲的那一日,柏麒也只是待到了傍晚,就由萧叔给送回去,他们始终警惕,唯恐允仲的人将柏麒抓住伤害他,所以这几日里柏砚和柏麒一直不曾见面。
现在忽然在侯府见到他,柏砚颇感意外的同时,又忍不住问,“是谁阿麒送到这儿来的?”
严儒理无奈一笑,“他自己跑回来了,结果侯爷回来的路上见到他了,便一起带过来了,只是小孩儿看起来有心事……这不,侯爷正开导他呢!”
说到开导,贺招远一激灵,萧九秦在北疆时“开导”手下,一贯是用揍的,不打得对方抱头鼠窜,萧侯爷不会收手。
不过现在瞧着……看在柏砚的面子上,萧侯爷似乎格外好脾气。
“哥哥!”
柏麒和萧九秦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么一扭头,忽然就看到不远处的柏砚。
小孩儿几步窜过来,一把抱住柏砚的腰,将毛茸茸的脑袋贴上去,还撒娇地摇了摇,“哥哥……”
柏砚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他摸摸小孩儿的脑袋,“你一个人从庄子里跑出来的?”
小孩儿自觉心虚,仍旧不抬头,他声音软软的,小声“嗯”了一声。
“胆子不小,不怕被人捉了去揍你吗?”柏砚又捏了一把小孩儿的耳垂,柏麒委委屈屈抬头,“可是庄子里没有哥哥……也没人抓我啊……”
若是放在一开始,柏麒是万万不敢这样反驳柏砚的,但是现在他们相处得久了,加上柏砚对他格外宽容,所以小孩儿的天性使然,渐渐的也大胆起来。
柏砚见他这模样,哪里还能说出责备的话,正在揉小孩儿脑袋的时候,萧九秦走过来,严儒理和贺招远对视了一眼,识相地从柏砚手里牵过小孩儿的手,哄着就往外边走。
“哥哥……”柏麒有些不太情愿,萧九秦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小孩儿抬头看看柏砚,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跟着贺招远他们走远。
“你说了什么?”柏砚好奇不已,依着柏麒黏着自己的性子,应当不好哄着,但是小孩儿在萧九秦手里却异常的乖巧。
“你不妨猜猜。”萧九秦自然地伸手在柏砚颊上蹭了蹭,“只是在这会儿你确定要和我说这些吗?”
不待柏砚反应,他已经凑近,一手扣住柏砚的后脑,唇舌一点一点侵掠进去。
二人成亲是有些仓促了,就连洞房也像是赶什么急事,最后萧九秦又匆忙离开,这一系列的事情过去,萧九秦对柏砚的愧疚更加深重。
仿佛眼前罩着一层纱,柏砚从萧九秦几近焦急的吻中感受到他的情绪,他慢慢伸手,轻轻搂住萧九秦的脊背。
“已经过去了……”
一声喟叹消散在唇舌间,四周翠鸟的鸣叫,丝丝缕缕的凉风,连同院子里秋草腐败的气味儿,一块儿席卷二人溺在这一方旖旎中。
“傍晚时候应当就会有皇帝的旨意到,北狄蛮夷心狠手辣,若是慢了百姓怕是要受尽苦楚,你准备何时出发?”
萧九秦与柏砚坐在亭子里,面前煮着馨香的茶水,四周安静,一开口二人便下意识循着对方的声音看过去。
比起从前,又像是多了一分难以名状的暧昧。
“尽早出发罢,听贺招远说,你早前就让他提前整军了?”
“未免在这些琐碎事情上占用太多不必要的时间,便让他先准备好。”柏砚大概是操心操多了,如今总想着要事无巨细地将一切安排好。
萧九秦嘴角上扬,“你就这么确定皇帝会将我先放出来?”
他揶揄到,“若是皇帝不肯放我出来,你莫不是要带人去劫狱?”
其实都是玩笑话,但是柏砚一脸正经道,“劫狱不会,诏狱层层把守,不等我带人摸进去就会被抓,还不如坐以待毙等皇帝发发善心将你放出来。”
说完他还故意挑眉,萧九秦没憋住笑出声,“连哄骗人都不会,外边还传你惊才绝艳呢,会来事的人这会儿肯定不这么说。”
“那怎么说?”柏砚配合问他。
“自然会说,‘哪怕所有人都不帮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来……你若死了,我便殉情,下一辈子……’”
“萧九秦!”柏砚打断他的浮想联翩,他万万不可能说得出来这样的酸话,“殉的哪门子情,如你这样的死了,又不妨碍我再找一个身段软的,还不会戏弄我,日日温驯的,那多舒心……”
摆明了就是要气他,萧九秦还偏偏上钩了,他猛地凑过去在柏砚唇上咬了一口,直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印记。
柏砚疼得“嘶”了声,萧九秦又安抚地用舌尖碰了碰,结果换来柏大人当胸一拳。
“哎呦!”
萧九秦假模假样的痛呼了一声,他故意在柏砚面前装弱,柏砚只瞪了他一眼。
“听贺招远说你无坚不摧,就是一把大刀挥在你肩头,你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现在就是轻轻锤了你一下,装什么娇弱?”
“你就不心疼吗?”萧九秦无比的哀怨,他皱着眉,一手抚着胸口,委屈地开口,“果然那话本子里边都说的对,人都是这样,得到了便不会珍惜了,你想想你我二人未成亲时你对我多好,现在呢,你又是嫌弃又是懒得搭理,我可真是太惨了!”
眼看着萧九秦变成了“小矫情”,装模作样装上瘾了,柏砚轻轻踢了他一脚,皱着眉一脸嫌弃,“你可快别装了,外边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你去处理,日后你见了北狄蛮夷,若是打不过了是不是也要这样对着人家卖弄?”
萧九秦撇嘴,“那我可做不出来,若真对着他们这样,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在恶心他们还是在恶心我自个……不过旁人都说了,我战无不胜,所以又怎么会打不过他们?”
萧侯爷兀自骄傲了下。
柏砚一脸的生不如死,这厮现在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脸皮忒厚!
二人插科打诨,又说了好一会儿话。
果然天色稍微暗一些,宫里就来人了。
还是之前一直传旨的那个小太监,他手里拿着诏书,念到最后,柏砚和萧九秦却慢慢皱眉。
皇帝在里边倒是写了让萧九秦带兵,但是却同时又派了一个人作为监军。
表面上看起来萧九秦还是大将军,但实际上旁边监督的这个人既是皇帝的眼线,又时时刻刻桎梏着萧九秦的一举一动。
他们二人同时想到了,若是在战场上二人出现分歧会怎么办?
但是现在这些担忧却不能表露在面上,待人走了,柏砚看向萧九秦。
“皇帝根本不相信你,但是现在我们却无能为力,眼看你出征在即,我现在去找人替你争辩也没有意义。”
“所以索性不管这些了,”萧九秦看得开,“到时候能动口就动口,不能动口就动手……天高皇帝远,那监军若是识相些,我就让他多活一段时间,可若他胡乱的插手,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在这个时候柏砚终于看出来,萧九秦一些与平时的不同。平日里萧九秦一贯是十分宽容的,而且不很少动怒,但是一遇到正事,尤其是有关北狄蛮夷的事情,他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通身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萧九秦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是有自己的主张,旁人想胡乱插手他是不可能允许的。
比起郢都的这些倾轧,萧九秦真正在意的是这次北狄蛮夷卷土重来。
“照理说北狄现在自顾不暇,之前因为连番战争已经将他们的武器马匹耗得差不多了,可现在他们却像是有了底气,以极快的速度席卷而来……”
萧九秦心中怀疑甚多。
柏砚跟着听了不少,忽然开口,“若就是因为后续乏力,所以他们才急着南下?”
柏砚一句话让萧九秦醍醐灌顶,“对了,他们打的就是这主意,一边打,一边充实自己的军备,而且轻装上阵,他们背水一战……是拼着最后的胜利而去的。”
“所以,贵溪危矣!”
第118章 战起 “用火器,其余人原地待命。”……
萧九秦连夜整军备战, 欲急行军往贵溪府而去。
由于大军辎重累赘,所以萧九卿暂且先带着两千骑兵先行,而贺招远等人及监军在后面跟上。
柏砚有心要送送他, 但是第二日一早就要上朝,临走时还在府门外“碰见”了怀淳,所以他只来得及给萧九秦送上一身大氅,便匆忙离开。
萧九秦看着柏砚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才调转马头。
另一头柏砚与怀淳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这一次还是怀淳一大清早就蹲在侯府门口,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一脚下去雪都能没过脚背。
怀淳一身狐裘, 看着柏砚和萧九秦简单的道别,自始至终都未搭一句话。
这一次二人一见面,柏砚难得心平气和,他揉了揉泛酸的膝盖, 微微蹙起的眉带些倦怠。
怀淳看着他的动作,拉开小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管药膏, “将鞋袜褪了。”
柏砚也不磨蹭, 麻利地褪了鞋袜, 将袍子撩开,就见自膝盖往下一大片青紫, 肌肤苍白,骨头都凸出好一块。
“他知道吗?”怀淳往手心倒了药油,毫不顾及地半蹲在柏砚面前,伸手大力地搓起来。
柏砚疼得咬牙,“知道了又不能替我减轻疼痛, 这些都是老毛病了,何必再让他忧心。”
“你就是自作自受!”怀淳瞪了他一眼,“生生受着,连个照顾你的贴己人都没有,萧九秦现在又去了贵溪府,待允仲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那便让他动手,我自己又不是没长手,自然也会反抗。”
柏砚犟的时候是真犟,怀淳恨不能将这家伙揍一顿。
“你一大清早在外边站着,被人瞧见了又要找你麻烦,老实说,你来是做什么?总归不可能是送萧九秦出征吧。”
柏砚一开口,怀淳手下动作先是一顿,而后又无奈抬头,“我来就不能是为私事么?”
“私事?”柏砚看他,一副“你可别唬我”的表情。
怀淳无奈,“说实话你又不信,今日我来是为提醒你,允仲现在恨你入骨,也就是皇帝沉迷炼丹才没有继续查下去,可允仲不一样,他昨日便查清楚了,那日在朝上为何一个个替萧九秦说话,而且还将贵溪知府给攀扯出来,背后就是你搞鬼。”
“这话便说错了,我虽用了不光彩的法子,但是萧九秦无罪是真的,那贵溪知府弃百姓也是实情,他既做得出来,就怪不得别人攀扯,而且允仲也不是头一次这么恨我了,随他折腾。”
柏砚看起来并不在意,怀淳瞧着生气,忽然使力捏了他一把,柏砚倒吸一口冷气,“你这是替谁报复我呢?!”
他忙将怀淳拽起来,几下穿好鞋袜,马车里一股淡淡的药味儿,柏砚却一脸怨愤,“心可真狠,疼死我了!”
“疼了才长记性。”怀淳拿过一方布巾擦擦手,靠着马车睨他一眼,“丑话说在前头,萧九秦一走,这郢都多得是妖魔鬼怪来找你麻烦,而且那宋榷曾玄,你离他们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