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里面伺候的人都是他从宫外带进来的小道士,一般小太监们是不许进去的,只能在外边清扫。”
“这国师一向行事谨慎,他平常不会叫人接近他居住的地方,而且就连晒药材的事情都只由自己的弟子做,那一次是我意外进去,后来便有小太监的尸体被抬出来……据说是这些太监原本是在宫殿外伺候的,是无意间冒犯国师,意图偷药……但是我却觉得应当是我的存在让他产生了警惕。”
柏砚在都察院,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
“还有呢?”
“因为炼丹的事情,皇帝对国师诸多宽容,他虽然不常离开宫城,但是一旦出去就不许别人跟着。”
“皇帝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吗?”柏砚总觉得这事不符合常理,按照皇帝多疑的性子,这国师行事诡异,而且背着他私底下有那么多的小动作,如何就能允许他这样放肆。
怀淳其实先前对这国师也没有太多的在意,他素来在皇帝左右,平日里又不得离开,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由他底下的小太监传些消息。
不过坦白来说,他从始至终也对这位国师没有分出多少警惕,不过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而已。
“这国师有问题。”柏砚一句话就将此事做实。
在他看来,不管是谁,行事的细枝末节总是有待商榷,而且这国师能够顺利入宫,将皇帝耍得团团转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精于算计的骗子而已。
只是……柏砚拧眉,皇帝也不杀他,且能让他放心的人,肯定是经过层层筛查的,这国师怕是还有什么地方,有什么事情不为人所知。
结合先前在巴大人府上的那个有关地道的符号,柏砚总觉得这个国师身上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他不敢耽搁,只能一点一点地将秘密揭开,所以他和怀淳继续在四处寻找,最后果然在一个破败的祠堂里找到了一个暗道。
这个祠堂里面倒是没有供奉什么特别的人,只有几个破败的神龛,看不清楚名姓,而且让人比较意外的是神龛的后面放着一个巨大的佛像,佛像已经掉漆了,但是隐隐可见其面目凶恶,不似宝相庄严的佛,倒觉得有几分阴森。
他们二人将那暗道上的东西挪开。
“这底下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我先下去,你在外面守着,一旦发现什么就敲击敲击佛像,我便能听到……”怀淳说着又添了一句:“而且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危为重。”
怀淳的意思是想让柏砚在危机时先行离开,但是柏砚没有点头,只是催促他下去。
怀淳明白他的意思,有心再说,不过最后还是放弃。
怀淳手里没有火折子,他下了暗道也看不清楚前路,只能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前进,但是出乎意料的暗道里面有点点晶莹的光芒,堪堪能让他辨识出前路。
而在外面的柏砚却遇到了出乎意料的危险。
就在他专注于暗道里面怀淳的安慰时,身边忽然传来一股窸窸窣窣的声音,即便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是一回头还是被人当头一棒打晕。
怀淳在里边不知道转了多久,一直找不到出口,他索性原路返回,但是等到他出去却发现柏砚不见人影。
柏砚肯定是出事了。
怀淳知道柏砚的为人,他不是发现危机就只顾自己逃走的人。柏砚若是没有敲击佛像,那就说明当时的情况危机,他根本来不及或者根本已经没有办法提醒他。
所以怀淳一想到这儿便已经慌了,他将暗道重新堵上,为防别人发现,而后拿了先前柏砚削好的东西,便沿着地面上的痕迹追出去。
由于这里的雪下的不多,而且大多已经化成雪水,所以地上的脚印并不是很明显。
怀淳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只能一处宅子一处宅子地快速找过去,但是不等他走出两个宅子,隐隐的便听到了魏承枫的人的声音,他不敢再往外走,只能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先行躲好。
怀淳身手不错,堪堪地躲到一处墙的夹缝里,四周还有破败的柴草挡着,所以那些人找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而且怀淳也借此机会看到对方的身边并没有柏砚的踪迹,他暂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柏砚还不在他们的手上,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问题将他弄的无所适从。
柏砚到底去哪了?
怀淳等到这些人走过,便慢慢的潜出去,从他们走来的方向横向转过方向走了。
这一处宅子颇多,走在其间也没有那么的瞩目,只是地形比较复杂,若是魏承枫的人反应过来再找过来,他也不会被逼到绝境,所以这里倒是算得上是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另一边柏砚悠悠的醒来,就看见一张大脸出现在面前,他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打过去,却见那张大脸阴森的笑笑,声音十分诡异。
“夫人,夫人!”
“找到我的夫人了!”
“夫人……嘿嘿……”
柏砚一脸错愕。
他都懵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人又是谁?
他往四处看了看,还是一处破庙,但是这里有窗户有门,看起来倒是还算隐蔽,而且仔细听来周围也没有魏承枫的人的踪迹,所以他暂时歇下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转瞬他便想起另外一件事。
怀淳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边在担心怀淳,面前的这个人,却依旧流着涎水朝他笑,不停的喊着夫人。
柏砚不用想,就知道这人是有癔症。
所幸面前的这人没有将他的手脚绑住,所以他尚且还能自由的活动,但是能活动不代表他能逃走。
这是他在试探了四五次之后得到的结果。
柏砚这时候难得有些后悔,少年时候为何没有和萧九秦一起练武,那时候好歹学上一招半式,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困境。
心里这样想,他却慢慢试着起身,那傻子面目脏污,头发也乱糟糟的,但是一双手却白得很。
柏砚看了眼,竟然还意外的是一双漂亮的手,只这么看着也不像是乞丐。
“你叫什么名字?”柏砚问。
第147章 内情 对着柏砚痴痴的笑,“夫人……”……
柏砚声音温柔, 但是那傻子却盯着柏砚痴痴的笑,“夫人,夫人……”
“是真的傻还是装傻?”
柏砚见惯了各种阴谋诡计, 看着眼前的这傻子却仍有满腹警惕。
按理说,乞丐不应当有他这么细腻的手,就是普通百姓也应该手心满是茧子,哪里像他这样看起来平日里被人伺候惯了的。
而且虽然他面目脏污,仔细看去却觉得这人长相应当不会太差。
听见柏砚的话, 这傻子也还只是痴傻的笑,他像是听不懂柏砚的话,而且试图想去拉柏砚的手。
若说方才柏砚还对他诸多忍让, 那么现在就是全然毫无耐心。
“说话便是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柏砚毫不留情的在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这傻子当即便哭起来,他哭的声音像小孩子, 恁大的一个人看起来凄惨得很,柏砚无奈之极,扯了他的袖子往他的脸上蹭了一通。
未有多久, 柏砚便知道这人长的是什么模样了。
虽然他的眼泪并不多, 但是足够将他面上的一些脏污给擦得七七八八, 正好显露出他一张熟悉的脸。
“南夷王子?”
柏砚几乎错愕,无论如何这个人也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但是下一刻他又很快反应过来。
这个人可能不是南夷王子, 或者他就是南夷王子,只是之前的那个又是谁呢?
之前别诸多事情耽搁,未曾想到的一些蹊跷之处,柏砚现在再想起来终于觉得哪儿不太对劲了,之前那个人言谈老道, 而且手背比较粗糙,先前他只是看了眼,心中虽有疑惑,但是并没有太过在意,现在想来怕是正主才是这个,而那个八九不离十就是个赝品。
“你怎么会在这儿?”柏砚心里有了计较,他放慢声音,看着眼前的傻子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如果你是真的傻,那么之后我说的这些话你便只当没有听过,可如果你是装傻,我便希望你能坦白……你可能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在冒充你,他借着你的身份在郢都大闹,而且因此将南夷牵扯到北狄和大梁的战事中,你若不想看着南夷因为他的缘故卷入一场浩劫,那么现在就劝你坦诚一些,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说不定还能挽回一些。”
柏砚诚心诚意的说了这么一大通,但是对方依旧呵呵傻笑,他仔细辨别对方的表情,奈何实在看不出来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所以最后还是妥协将头转过去不与他开口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柏砚始终找不到逃跑的方向,而且怀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魏承枫的人有没有抓到他。
他心里一直想着那个暗道,手下轻轻的画着那个符号。
“这个符号你在哪里见过?”没想到就在柏砚将那个符号画完整以后,傻子就开口了,而且他直勾勾地盯着柏砚,那模样那表情,几乎是要将柏砚给咬碎似的。
“终于不装了是吗?”
柏砚歪着头看他,“先前你不肯说,现在你既然能开口,说明这个符号对你而言很重要,所以不如坦诚些,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说不定我知道的也能帮到你。”
对方听了柏砚的话还是有些犹豫,他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我能信任你吗?”
柏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先入为主的原因,还是现在看见截然不同的表情出现在同样的一张脸上,柏砚一时有些恍惚,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淡漠开口:
“信不信任我,选择权在你,但是我要说的是现在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你若将该说的都说给我听,那么最后得益的并不只是大梁,还有南夷。”
其实他们二人都知道,南夷和北狄终究是不同的,在面对大梁这个强劲的对手上,北狄还有一搏之力,但是南夷上上下下却并不能阻挡大梁的进攻,所以也是这么多年南夷对大梁十分恭敬的原因,它们在纳贡方面从来不敢有半分疏忽。
“我想你也清楚,现在大梁忙着处理内乱,所以无暇顾及,但是一旦郢都事情平息,那么到时候他第一个要开战的便是南夷……南夷都是些妇孺老幼,北狄那时候可不顾什么曾经的盟誓,所以你当真要看着南夷陷入这种无法挽回的境地吗?”
知道对方不是真的傻子,柏砚才有功夫和他絮絮叨叨这么多,他嘴上说得轻松,但实际上经此一役,大梁内耗甚大,如果说在平乱后便要开战,那也是不太容易的,所以他的这句话掺杂了不少的威逼利诱。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对方明显有所松动,他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开口:“这个符号原本就是南夷的巫师在祭祀时所有,南夷历来以此为证,其代表南夷的真神对我国土的庇佑。”
“不过在一般情况下,它不会轻易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对于此,还有另一种说法,便是这个符号有一定的诅咒意味,倘若某个人携有这个符号,那么他便是真神要取其姓名的人。”
越说越觉得这个符号有些阴邪,柏砚盯着那个神秘的符号,又想起了巴大人府里的那个,他试探着开口,“倘若这个符号的出现伴随着一个暗道出现,那么这个符号究竟是诅咒还是另有他意?”
“你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还在别的地方见到过这个东西?”
对方明显有些惊讶,在他的口中,这个符号是并不常见且具有相当的隐晦性,但是柏砚一开口却好像这个符号很常见似的。
柏砚闻言点头,“我的确已经在两个地方看到它了,一个是方才你掳我过来的那个祠堂,另外一个便是之前一位都察院的同僚府中所见,而且据与我一起来的那个人说,这个符号现在都属于一个人。”
“什么人?”
对方明显十分的惊讶,在他看来柏砚他们根本不懂这个符号对他们的意义。
柏砚也不继续卖关子,他直接开口:“便是当朝的国师。”
柏砚一开口,对方明显怔愣了一下,他虽然在郢都待过不短的时间,但是对于这位国师的确是不曾见过的。
“我想知道他是否有什么特别的行为举止或者样貌上的特别之处。”
柏砚想了想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其实他对于国师并不是很熟悉,只是先前见过那么寥寥几面,而且很多时候都只是远远地看见他一面,若不是此次将他牵扯进来这桩事件,柏砚对这个人其实是没有什么兴趣。
“他的颈侧有一颗黑痣。”忽然从柏砚的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他面上一喜,飞快地回头,果然是怀淳。
但是怀淳的出现却让对方大惊失色,他立刻警惕地站起来作势就要攻击,柏砚将他制止住,“他不是坏人。”
那人依旧有些警惕,柏砚扣住怀淳的手臂又保证道:“他不会伤害你,而且你务必要相信我们。”
他看着柏砚漂亮眸子有些犹疑,但是柏砚却朝他点点头,“你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