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栗识得眼前人。
这人是当朝丞相,也是灏京最为风雅之人,在闻栗看来,容暮当下面色冷凝,清俊之余宛若天间雪。
“丞相大人安。”
微微躬身伏礼,闻栗宽松的里衣大喇喇的搭在身上,斜侧的身姿让他的衣袍顺肩而滑下,露出更加惊心动魄的云雨之欢。
容暮极力侧开自己的视线,但此刻他满眼具是红痕,听到闻栗的话,才晃过神来。
“这位是?”
容暮看着喜公公压着自己的嗓子问道,同时努力控制自己的心悸。
喜公公浑身一颤,腰弓地更弯了:“这是陛下刚封的栗贵人……”
“栗贵人……”
容暮讷讷,他的眼神变得守礼。
他在朝堂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踏步陛下的后宫,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看着眼前人光明正大的模样,容暮微抿唇角掩下自己的思绪。
很快,容暮垂下目光,以一派朝堂重臣该有的模样问候身边的喜公公:“不知陛下可在,臣有事相商。”
“陛下……”
“陛下快要休息了。”
闻栗声音里像是裹着糖,甜腻腻的,但话里带刺一般抢过喜公公的话头儿。
容暮错愕,但良好的教养让他还能露出一抹笑:“那既然天也黑了,本官今日就不做打扰了,告辞。”
“大人!您……”
喜公公想劝,但丞相大人的脚步很快,快到不过几息时间,那一抹鹤氅就消失在眼前。
来人已不见,闻栗收拢了衣袍,瞥着目瞪口呆的小宣子,一个眼刀子直直落了下来:“还不快去备水?”
……
外头风雪大。
宋度正提溜着小马鞭坐在马车上。
他手上的马鞭被摩擦起了绒球,手柄处的皮革已经干裂开来。
这是大人第一次见他时候送他的见面礼。
宋度胡思乱想,估摸着再等半个时辰就带着马车回府,不料心里念叨着的大人这么快就出现在眼前。
进宫的时候容暮走的急,宋度还没来得及给他撑伞,自家大人就同小太监去了陛下宫里;出来时,容暮依旧一路脚步匆匆,后面的小太监都跟不上他的步调。
“大人!”宋度迎了上去。
“阿度……”
宋度压下心里的讶异,当即容暮掀开马车的帘子:“大人快进去,仔细些,小心入了寒气。”
容暮安坐以后撇了撇嘴,想要道谢却被宋度一杯热茶堵上了要说的话。
“大人快喝些热茶!”
接过茶水无奈的笑笑,容暮道:“我们快些回府吧。”
他浑身都冻得发了僵,这会儿虽然进了马车里,身子还是冷透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劈了。
但他无心去想这些,发胀的脑子里盘旋不去的是他刚刚看到的景象。
那个出现在楚御衡宫里的,不就是楚御衡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么……
那人似乎叫闻栗。
因为楚御衡宫里的画像底下留了这么一道印记。
楚御衡有多稀罕那画像他清清楚楚,即便楚御衡从未跟他说过这些,容暮也能从他的眼神里瞧出些许的落寞;而且画上的字迹浅淡一层,即便是纸面发黄了楚御衡也舍不得扔了。
但容暮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见到画中人,却没想到现在楚御衡挂念这么多年的人会出现在楚御衡的宫里。
闻栗月眉星眼,和他略显单薄的凤眼完全不一样;闻栗声音悦耳,和他平淡如枯井的声音大不相同。
容暮骨节分明的手捧着杯盏,等到里头的茶水凉透了,他还滞在闻栗向自己行礼的景象里,脱离不去。
马车咕噜噜一路向城东驶去,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宋度微微掀开车帘一角恭敬言道:“大人,到了。”
容暮下车的时候腿脚直发软,险些仰面扑了下去。
莫不是宋度扶得及时,他现在已经一头栽下去了。
宋度一步步陪着大人从状元郎一路升至当下丞相的高位,看着大人从面上带笑,春风化雨,到如今已然算得上朝之重臣,大人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恐怕家族车对宫里那位的心意了。
宋度是不齿的,所以才会在最初发现大人和陛下的事后,才会厌恶地把手上的鞭子扔了。
自家大人那般美好的一个人,全灏京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大人。
可大人怎么就走错了路……
虽然那人是陛下,但是陛下也是男子!
更确切来说,自家大人是个没什么欲,望的人,很少因为什么事情开心,大事小事也烦不到他,就连在北疆时被那么些边疆泥腿子们为难,大人都不会置气。
唯一能见着些情绪的,便是大人夜宿宫中的时候。纵使第二天的大人脚步都是虚浮的,整个人都是倦怠的,大人眼里也都是带着笑的。
但如今宋度自然知道自家大人盼着回来盼了这么久,这次回来去了宫里,肯定是不回府邸的。
所以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大人怎么如此失魂落魄的回来。
当下扶着容暮的臂腕,宋度发现自家大人面红耳赤,眼神迷蒙。
“大人?您是不是又吹久了风?!”
“啊?阿度你说什么?”
“大夫说了,您现在身子虚疲,吹不得风的;但大人看着似乎又受了寒……”宋度担心道。
听到宋度一直在念叨,但是容暮听不清宋度在说些什么,他极力睁大了眼,可眼前的景物晃晃荡荡,打着转儿的溜着。
原本刺骨的寒风现在吹在脸上缓和了容暮的燥热,带了丝丝缕缕舒服的感觉。
四肢无力,头晕眼花。
容暮这才意识到他可能又发热了。
“大人?大人?”
刚想回复宋度的时候,容暮眼前茫茫的雪景徒然一黑,天旋地转,便倒了下去。
第3章 疏解过后
眼前是白雪皑皑,连绵一片的北疆风光,这风像刀子一样吹在脸上。
他怎么了?
他不是从北江回了灏京吗?怎么现在又在北疆?
容暮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北疆的风儿在吹,原本他受不住的风,现在对他似乎没多大的影响,他就像个局外人一样飘忽在北疆的天地之中。
他该去哪里,他要做些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他看着某个方向时,明明他不知道那是哪里,但是他知道的是他要过去。
愈是靠近,愈是连绵的白,刺骨的冷。
他似乎能感觉到四肢一直浸润在冰水之中,忽然有一股滚烫,顺着他的胸口宣泄而下,直到他的尾骨。
他眼神微微眯起,而那抹滚烫顺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胸口热了,他的腰间热了,他的背后热了。
水流不断向下延伸,最终汇聚于底。
刹那间的试探带来的疼痛驱赶了他所有的寒冷之意。
阻止那滚烫的靠近!
但他的身体却贪恋的不断向前探去。
他听到自己心中在阻止,可嘴里这般嘶哑呼唤着什么。
给你,全都给你。
炎热不断的向他压近,他的脸是烫的,他的胸膛是烫的,最后他浑身的寒意都随着一股强劲炎热的迸发而驱散而尽。
再睁眼他看到的不是北疆连绵的风雪,而是红烛之下,一个男子正贴在他耳边温柔的声色。
他听到他日日思念的人,在他耳边亲昵地诉说:“阿暮,我想你了。”
……
楚御衡没有想到他容暮会这么快回来,如果知道容暮会这么快回来,他也许就不会把人招在自己的宫里了。
容暮是不会介意这些的。
他后宫那么多些人,如果容暮介意早就酸成一坛老醋。
但让楚御衡心里不快活的是容暮进了宫来见他,却在宫门之外被阻隔了下来。
楚御衡已经严格处罚了身边的太监。
他记得之前说过,只要容暮来了直接放人,怎么会出现这种把人拦在门外的情况。
容暮从北疆回来,这么迫切就进宫,想必是有什么大事要跟他说的;这些人这么没有眼力劲儿,那眼睛也可以不需要了。
楚御衡想着,即便容暮是被拦在门外,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容暮总归会出现。
但第二日他出现在朝堂之上,冷酷的目光逡巡了全部官员,却没有发现那个本该站在首位的熟悉身影。
他这才知晓容暮一路风尘仆仆进宫,路上还感染了风寒,这会儿正在高热。
所以他出宫来看容暮的病了。
这会儿刚刚和容暮疏解过后的楚御衡心满意足。
他来时容暮已经不再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