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 第18章

  但最后一口太过满了些,深褐色的药汁从淡薄唇瓣流下。

  在有心人眼里又引起砰然而起的悸动。

  楚御衡压下胸口的热烫,接过宋度的白巾和热水后递送了过去:“你且安心在宫里住着,那些闲杂的事就不要多思了。”

  御医都说了要少些忧虑多思。

  话里都是关切,楚御衡却明晃晃瞧见自己语毕眼前人的晦涩神情。

  容暮擦拭去了苦涩的药汁:“天色不早了,陛下快回去吧。”

  楚御衡微愣,随即拧起了眉:“阿暮你赶我走?”

  “可微臣累了。”言罢,容暮抿下了口齿中的温水,白净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多了些凌然。

  楚御衡其实还有几句没说完的话,那便是他还准备了其他的东西。

  就是容暮回京以后送他的那一块玉佩,玉料是好料子,但阿暮的雕工着实难以入眼,他这几日闲来就把弄的刻刀,打算将那玉雕弄的更为细致些再反送给容暮。

  只是他还差些工夫,将将只打磨好一半。

  现在看容暮的确劳累的样子,楚御衡叮嘱宋度要好生伺候着自家大人,就转身离开。

  看着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容暮这才放心下来。

  现在的他赤条条的一个人,住在哪里都一样。

  毕竟何处都会有楚御衡的眼线……丞相府也不一定就比宫里好。

  *

  容暮就这么在舒云宫住了下来,轻松的日子里还有些许的怅然。

  以往会时不时寻着他的君王不见踪影,就像忘记了还有一个他在宫里一样,但他在宫里的用度都极为不错,日子不比丞相府差。

  热闹也热闹,毕竟楚绡宓时常过来寻他,不是下棋就是邀他去赏花:“本宫宫里有几株开的正好的梅花树现在雪停了,花开的可漂亮了,阿暮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微臣棋谱还没看完。”

  “还是阿暮厉害能静下心来,本宫就坐不住,本宫现在满心满意就想等着开春了去猎场围猎。”

  楚绡宓无意之中戳中了容暮的伤心处,他也想御马奔驰,可惜身子骨的拖累……

  二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楚绡宓坐了片刻就该走了,毕竟时候到了。

  走前她还在容暮耳边絮絮叨叨:“皇兄也忒小气吧啦的,要本宫天天去舒云宫陪着阿暮,又不允许本宫待得过久,害得本宫都不能同阿暮好好用膳,而且皇兄布置下来的书册简直太多了……”

  容暮闻言笑笑:“殿下也要每日温书习字的,微臣怎能耽误殿下。”

  皇室嫡脉的管育素来严苛,楚御衡当初即便登上王座,也需要日日温习;即便是楚绡宓作为宫中闲散的公主,也得休养身性子,轻易不得松散了自己。

  起身送人离开,等容暮再落座时,原本还需翻动的纸页久久未动。

  容暮还在看棋谱,手头这本还是昨日楚御衡身边新上任的小太监送来的,说是楚御衡搜寻许久才搜到的,送来给他解闷。

  静静看着纸页,容暮怅然。

  他没有拒绝楚御衡的安排,甚至没有问自己何时能回丞相府去。

  这两日闲散的日子没有楚御衡的到来,每日过得普通且安逸。

  因为容暮现在也摸到了楚御衡的门脉了,越是拒绝,楚御衡越是起劲;只有暂且顺着楚御衡来,才会不至于落下更为偏激的下场。

  但容暮却时时刻刻想着华淮音之事。

  现在都已经腊月二十九了,也不知华淮音的案子如今进展如何……

  楚御衡似乎刻意在圈禁着他,让他同外头断开联系,没有处理的朝政,没有上书的公文,以至于于其他的事,他一无所知。

  庸庸碌碌了这么些年,突然这般空茫和无所事事才最为磨砺人。

第24章 送心上人

  酉时已过,天地陷入昏黄。

  华淮音的案子如今闹得甚为激烈,宫宴结束的第二日闻栗就全身心的去审讯华淮音,现在已经快三日了。

  红墙披着厚实的雪顶,红梅掩映在朦胧暮色之中,还荡着馥郁的香韵。

  闻栗过来时身上还染着馥郁的梅花香气,外头候着的小宣子鼻子灵,隐约还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息。

  只是作为下人不可肆意打量,小宣子恭敬垂首,就那么眼神一飘忽的细碎功夫里,就瞧见闻大人雪白鞋靴刺眼的红迹。

  那可不就是血迹!

  小宣子尾骨发麻,呼吸凝滞,赶忙进去禀报陛下。

  闻栗刚从大牢里来,自他就任奏谳掾起,地牢去的次数不少,沾染的污血也多;牢中所关押的大多是犯下滔天罪孽的亡命之徒,常施加重刑问责画押。

  今日刚带到牢里的华淮音也是如此,不过那人的颈骨倔,人证物证俱在,到现在还不认罪。

  楚御衡手上正在忙着雕刻什么东西,听小太监说闻栗了,楚御衡便放下了手里的刻刀。

  自打闻栗被封了官职就时常不入住在宫里,楚御衡给他安排了宫外的一处宅子。

  仔细算来,二人除了每日能在朝堂上会见上一面,其余时间都没工夫相见。

  对于闻栗,楚御衡如今亏欠之心居多。

  他们春风一度也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当初闻栗国国破家亡,前来灏京投奔于他,他念在儿时情谊,便将人留在宫里住着。

  只想着日后将其送出宫去,但楚御衡没想到有歹人胆大包天敢对他用了药。

  这才让他同闻栗有了那一晚。

  早年他后宫女子充盈,但前期朝政不平,无得闲暇与欲念,况且后头有容暮作伴以后,他渐渐对旁人没了兴致,后宫名存实亡。

  闻栗是个意外。

  他因中药而将闻栗强迫了去,可事已至此,闻栗没有怨恨他,还愿意留在他身边。

  他索性任由失态发展,毕竟他同闻栗的事,是他有错在先。

  他把闻栗留在宫里,封了贵人。

  闻栗和容暮不一样的气魄,也的确让他时不时的失控。

  直到容暮从北疆回来,他才觉察这般不可。

  容暮因为闻栗同他生了嫌隙,容暮会因为闻栗同他争吵,容暮还会为让他醋味,和别的男人喝酒。

  前面几个他都能原谅,但最后一条,他生气了。

  容暮是他一个人的,不该同旁的男人那般亲近。

  他碰了闻栗在先,所以他把闻栗安排出宫住着,还许了官职。

  “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

  楚御衡掀了掀眼皮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了?”

  而闻栗听到当今君王这话也不在意,嘴角勾起的笑恰到好处:“陛下现在就想远着微臣了?”

  话语里甜腻腻的像是被糖霜裹挟过,就算动作恭敬言情神色里也洋溢着对君王的亲昵。

  这就是闻栗和容暮的不同之处。

  容暮从来不会在正经场合同他这样说话,容暮只会在谈及正事的时候面色清冷,说话也带着不折的干练。

  又想起容暮来,楚御衡无言的攥紧手中的刻刀。

  案机上还有雕刻玉石留下的粉末,而他手上的玉石只差最后一点就要完工,正是容暮之前送他的那块。

  闻栗看在眼里,又笑:“这是陛下送给丞相大人的?”

  楚御衡没有否认。

  他和闻栗的春风一度始于□□,后来他亏欠,才会将闻栗留在身边,可心里的人还是容暮,这一点他未曾瞒过闻栗。

  当下看闻栗促狭的神色,楚御衡凝眉乜斜:“朕没有想远着你……但你今晚过来是为何?”

  天色模糊,闻栗的笑脸在御书房透亮的烛火下熠熠生辉:“属下刚从地牢里出来,得了些华淮音的物件。”

  “华淮音?”

  华淮音几年前的纵马案楚御衡还记得,当时华淮音判定无罪被放过。

  毕竟华家早已在朝堂上失去威望,不足为惧,而闻栗上任翻出重理的案子不少,翻出这个案子的时候,楚御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但现在听闻栗意味深长的语气,楚御衡不免严肃几分。

  闻栗抿了唇,从怀袖中取出一面玉佩:“这是微臣从华淮音身上搜寻到的,这玉佩看着可有点眼熟了。”

  楚御衡的视线陡然凝滞,一双鹰目紧紧拢着,里面翻滚着暗夜里的潮涌。

  这是一面精雕玉琢的玉佩,无论是玉料还是雕工皆属上乘。

  但让楚御衡吃惊的还是这玉佩的料子,和田玉里还夹杂着罕见的血红色纹路,和自己手上的这一块一模一样。

  所以一眼看去就让楚御衡分外熟悉。

  “这是华淮音的?”

  “用刑的时候从他怀袖里落下来的,微臣想着陛下似乎也有这么一块料子,就带来了。”

  楚御衡的确也有一块这般玉料的玉佩,还是容暮从北疆回来送给他的,现在他动手雕琢的也是容暮送他的这一块。

  虽然两面玉配的雕刻物件截然不同,但显然出自同一块玉料。

  闻栗不嫌楚御衡火大,当下把这面从华淮音身上得来的玉佩搁置在案机之上:“其实属下前几日在华府捉人的时候,还遇到了丞相大人。”

  炭火噼啪一响,闻栗轻描淡写的就将今日二人见面的场景归了下来:“丞相大人还前来过问过华淮音一事,不过属下没说明朗。”

  若是之前的楚御衡知道闻栗和容暮暗地里碰过面,必然会紧张。

  容暮本就在酸味着闻栗的存在,见面以后容暮心里必然会有旁的想法。

  但现在楚御衡听闻栗说他们是在华淮音的府上碰面的,楚御衡皱紧了眉,刻刀的尖利锋刃顿顿地卡在着指腹。

  “你下去吧。”

  龙椅上的帝王风平浪静。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