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有人不怕,萧善天生就跟缺了这根名为‘怕皇帝’的筋一样。他默默瞅了眼怒气腾腾的皇帝一眼,然后在皇帝喷火的眼神中瑟瑟的走出东宫。
看着萧善的背影消失在东宫,萧盛顿时像是被人吸走了精神气全身无力,抬起的胳膊放了下来,人动都懒得动一下。
没过多久,为萧锦和柳静宜看病的太医陆续从外面走进来。刚才皇帝让萧善滚的声音,他们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
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这些个太医也都是人精,自然不会惹皇帝,他们出来后看都没看皇帝一眼,扑腾都跪在了地上。
萧盛收敛起脸上的表情,用着同以往一样的语气问道:“太子和太子妃怎么样了?”
打头的苏远苏御医一脸沉稳的开口道:“禀皇上,臣等已为太子殿下逼出毒素,只是太子殿下身体还有些虚弱,需静养一段时日。臣已开好了药方,每日煎好药让太子殿下按时服用就好。”
“太子妃则是因惊吓动了胎气,臣等熬了安胎药,太子妃已经喝下,现在脉象已稳。”
苏远这么一开口,皇后提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皇帝在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望着苏远道:“太子的身体情况你最熟悉,朕要你务必把太子的身体调养到万无一失。”
苏远郑重道:“臣明白。”
皇帝这才挥了挥手,太医们起身,鱼贯而出。
等他们走后,萧盛拿眼瞅了瞅跪在地上脸色各种难看的萧荣等人,又看了看一副可怜相的兰妃。一看到他们,萧盛就想到了萧善嘴里的那句以祖宗十八代发誓……说出这话的萧善简直是混账透顶不孝至极。
心头火气控制不住的往头上涌,萧盛冷声道:“即日起太子中毒之事一日不查清兰妃一日不可出景兰殿,也不可见外人。至于你们几个,全部回去闭门思过一月。”
兰妃刚被萧善宽慰的心思已定,她想皇帝一定能查清事实真相还她清白,对自己即将被幽禁的事也没有太担心。大概因为想通了,脸色甚至还好了几分。
萧荣等人心底发怵不敢反驳萧盛的话,就连敢和萧善叫板的萧羡都老实的说了声是。
萧盛看着他们,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皇帝走了,其他人陆陆续续给皇后行了个礼也离开了。
唯独兰妃,常乐公公是要亲自送回景兰殿的。兰妃离开时朝皇后看去,那一眼真是有千言万语藏在了那双含泪的眼眸中。
皇后被她看的心尖颤了又颤,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皇后觉得有些憋屈,但还是闷声开口:“你在宫里就当休息了,等皇上查明事情真相就没事了。”
兰妃含着泪点了点头,很听话很乖巧的模样。
兰妃被‘护送’离开,皇后去看望萧锦。
萧锦本在闭着眼,听到皇后让人退下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
皇后坐在床头,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怎么就醒了,是母后吵醒你了?”
萧锦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他仍旧微微一笑宽慰她道:“儿臣早就醒了,只是身子骨懒散不想动弹,一直闭着眼装睡罢了。”
皇后半是埋怨半是认真道:“这次你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吃东西。”
萧锦沉默了下道:“母后在怀疑兰娘娘?”
皇后叹了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切说了遍。
萧锦听到萧善说的那些话,嘴角忍不住浮起笑容:“三弟这么说话,大哥他们岂不是气疯了。”
“何止是大皇子他们,皇上都快被他气疯了。”皇后没好气的说:“原本我是有点怀疑兰妃,但看到萧善这态度,我又有些拿不准了。”
萧锦看向她笑道:“别人儿臣不敢说,三弟那里儿臣却敢保证,三弟绝无争夺太子之心。他稍微有心,这些年就不会不给顾家面子,弄得同顾家关系这般冷漠疏离。两位舅舅忍不住的时候也在儿臣这里抱怨过三弟行事太过嚣张。只是三弟在父皇面前都这样,脾气怕是难改了。”
皇后忧心忡忡:“萧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了解他的性子。但是你想,今日这事太过蹊跷。糕点是兰妃做的,也是她亲自提来的,这中间能出什么岔子?以前入东宫的糕点都要细细检查,偏偏今日她亲自来,你碍于情面没检查就吃了。”
“如果这事不是兰妃做的,那更可怕,因为宫里还有这样一个人,能算计到这种地步。即便这次找到了凶手,谁又敢肯定他不是颗棋子,背后没有其他人指使?”
萧锦干咳两声道:“母后担心的也有道理,不过兰娘娘那里,只要三弟没这份心,兰娘娘就算被人挑拨的起了这个意又有什么用,总归是有劲无处使。更何况兰娘娘那性子母妃也知道,做任何事都三分钟热度,凡事又都喜欢挂在脸上,兰娘娘和三弟一样是个性情之中……母后若是真不放心,多查查也好。”
皇后想到兰妃第一时间把萧锦扣吐的场景,叹息一声:“但愿是我多想了。”
萧锦虚弱的应了声,皇后看他疲惫的很,便说:“苏御医说你要好生休养,你要听御医的话,多休息也能早日把身体养好。”
萧锦:“母后放心,儿臣绝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皇后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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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贤妃带着萧羡回宫后,她把殿内伺候的人全部打发出去,然后她猛然冷下脸死死盯着萧羡道:“你说,你跑去东宫是打算凑热闹还是准备看笑话?”
贤妃冷起脸来一点温和的样子都没有,整个人如同没感情的冰块,又冰又凉。
萧羡瑟缩了下肩膀,他跪在地上小声道:“母妃,孩儿并无此意。”
贤妃嗤笑一声:“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你怎么就去了东宫?”
“是大哥拉着我们……”
“你大哥让你去你就去?你这么听他的话,他要是想让你死,你是不是就要去死一死?”
萧羡愣怔怔的看着说出这话的贤妃。
他的心口像是被谁用针戳穿了一样,冷风不停的往里面刮,刮的他透心凉。
贤妃满眼失望的说:“本宫一直教导你凡事不可行错一步,平日里多读书,务必要让你父皇对你刮目相看,可你竟然连萧善那个蠢货都比不上。今日太子中毒你去东宫走这么一遭是一错,皇上面前你辩不过胡搅蛮缠的萧善还惹了一身腥是第二错。皇上让你闭门思过一月,这一个月你好好反省反省。”
萧羡听了这话缓缓绷起了嘴角。
而被他们提起的萧荣,此时正和顾玲珑坐在马车里回睿王府。
一路之上,萧荣不断咒骂萧善和兰妃一样是个没脑子的祸害,他恨的是这个口无遮拦的祸害竟然敢把他逼迫到这种境地。
在自家马车上背着人痛快淋漓的把萧善骂了一通后,萧荣看着顾玲珑,心有余悸道:“萧善就是个疯子,疯起来六亲不认连祖宗都不要了,以后咱们离这个疯子远一点。”
顾玲珑悻悻道:“我在内院不常见到厉王,倒是王爷在外行走会经常遇到他,王爷当更加小心才是。”
萧荣一脸戚戚然道:“你说得对,我更要离他远远的。不过你也得当心他那个王君谢追,以后避着他走,谁知道萧善的疯病有没有传染给他。”
顾玲珑看他这模样,忍不住道:“王爷可是心里畏惧厉王?”
萧荣表情很难受:“本王不怕他这个人,但本王怵他那张嘴。你难道不怕?你也看到他把父皇惹成什么样了。这样的人,你要是我,你敢往他跟前凑吗?”
顾玲珑想了下叹气道:“我也怕。”怕被咬住。
只是除了怕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内心最深处就好像是有点羡慕萧善的肆意妄为。但这不是她该有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只能沉在心底埋在最角落处。
萧荣心里恨死萧善了。
他身为长子,有成为太子之心又如何?萧善这个蠢货,自己没能力当太子,还非要逼着别人一起给萧锦让位。
真是又蠢又毒。
这样浑身是毒的玩意,他一定要远离。
要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他给毒死了。
萧荣现在就祈祷萧锦和萧善赶快闹翻,让萧善这把毒矛对向萧锦祸害萧锦。
***
萧善回到厉王府,谢追第一时间迎了上来,“你没事吧。”
萧善把披风扔给吉安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母妃那里有点麻烦,二哥是吃了她送的糕点中毒的。”
他说的太平静,以至于谢追听完一愣:“什么?”遇到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紧张起来吗?
萧善把事情说了一遍,谢追一开始很紧张,等萧善说完,他的关注点已跑偏,忍不住道:“王爷当着皇上面那么说的?”
萧善诧异的看他一眼:“那是自然,我这是在表明心意,自然要当着父皇的面了。要不然我不就成了抛媚眼给瞎子看吗?”
“就是父皇好像不怎么爱听我这一番肺腑之言。”最后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追心里很是一言难尽,他想皇帝当然不爱听。
皇帝身为皇帝,未必不知道除却太子之外其他儿子的心思。但在这些人有所动作之前,又或者没有捅破他的底线时,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萧善把人激的差点跟着用十八代祖宗发誓,那明显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真要让睿王他们发了誓,那等于连祖宗带皇帝自己都给骂了进去,皇帝自然不高兴。
不过经过萧善这么一闹腾,兰妃那边的危机倒是解除不少。
因为他无心太子之位,兰妃那里多少能消除点嫌疑。至于能洗掉多少,就要看证据了。
想通这些,谢追看向萧善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萧善是故意这么表现的,还是恰巧歪打正着。
萧善看谢追一直在看自己,他突然脸色一变,紧张兮兮道:“你是在担心我吗?其实说实话,我也怕的不行,我的心现在还砰砰砰直跳呢。”
“你可要好好安慰安慰我,要不然我夜里肯定会睡不着,甚至会做噩梦的。”
谢追:“……”
这话怎么听着跟假的一样,还有安慰,怎么安慰?把他扣在怀里安慰吗?
深夜时,谢追终于知道正确安慰一个人的方式,这是萧善用嘴和手一点一点把他给教会的。
萧善说,安慰一个惶恐不安的人,那就是让这个人累,累到极致他就睡着了。
可很久之后萧善也没有累的痕迹。相反他花样百出,让谢追的身体彻底变软变烫,他让谢追主动张开身体,然后又用各种手段让谢追喊他的名字,喊他夫君……
第13章 013
翌日,萧善朦朦胧胧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手往身边摸了摸,只碰到一薄清凉。萧善心念一动彻底睁开眼,只见身边已经没了谢追的身影。
萧善眨了眨眼没有动,脸上浮起个很是怀疑人生的表情。他确定昨晚谢追累的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愿意动,最后时甚至被他给欺负哭了。
等他抽身而起时,谢追已经闭上了眼,转眼间就睡得熟的不能再熟。他亲自给谢追洗了个澡,然后才揽着人沉沉的睡去。
怎么到了早上,谢追比他还先醒,难道不应该体力不支的窝在他身边吗?
萧善揉了揉自己的腰,一脸深沉的坐起身,他穿戴好衣衫才摇铃让吉安送洗漱的水进来。
洗漱干净后,萧善道:“谢追呢?吃过东西没?”
吉安笑道:“王君正在看账本整理库房的东西,还未用早膳,说是要等王爷一起。”
萧善心道,幸好没有听到谢追正在耍刀枪这话,要不然他这自尊心和腰都会受挫。不过他有些不高兴,狭长的眉毛紧紧皱着:“知道他饿着肚子,怎么不来叫醒我。”
吉安苦下脸道:“奴才有心,但王君不让,说让王爷不上朝的话,自然醒来就好。”
萧善哼了一声:“这王府你听本王的还是听他谢追的。”
吉安立刻变了脸,忠心耿耿的表忠心:“奴才自然听王爷的。只是王君心疼王爷,王爷也心疼王君,小事上奴才两个都得听。”
萧善斜了他一眼:“油嘴滑舌,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讨爷一句话吗。那爷就明说了,谢追是这王府的另一个主子,他说的话要是没人听,那爷这王府肯定不养不听话的人。不过你们平日里眼皮心眼也活泛点,他不让你们叫醒爷,你们难道不会劝着他先吃东西?”
吉安心道,他们劝了啊,这不是谢追自己不愿意吗。
再者说,哪家主母主君不等爷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