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男女有别,今日在席上,我看你和那什么花阁主可是相谈甚欢,亲昵得很,”谢无风嘴里没把门地胡说,“她是你姊姊,我是你哥哥,就这样差别对待。”
纪檀音笑了,刚要反驳,忽然听到楼下有些响动,连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侧耳听了片刻,说了声“是花姊姊”,便拉开门奔出去了。
谢无风哭笑不得,酸溜溜地在他身后叹息:“我说什么来着?”
纪檀音头也不回道:“你快给她倒杯热茶,我请她进来坐坐。”
不一时,花月影跟在纪檀音后面踏入了客房。她已有二十九岁,脸蛋看着却像二八少女,也许是笑得少的缘故,眼角也没生皱纹。
花月影的几个手下负手立于门外,均是高大魁梧、武功卓绝的年轻男子,鹰隼似的目光直勾勾地投进房里来。
谢无风和花月影尚未正式见过,纪檀音给两人介绍了,依旧说谢无风是他表哥,谢无风深深作了个揖,花月影虽是女子,但常年跟男子混在一处,也不道万福,拱了拱手便罢。
纪檀音问:“花姊姊,你们直商议至这时才回来?”
花月影喝了两口茶,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蔡辉卢父女惨死,这桩案子必然是瞒不住的,只怕这会,驿站已是信件纷飞,报信的人早骑马奔出百里了。山东都指挥使死在庄上,沈沛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可笑他白日还因这门亲事自豪无比,晚间便成了谋害蔡大人的嫌疑犯之一。虽然一众武林人士认定此案乃是西番教所为,但因没抓住刺客,没有证据,总是底气不足。现下山东都指挥使的位置空了,宦官党和鲁宁党为了这个有军权的职位必然会争得鸡飞狗跳,谁有心思查案?抓几个替死鬼下狱也就罢了。因此几大门派的首领商议过后,决定各回本门,暂避风头,一个月后召集群雄,举行武林大会,联合各方之力把西番教灭了。
纪檀音听说要灭了西番教,胸中豪气激荡,赞成道:“这种邪魔歪道,早就该除掉了。”以前他仅是风闻西番教恶名,几个时辰前见了蔡辉卢死状,这才亲身体会到他们的残忍恐怖,哪里会有半分仁慈?恨不得立刻把西番教的教主砍成两半。
谢无风眸光闪动,没有接话。他游历多年,也遇过几个西番教教众,简单接触之后,发现他们虽然行事古怪、习俗奇异,但为人也颇重情义,不是传闻中那等罔顾人伦的“怪物”。但花月影在侧,谢无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在心中沉思。
花月影道:“灭西番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武林中号召了几十年,可联盟总也建不起来。谁都不情愿率一众弟子屈居人下,听人指挥,可不结盟吧,西番教势力极大,单个门派不是对手。说起来,二十年前,倒有一个品德武功俱佳的大侠,大家公推他当盟主,可惜他坚辞不受,几年后便归隐了。”
纪檀音连忙问:“是谁啊?”
花月影笑吟吟地瞧他一眼:“正是你师父呀。”
纪檀音从有记忆开始,便和师父师娘生活在问灵锋顶,每日师父练功舞剑、砍柴种菜,师娘浆洗缝补、绘画抚琴,过的是平平淡淡的日子,此次下山,听说了许多师父年轻时的事迹,心向往之,只恨自己没有早出生几年。
花月影道:“你师娘想必格外貌美,故去十多年了,你师父仍放不下她。听说她是混血女子?”
纪檀音的师娘确实是大洵国的俘虏和本国的一名男子所生,但两国目前十分敌对,此事不好声张,纪檀音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知了。师娘殁得早,关于她的许多事,师父也不肯说。想来是怕伤心。”
花月影“嗯”了一声,问起纪檀音接下来的安排,劝他赶在朝廷官兵抵达之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虽说这些官兵不会武艺,但双拳难敌四手,还是避些锋芒为好。且目前阉党嚣张,严嘉虚一向不待见武林中人,少不得借此事开刀。”
纪檀音见她说得诚恳,是真心为自己考虑,连忙道谢。又听说花月影天一亮便要率门人弟子回荆州去,便提出和她结伴一程。
花月影道:“朱月阁在荆州,就跟襄阳挨着,我和雄图镖局的李从宁还时常走动。你若不去开封府,咱们便能同行一整路了。”
纪檀音看了谢无风一眼,见他可怜巴巴地蹙着眉,忍不住笑了,道:“谁叫我答应了要护送表哥呢。”
第14章 疑窦生
蔡辉卢遇刺当晚,住店的武林人士便走了大半,狗头王、孔卓、司钧、柳三娘等人也在其中,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跟泥鳅似的滑走了。第二日天亮,纪檀音退了房,在大堂里用早饭,只觉客栈冷冷清清,全没了前几日的热乎劲。
没一会,朱月阁二十几名弟子排队下了楼,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行走悄无声息,眼神没有丝毫温度,五官像是刀刻的,胸前刺绣的一弯暗红新月十分瞩目。
纪檀音对谢无风大发感慨:“花姊姊每天面对着这些冰块,怎么高兴得起来。”
正说着,只见那队人末尾,跟着一个穿粗布袈裟的和尚,脑袋光秃秃地反着光,手持锃亮钢刀,不耐烦的龇着牙。纪檀音见了熟人,兴奋地挥了挥手:“金莲和尚,你还没走?”
金莲和尚知道打不过纪檀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择了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了。
过了一阵,花月影和两个侍女也来到大堂。她今日依旧装扮得明艳动人,戴着精致头面,脸上贴了时兴的面花,显得格外娇俏可爱。纪檀音替她要了一份热粥,一叠蒸饼,服侍得十分殷勤。花月影也给他挟菜倒茶,呵护备至,两个一团和气。
谢无风冷眼旁观,心里不是滋味。
用过早饭,花月影的手下退了房,几个伙计把众人的马从后院牵了出来。
“追风!”纪檀音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冲过去抱住马儿,将脸颊与它紧紧相贴,手上温柔地梳理它的鬃毛。
谢无风和花月影并肩站着,都在看他。过了一会,二人对视一眼,扯了扯嘴角。
花月影道:“谢先生和小纪长得倒是不太像呢。”
谢无风道:“又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眼看日头逐渐升高了,众人连忙上马赶路,计划在天黑之前赶到河南境内,在商丘县歇息。走了一阵,纪檀音忽然惊叫一声:“那不是沈宅吗,怎么门户大开?”
几人走近查看,只见府中一片狼藉,地上摔碎的碗碟不计其数,箱箧翻倒,绫罗绸缎散落在地,显然是仓促之间来不及收拾,只拿了重要的金银细软。
花月影道:“应当是携家带口逃难去了,许多物件来不及收拾。麾下几百门人弟子,怕是也遣散了。”
纪檀音怔怔地看着,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昨日这里还肴馔丰盛、丝竹悦耳,一派繁荣景象,一夜之间竟人去楼空,只剩下成群的苍蝇围着残羹嗡嗡作响。他虽然不喜沈沛为人,此刻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问花月影道:“花姊姊,你们昨夜商议时,沈先生便决定要离开此地吗?”
花月影道:“倪堂主倒是建议他出去避避风头,沈沛说他自有对策,我就没有再问。当他有什么妙计,原来还不是逃。当时不说,怕是不想向我们泄露行踪,信不过我们。”
纪檀音暗中感叹一句老奸巨猾。沈沛武功高强,这一去轻丛简装,抛下家宅弟子遁入草莽,就如同游鱼入海,一时三刻官差哪里寻得着。
花月影道:“也不好怪他的,变故来的实在突然,他若是不走,必定叫朝廷定了罪。现在隐忍一时,韬光养晦,日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二人感慨了一阵,便欲离开沈宅继续赶路。这时纪檀音发现谢无风不在身边,慌得不住唤“表哥”。
“就来了。”谢无风穿过垂花门回到前厅,双手拢在袖子里,掂量着刚摸来的金锭,对今日的收获十分满意。
花月影冷不丁问:“谢先生去后院做什么?”
谢无风穿一袭月白色长袍,步态闲适,表情从容,衣带在清风中上下翻飞,簌簌作响,衬得他很是飘逸出尘。“没见过这样大的宅子,喜欢得紧,”谢无风对花月影微微一笑,“四处走了走。”
“看谢先生衣着打扮甚是考究,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花月影已起了疑心,一行人重新上路后,她开始绵里藏针地试探起谢无风和纪檀音的关系。
纪檀音和纪恒同姓,别人不知他是孤儿,只当他是纪恒的同族晚辈,如侄甥之类,拜在纪恒门下学艺,所以有亲属也不稀奇。但花月影擅长察言观色,兼又过目不忘,前一夜谢无风被倪贯鸣推倒在地时,纪檀音脱口叫了一声“谢兄”,当时她便觉得这称呼奇怪,因此一直暗中留意,结伴走了一天,越发觉得谢无风可疑。此人身上虽然探知不到内力,但手上的茧子却厚的很,分明是久握刀剑的手。她故作不经意地一问,谢无风倒是满不在乎,“嗨”一声,说道:“小时候家贫,常年砍柴补贴家用,因此形成一双粗糙手掌。”
花月影凤眼微眯,知道此人油滑,便不再问了。
纪檀音虽然天真,倒不迟钝。他听出花月影怀疑谢无风是个“假表哥”,索性就想对她说出实情,反正大家都是朋友,以后相互有个照应。谁知刚要开口,谢无风忽然扯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
当天直到掌灯时分,他们才赶到商丘县城。
谢无风慢吞吞地跳下马背,将追月的缰绳交给客栈伙计。见朱月阁一行已经进了店,转头数落纪檀音道:“你真是太没戒心了,出门在外,不要什么话都对人说,你师父没教过你吗?”
师兄弟三人,纪檀音生性最是单纯,也最得纪恒偏爱,每日里不知受师父多少唠叨,如何能一一记清,当下撇了撇嘴,不屑道:“大丈夫光明磊落,行的端做得正,有什么好隐瞒的。”
末了装出一副久惯牢成的样子,补充道:“就是你们这些市侩商人奸猾,嘴里没几句真话。我连你都信了,花姊姊是好人,又是武林中成名的侠女,有何信不得的。”
谢无风哭笑不得,在他头顶的发髻上狠狠揉了一把。
“真的,我知道你瞒着我一些事情,我能感觉得到。”纪檀音停下脚步,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怒火,眼神纯净极了。“不过没关系,每个人都有秘密,只要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就行了。你说对吗?”
谢无风混迹人间二十九载,头一次感到胸口滞涩,舌头僵硬,浑身不自在。他盯着不远处迎风飘荡的店招,只有一点点眼角余光落在纪檀音年轻而白皙的脸庞上,片刻后他转过脸来,轻佻地扬了扬眉毛:“那么阿音的秘密是什么呢?”
纪檀音张口就想说自己无事隐瞒,四目相对时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抿住嘴。
“逗你的,进去吧。”谢无风揽着纪檀音往客栈走,口中胡乱说些俏皮话逗他。他个子长得高,歪着头和纪檀音调笑时,侧脸偶尔蹭过对方乌黑的发丝,每一次若即若离的接触,都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进了客栈大门,纪檀音抬头一看,愣住了:“那不是翟前辈吗?”
客栈中和花月影寒暄的正是霹雳刀翟昱。
翟昱年过半百,鬓发雪白,宽额头,鹰钩鼻,厚嘴唇,生得一副不怒自威的长相。他是和纪恒一个时代出生的豪杰,这几年安享天伦,少问江湖事,因此声望不如沈沛等人,但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纪檀音走上前和他见礼,明显感觉到这位前辈的态度冷淡了许多。没寒暄几句,就直截了当地质问他是否与纪恒传书了。纪檀音说师父正在闭关修行,且昨夜的刺客使得并非是正统的玉山剑法,翟昱听了,不仅没有恍然大悟地表示理解,反而冷漠地“哼”了一声,道:“那分明是玉山剑法,老夫活了五十多年,年轻时也跟纪恒切磋过数次,会不认得玉山剑法吗?”
纪檀音愣了一愣,解释道:“翟前辈,当时情况紧急,你可能没看仔细……”
翟昱尖锐地打断了他:“你怎知纪恒在闭关?”
“我师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闭关。”
“你如今又不在玉山,怎知他今年闭关与否?”
纪檀音焦躁不已,既厌恶他夹缠不清,又暗恨自己无法为师父证明清白。
还好花月影及时解围,笑着劝道:“翟门主,好好的怎又上火了?纪大侠在闭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等他闭关出来,咱们邀请他下山走走,将那刺客一节查清楚就好了。又不急这一时。”
翟昱不耐烦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查?这一回倒霉的是沈沛,下一回是谁?”
花月影笑容一凝,眼神也冷了下来,道:“翟门主所言何意?现在西番教杀的乃是鲁宁党官员,虽说我等必不会置身事外,但针对的究竟不是武林中人。沈沛也是不幸受了牵连才会沦落到逃亡的地步。”
翟昱冷笑道:“早不杀晚不杀,偏偏在沈沛庄上杀,到底是巧合,还是意图一箭双雕?”
客栈里不知何时安静下来,掌柜的和众伙计早就躲进厨房了,玄刀门和朱月阁的弟子肃立一旁,脸色沉重。
良久,花月影道:“若真是如此,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翟门主,你的混沌刀法已臻化境,门下能人弟子众多,就算西番教动到你头上,又有何惧?”
翟昱叹息一声,重重跌坐在一张东坡椅中。他和纪恒差不多年纪,一生雷厉风行、威名赫赫,这时却显出一丝衰老和无助来。
“我是不在乎生死,只是我女儿……走失了二十年,好容易找到了,这才相聚几日……”翟昱树皮般的老脸滚下两行浑浊的眼泪,弟子们见师父失态,纷纷低下头不看。翟昱用衣袖抹干脸,忽而狂性大发,抽出霹雳刀狠狠一斩,只听“咔嚓”一声,面前的八仙桌应声而碎。他口中喝道:“徒弟们听着!”
在场的玄刀门弟子齐刷刷跪了下去:“师父!”
翟昱沉声道:“将来我若死了,无需你们报仇,只一件事须答应我,无论如何,要保护我女儿平安。”
徒弟们一起磕下头去,朗声道:“徒儿必不负师父所托!”
客栈笼罩在一片沉郁的氛围中,纪檀音站在一旁观看,眼眶发红。朱月阁的众弟子,也均有动容之色。连一向没个正形的谢无风,都难能可贵地换上了正经的表情。
沉默持续了片刻,最终由花月影打破。她那种高昂却不尖利的嗓音,很是让人振奋,一扫大厅的颓靡。只见她亲手给翟昱斟了一杯酒,劝道:“翟门主正值壮年,陪令千金的日子还长着呢,如何今日这等伤春悲秋!”
“你不知道,”翟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脸上现出沉思之情,欲言又止一阵,才道:“找了诗儿这么多年了……我和夫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我们二人,向来将生死置之度外,反正到了那边还能一家团圆。几个月前诗儿突然回到玄刀门,我心中高兴至极,却开始怕死了。”
花月影绵长地叹息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翟昱仔细瞧了她几眼,忽而笑了,眼角浮起幸福的皱纹:“说起来,我家诗儿倒是跟花阁主差不多年纪。”
“是吗!”花月影道:“翟门主把诗儿藏的好严实,今日有缘,得跟我们好好讲讲。失散二十年还能重聚,我真是头一次听到。”
第15章 买衣裳
霹雳刀翟昱人如其名,性格刚毅火爆,年轻时杀伐决断,曾落下些不好的名声。二十七岁时喜得爱女,取名翟映诗,宠爱有加。只是这一家子时运不太好,和和美美的日子只过了七年,在一次元宵节看花灯的途中,翟映诗走丢了,随后音讯全无二十年。当时跟随的下人惧怕翟昱追究,自缢身亡,线索断了个干净,翟昱夫妇发狂似的到处搜寻,经历了无数次希望破碎,本已经绝望认命,谁知前一阵子,翟映诗竟自己回来了。
原来当年翟映诗年幼贪玩,遇到一盏造型别致、颜色漂亮的羊角灯,便追着看了一路,一直走到城郊。夜色降临后才知道害怕,跌跌撞撞地沿着河边乱走,误入一片深山老林。夜间又冷又饿,听到狼群嚎叫,吓得绊了一跤,后脑勺磕在碎石上,醒来时便失了魂,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也是凑巧,那天晚上一个云游郎中路过,救下了她,因翟映诗一问三不知,郎中便带着她回北方老家去了。翟映诗跟在养父身边,学些药石针灸之类。去年养父死了,她生出寻根的心思,加之这些年时常回想起年幼时的片段,便循着朦胧的记忆往南方来。后来到了湖广,听说玄刀门门主翟昱曾走失过一个女儿,走失的时间大致对得上,便上门寻亲。
相见那日,两方望着彼此相像的五官神韵,什么话都不用说,已是泪流满面。
如今翟映诗归家已有一个多月了,翟昱说起那日景象,仍会激动得嘴唇哆嗦。
花月影道:“找回了诗儿,是天大的喜事,翟门主此次赴宴,怎没带着妹妹一起出来?我倒是想见见。”
翟昱摇头笑道:“她母亲哪里还敢让她出来?反正玄刀门与朱月阁离得也不远,花阁主得空时,可以来和她说说话。”
玄刀门一个弟子大声唤来伙计,叫他布上酒菜。花月影和翟昱同坐一桌,谈笑风生,纪檀音知翟昱不待见自己,拉着谢无风坐在角落,草草用完饭便上楼歇息去了。
次日清早,纪檀音在床上打坐练功,听到后院不时传来呼喝之声,探头一看,是玄刀门弟子在练刀阵。他看了一会,想起昨夜翟昱那番咄咄逼人的询问,心中烦躁不安,负气地把窗户关上了。
“阿音?”谢无风在外头敲门,“起了吗?”
纪檀音应了一声,谢无风便推开门进来。他站在房间中央,上下打量纪檀音一阵,直看得纪檀音不自在,才道:“刚去钱庄兑了几两银子,走,带你买几身新衣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