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还未从临安回来?”弘道帝继续与江季白闲话家常。
江季白有条不紊道:“回陛下,江南水患严重,河道修缮延期,父亲故而晚归。”
弘道帝感慨道:“皇兄真乃朕的左膀右臂啊。”
江季白真诚道:“父亲说过,为陛下尽忠,为郢国尽力,乃他毕生所愿。”
“你父亲将你教的很好。”弘道帝微笑地看着江季白。
这话莫名其妙,江季白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比朕的任何一个皇子,都要强。”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江季白愕然抬头,弘道帝目含笑意:“这江山若交给季白,季白将如何添彩?”
“陛下!”江季白起身,扑通跪下了:“臣惶恐。”
江越也愣了,他看了看江季白,又看了看弘道帝,皇上到底什么意思?
“诶~”弘道帝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和蔼道:“皇室又不是没有这个先例,当年你父亲让位与我,这天下本就是…”
“陛下天命所归!何谈让与不让一说。”江季白及时打断弘道帝的话,他声音发紧:“季白愚钝,只愿入朝为官,辅佐明君,效力郢国,以报答皇室养育之恩。”
说完,江季白重重将头磕在地上。
温白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这皇帝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置江季白于不义之地吗?
瞧瞧那皇后和陈妃的脸黑的!
朝中有两个阵营,太子和三皇子。太子乃皇后所出,皇后乃是温氏女,是温玄和温白的亲姑姑,太子背后是整个温氏,温氏一门又以温玄为首。
三皇子是陈妃所出,陈妃是太尉陈邦的女儿,太尉掌管兵权,对整个朝廷举足轻重,陈家因此有能力与太子抗衡。
原本太子和让皇子就争得死去活来,现在又加上一个江季白,圣上将江世子从小捧到大,比对亲儿子还亲,陛下心意难以捉摸,朝中局势愈发不明。
“季白自谦了。”弘道帝声音沉了下来,他似随意似正经道:“朕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陛下说的是。”江季白后背被冷汗濡湿一片:“郢国为基,陛下为大厦,季白不自量力,愿做大厦顶部的瓦片,帮陛下分担风雨。”
“啊哈哈哈哈哈…”弘道帝放声大笑起来:“好!我郢国有像季白一般的儿郎,定会屹立不倒,长盛不衰!”
这他娘的又扣了顶帽子!江季白使劲闭了闭眼睛,郢国是盛是衰关他什么事!
“季白定竭尽所能,终生效力郢国。”他如是道。
弘道帝满意地笑了:“行了,你起吧,朕几句玩笑话,倒是吓到你了。”
江季白缓缓起身:“是,谢陛下。”
弘道帝转身,问一旁的皇后:“皇后,你来说说,季白与太子比,如何?”
江季白刚走几步,闻言,脚下一绊,差点摔倒,还好他自己稳住了。
他娘的!
皇后原本端庄大方地坐着,忽然被问了话,一时无措起来。
弘道帝淡淡看着她:“嗯?”
皇后紧张起来,她不安地看向自己儿子,太子江承煜同样地看着自己母后,眸中尽是担心。
“季白世子文武双全,且待人有道,太子…太子还需学习才是。”皇后温月歌斟酌着开口,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弘道帝的脸色。
弘道帝面无表情,只是捋了捋胡子:“嗯…皇后所说有理。”
太子忙拱手:“儿臣领命。”
江季白满心窝囊气,他俯首道:“娘娘和太子谬赞了。”
弘道帝又看向下座的陈妃,问道:“爱妃认为呢?”
“呃…”陈妃忙道:“皇后姐姐说的是,均儿…均儿也该向季白世子学习…”
“朕问的是太子和季白,不是老三和季白。”弘道帝加重语气道。
三皇子名为江承均,陈妃觉得弘道帝问她这话,应该指的是江承均和江季白,没想到问的还是太子和江季白,一时冷汗骤起。
“臣妾失言,请陛下恕罪。”陈妃急忙跪下请罪。
弘道帝摆摆手:“无妨,你接着说。”
陈妃低头道:“太…太子贤德,季白世子…世子他…他…”
陈妃一向自诩最通圣意,此时竟也不知弘道帝想听什么了。
“太子殿下得陛下亲传,贤德爱民,阿衍难望其项背。”
江允善从小径上走了过来,她不紧不慢口齿清晰道:“但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阿衍,或是诸位殿下,都是江家儿郎,我皇室玉树芝兰,人才济济,实乃是上天福佑我大郢,我大郢定能千秋万代,一统四海。”
语毕,江允善弯腰行礼:“允善见过陛下。”
“好!”弘道帝抚掌大笑:“好一个千秋万代,一统四海!郡主之言,酣畅淋漓,不愧为我大郢独一无二的女公子!”
江允善从容不迫地回礼:“谢陛下夸奖。”
这惊心动魄的场面,看得温白直咋舌,这皇家人啊,就是会自吹自擂。
看见江允善来了,江季白不由自主地松了弦。
江允善起身,微笑道:“趁这个机会,允善有一事想向陛下表明。”
弘道帝欣赏地看着江允善,抬手道:“允善你说。”
“是…”江允善保持着静立的姿势,侧脸看向江季白,她轻启朱唇:“关于阿衍的婚事。”
弘道帝笑道:“这可不就巧了?朕昨日才考虑过这事。”
江季白心中的弦没松开多久就又绷了起来。
“陛下有心,允善代家父和阿衍谢过陛下。”江允善微微福身:“只是阿衍已有心仪的女子…”
“允善觉得章氏女如何?”弘道帝似乎没听见江允善的话,他兀自说道,说完还殷切地看向江允善。
语毕,皇后和太子的神情俱是一变。
江允善一愣,章氏…
郢国持续至今,历经五代,其中三代皇后均出自章家,皇上这样做,是何居心?江允善手心起了一层冷汗,这婚事若被应下来,阿衍就会背上别有用心的名义,这绝不行。
江季白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刚要开口拒绝,就被江允善用眼神拒绝了。
“陛下好意,但是…”
“报——”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过来:“启禀陛下,陈太尉和温尚书来了。”
弘道帝立刻站了起来:“两位爱卿来了?快,朕要亲迎!”
说完,他抱歉地看向江允善:“允善,其他事我们容后再议。”
江允善松了口气:“…是。”
“诸位稍作歇息,朕稍后就来。”
弘道帝带着侍卫去迎接陈邦和温玄,宴会上沉闷的气氛消散了些许,不少人都选择起来走动。
江允善直奔江季白走过去,江季白强作镇定,唤道:“阿姐。”
江允善面色紧绷,她先对江越福身:“小皇叔安好。”
“大侄女,口才了得啊。”江越对江允善比了个大拇指。
江允善礼貌一笑,然后对江季白道:“你跟我来。”
江季白跟江允善离开了。江允善带江季白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她单手扶住江季白的肩膀,严肃道:“过会儿你就向陛下求亲,这是你的事,由你来说才有说服力。”
江季白蹙眉:“阿姐…”
“你没时间犹豫!”江允善不容置疑道:“难道你真的要娶章氏女?”
章家出了三代皇后,若是娶了章氏女,江季白这别有所图的心思可就坐实了。
“时间仓促,阿姐让我向谁求亲?”江季白无奈问:“罗家吗?六部原本就是两个阵营,广成伯为吏部尚书,我若娶了罗姑娘,在旁人眼里,就是攀附巴结。”
“不是她。”江允善深呼吸一口气,道:“是豫州侯的女儿。豫州侯一脉,并无出仕之人,身家清白且是名门望族,你向豫州侯求亲,足以向陛下表明你…没有别的想法,而且也不会辱没了我们御贤王府的门楣。”
江季白错愕地看着江允善,难以置信道:“你是说…赵姑娘?”
江允善脸色有些难看,她沉重地点了下头。
“你开什么玩笑!”江季白拂开江允善的手,一字一顿道:“去岁我们去侯府拜访时亲眼看见的,赵姑娘她心有所属,我这样做,置她于何地?”
“那你置御贤王府于何地?”江允善冷冷地看着江季白:“置你自己于何地!父亲如今不在,皇上给你指的这门婚事,你若应下了,那便是麻烦!”
“我没想应下!”江季白拂袖转身:“我也不会娶赵姑娘。”
“江衍!”江允善加重语气道:“你任性也要有个度!”
江季白强压怒气道:“那你为何要执着于赵姑娘?天下女子不止她一个!我先向陛下表明我心有所属,过几日再找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此事不就完了。”
江允善走近,一字一顿道:“没完。”
“你当我御贤王府是什么?”江允善眉眼冷清:“随便找个女子就往府里抬,你让王府的面子往哪里搁?”
“你到底能不能拎得清?!”江季白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王府的面子!为了你所谓的面子,你随心所欲地安排我的婚事,这我认了!我是御贤王府的世子,一切以王府利益为重!那外人呢?赵姑娘跟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如今你为了王府的面子让我这样做,你问心无愧吗?是不是为了王府的面子你什么都能做!”
第24章 怀璧
江允善冷静了下来,她淡淡道:“这是你该做的,为了王府,江衍,有些事你没得选,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够了!”江季白胸口起伏不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会直接拒绝陛下,旁人若说三道四,顶多一句不识好歹,这样你就不用往王府抬人了。”
“不行。”江允善道。
江季白攥紧了拳头。
“抗旨不尊,这是大不敬。”
江季白沉声道:“总而言之,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是吗?”
“求娶赵家,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江允善看着极力压抑的江季白。
“不可能。”江季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