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任性?”江允善轻吐一口气,皱眉道:“你该懂事…”
“阿姐!”江季白无力扶额,他定定地看着江允善,十分不解道:“你为何总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他们都说你待人接物大方得体,真的是这样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独断专横?”
“你要我好好读书,修身养性,做好君子,别的事什么都不让我管,我不知父亲一宿未睡是在发愁什么,我也不知你和父亲彻夜长谈又是在谈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等出事了,你们又说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关心,没一点世子的样子。”
“我就像王府门口的石狮子,只是个王府的象征,我的价值就是存在着,你想要的…就只是个象征,是吧?”
“你给自己捏了个泥塑,让自己按这个泥塑的样子活着,你又给我也捏了个泥塑,你将我塞进这个泥塑里,根本不管合不合适!我告诉你,我不合适!”
“我讨厌被人夸赞!”
“讨厌被人看着!”
“讨厌被你管着!”
“讨厌这个身份!”
江允善愣了,江季白已经很久没这样跟她说过话了。
她自己的弟弟她心里清楚,江季白从来都不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他任性别扭爱生闷气,不过是陛下捧着,众人夸着,她又管着,才将江季白塞进了一个君子的壳子里,久而久之,江季白自己也认了。
不知何时,她跟江季白交流,江季白不会再反驳她,只是敷衍地应着,更不知何时…江季白不会再对她笑了,他看向她时,只剩下恭敬,却没了姐弟的亲昵…
江允善保持沉默站在原地,江季白早就转身离开了。
气死他了!
他要被气死了!
江季白烦躁地走着,路上还踹翻了好几个花盆,他这幅样子,若是给旁人看见了,旁人肯定不会相信这是御贤王世子。
毕竟世子爷温良恭俭让,人尽皆知。
“天呐~这是御贤王世子吗?怎的这幅样子?”旁边有人诧异道。
江季白微愣,他下意识去整理衣袖,忽地觉得不对劲,这声音熟悉得很,他回身,看见了靠在树上的温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温白笑开了:“江季白,瞧你这样子。”
江季白呼了口气,他瞪了温白一眼:“你装神弄鬼地吓谁啊。
”
“嗯…”温白揉了揉鼻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我想吓的人可多了,我想想啊,今晚有谁为难过你…”
江季白发觉不对,他问:“你怎么知道…”
话还没说完,温白就拉开江季白的后脖领子往里面看,凉风吹过脊背,江季白禁不住一个瑟缩,他抬起胳膊怼开温白:“你干吗?”
“你一背的汗。”温白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我就知道,被为难成那样,你肯定得紧张出一身冷汗。”
江季白推开了他的手:“谁紧张了!起开起开。”
“哼,不识好人心。”温白一扬下巴。
“不是,”江季白皱眉:“我衣服都是湿的,擦了也没用。”
温白顿了顿,他几次启唇想说些什么,却没开口,江季白看不下去了,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白眼睛一弯,笑出了一对月亮,他道:“私奔吗,江季白?”
江季白抬眸看向温白的眼睛,却发现后者一脸认真。
温白拍了拍江季白的肩膀,道:“你干啥要受这份气?”
江季白轻叹了口气,连温白这个傻子都看出来了,他又如何不知?
欲先废之,必先捧之。
但被温白看见自己这幅受气包的样子,江季白暗暗不爽。
“你是傻的吗?”江季白抬手敲了下温白的脑门:“私奔是这样用的么?”
江季白拍了拍袖子:“再说了,跟你私奔…想想就够了。”
温白莞尔,抬起手肘不轻不重地撞了下江季白。
江季白这才想起来温白不该在这儿,他下意识问:“话说你…”
“啾——”
一个信号烟花破空而起,四周传来惊呼声。
“有刺客——”
“护驾!”
“护驾!”
温白神色一凛,拔腿就要走:“有情况,我去看看,你找个地方躲好…”
“不是…你去哪儿?”江季白抓住了温白的手腕。
“有刺客,”温白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示意温白靠自己的衣服:“我去护驾。”
江季白注意到温白穿的是侍卫的服饰,他蹙眉:“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温玄把你送给光禄司了?”
温白往那边走:“不是,有人托我替他站个岗,我都应下人家了,得尽职尽责嘛。”
江季白使劲拽了把温白:“你昏了头了?冒名顶替是大罪。”
温白被拽得后退,他道:“嗐~没关系的,这衣服一穿,谁认得谁啊。”
“你没听见吗?有刺客。”
温白莫名其妙:“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去护驾…哎!”
“你给我回来!”江季白揪着温白的衣领将人揪到跟前,沉声道:“有刺客,过会儿是要严查的,一旦你被查出是冒名顶替的,你的嫌疑会有多大?”
温白反应了过来,是啊…
江季白松开温白,冷哼道:“再说了,御林军人又没死绝,你去瞎掺和什么?”
“你这话说的…”温白拍了拍领口的褶子,嗔怪道。
“行了!”江季白推着温白往暗处去:“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往人多的地方凑。”
温白反身拉着江季白:“有刺客啊,你跟我一起,咱俩先躲一躲。”
“那像什么话。”躲起来这掉价的行为,世子爷决计是不干的。
“也没见有太大的动静。”江季白看向前方宫殿的火光,带了些不屑:“宫中行刺,你见过哪次成功的?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你先离开,别给人瞧见。”
温白思索片刻,江季白多半是好面子的,于是他应道:“好,那你自己小心。”
江季白看温白离开,才放心地往宫殿走去,路上,遇见了几个皇子。
“季白见过诸位殿下。”江季白拱手。
四皇子看了眼江季白,哼道:“这不御贤王世子吗?躲哪儿去了?一听有危险就躲起来,亏得父皇那么器重你。”
江季白面色如常,略带吃惊地问:“有危险吗?”
四皇子嗤道:“你不知道刚刚有刺客?”
江季白惊道:“是吗?我刚刚在后花园,并未外意…”
“哼!我们前面乱成了一锅粥,你倒是悠闲!”四皇子十三四岁,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方才听弘道帝对江季白多有夸赞,心中十分不满。
江季白例行公事般问:“没人受伤吧?”
“都是宫中长大的,这点小风小浪算什么?”四皇子哼道:“没见过世面!”
小风小浪?方才说宴会乱成一锅粥的也不知道是谁!
江季白懒得跟这半大的崽子计较,反正他也计较不过,谁让人家是皇子,况且他自己还背着个温良恭俭让的名头。
“好了,四弟,季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二皇子温和地拍了拍四皇子的头,然后对江季白抱歉道:“季白,四弟还小,你不要跟他计较。”
江季白拱手:“二殿下言重了。”等四皇子怼完人才想起解围,这二皇子可真会挑时候。
刚巧,就有人把江季白的心声说了出来。
“二哥,好人都给你当了,你可真是会——把握时机。”三皇子睨着眼睛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蹙眉:“三弟这是何意?”说完,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身体素来不好,鲜少参与政事。
“夸你呢!”三皇子大步向前,他意味深长道:“二哥,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着,心思太重可不利于修养。”
二皇子咳得更厉害了,四皇子连忙扶住他,质问:“三哥,都是自家兄弟,你非得为了一个外人伤了自家兄弟的和气吗?”
“自家兄弟?”三皇子冷哼一声,不可一世道:“我母妃是陈贵妃,你是什么东西?”
四皇子不由得一怔,他母妃原是宫中婢女,后来母凭子贵才被封了妃嫔。
“还有,小四说这话不觉心虚吗?”三皇子用眼角斜着四皇子,嗤道:“你平日里造谣生事也就罢了,我懒得跟你计较,上次你向父亲告我的状,可有想过我们是兄弟?”
四皇子脸色难看,他没好气地解释:“上次的事已经解释清了,是我认错人了,将三哥的侍读认成了三哥,这才误会了三哥逛花楼,不过那奴才也承认了…”
“你说谁是奴才!”三皇子脸色一冷。
“自然是三哥的侍读了,也就他肯帮三哥背锅了,不是吗?”四皇子也来了脾气,他知道他三哥有个宝贝侍读,旁人说不得骂不得,但那又如何?奴才就是奴才!
三皇子几步上前,揪住了四皇子的领口:“我的人,我怎么说都行,旁人说,不行!”
四皇子还不知收敛,他气道:“你只会胳膊肘向外拐!我要告诉父皇!”
“去啊,你看父皇信你还是信我。”
“江承均,你就不就仗着父皇宠爱你吗?你以为父皇真的高看你吗?若不是你身后有陈氏,父皇会对你另眼相待吗!”
“那也比你一个婢子生的皇子强!”
第25章 何以解忧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偏偏四周没一个宫人。
江季白眉心微隆,若是平日看见这种情况,他才懒得管,可现在只有他一个能拉架的人,旁边二皇子瞧着都快把肺给咳出来了,也指望不上。
江季白横插到二人中间,开口:“二位殿下,现在情况未明,也不知刺客抓没抓到,还是先离开这里的好。”
三皇子活动着手腕,轻蔑道:“江季白,我父皇不过夸了你两句,你还真当自己是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