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倾山河 第39章

  “我让你别喝了!”温白一挥手,直接将酒坛扫在了地上,他略带火气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救你是让你这样糟践你自己的吗!”

  “我让你别管我!”江季白陡然站起,他紧紧揪住温白的衣领,低吼:“别管我!”

  温白任他揪着,平静道:“我不。”

  江季白指节微松,眸光闪动,他缓缓松开温白,颓然坐下,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能干什么?”

  “我不喝酒…我能干什么?”

  “我睡不着。”

  “也不想清醒。”

  “我什么都做不了。”

  “没了父亲和阿姐,我什么都做不了…”

  “温白…”

  “你管我干什么!”

  温白一阵窝火,他恼火道:“我管你是因为你是江季白!是我兄弟!御贤王世子也好,世家子弟也罢,你他娘的在我眼里本来就什么也不是!我认识的江季白,只是江季白!”

  江季白无动于衷,死气沉沉地盯着桌面,他下意识向酒坛伸手,半道却被温白截了去。

  “你不想我管你对吧?”温白俯视着江季白,神色严肃。

  江季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温白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灌了自己几大口酒,由于激动,还被呛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

  “你干吗?”江季白古怪地问。

  温白呛红了眼眶,他咳着说:“你不是…咳!不想我管你吗?我醉了就…咳咳…不管你了,反正我酒量…咳…没你好,咳咳咳…”

  江季白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对一旁大口灌自己酒的温白置若罔闻。

  直到温白趴在了桌上,桌上的酒坛被撞倒了,酒水洒了一桌。江季白突然扶着温白的肩膀将他直了起来,酒水流过温白趴过的地方。

  温白下意识抓住江季白的袖子,大着舌头含糊不清道:“我…我可跟你说,我…不给你钱,你酒…酒啊,喝完了就是喝完了!不准再喝!我不给你钱!”

  “季白啊…我管着你…不让人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我就…我就宰了他!”温白嚷嚷着,一掌劈向桌面,不过他的手半道被人给握住了。

  江季白深深呼了口气,无力地将头抵在了温白的肩膀上,他眼神呆滞,喃喃道:“怎么办…”

  温白一觉睡到自然醒,他醒后反应了一瞬,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地弹了起来,他是不是傻!他怎么就任由自己喝醉了,他也是被江季白气昏了头!江季白要是跑了怎么办?

  他刚下床,就看见了坐在黑暗里的身影,温白吓得一哆嗦:“季白?”

  那身影没有动,半晌应道:“嗯。”

  “你吓死我了。”温白松了口气,他抚了抚胸口。

  “怕我跑?”江季白百无聊赖道,他自嘲一笑:“我能去哪儿?送死吗?”

  温白语塞片刻,他坐在江季白对面,轻声道:“你哪儿都不用去,我也哪儿都不去。”

  江季白抬起下巴示意桌上:“送来的醒酒汤,喝了吧。”

  温白一喜:“你给我要的?”

  江季白没搭话,温白刚要一饮而尽,就忽地想起来了:“你喝了吗?”

  “我没醉。”

  温白指尖点在茶碗壁上,他犹豫片刻,道:“季白,我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任谁也会心里难受,你…发泄出来吧,怎样都行。”

  “喝酒也行?”

  “那不成,你伤还没好。”

  江季白嗤了声,继续呆滞地盯着桌面。

  温白无奈一笑,略带失落道:“你之前说的没错,我好像只会…惹事。若我像大哥一样,那肯定就能很轻松地救出你了,或者武功再高一些,就不用你为我挨了罗玉绯一棍,等到黔驴技穷时才明白一些东西的重要,人就是这样吧,当明白一些事时却是晚了。”

  “…你,”江季白哑然,他没想到自己的气话竟让温白耿耿于怀,他颔首:“我无理取闹,你不必介怀。”

  温白轻笑了声,带了些希冀继续道:“不过只是晚了,并不是完了。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得过且过了,以前你总给我善后,日后,你尽管惹事,我给你善后,好吧?”

  江季白下意识地开口:“温白…”

  “已经过了子时了吧?”温白看向窗外。

  江季白顺势也看向窗外,应道:“啊,过了。”

  “江季白。”温白叫道。

  江季白又看向温白,像石头似的被定住了,温白左手背后,右手随意地往自己的方向伸着,右手中指上还挂了个穗子,温白冲江季白摇了摇手中的穗子,笑嘻嘻道:“你十七岁了。”

  江季白蹙眉:“今天…”

  “十一月初四,你的生辰。”温白走近江季白又摇了摇手中的莲花穗子,道:“我在济安寺给你挑的平安符,你日后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温白看江季白没有什么反应,有些尴尬甩着手中的穗子,道:“…嗯,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没心思过什么生辰,不过好歹是个平安符,你别把它当生辰礼物就行了。”

  说完,温白低头凑近江季白,将护身符牢牢地系在了他的腰间:“不许拿下来,知道吗?”

  江季白粗鲁地转过身子,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

  温白挠了挠头,他倒情愿江季白大吼大叫的,江季白现在这幅行尸走肉的样子,是温白最怕的。

  温白也不管江季白想不想听,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一宿,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江季白突然道:“你该进宫了。”

  温白这才反应过来天亮了,他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不用,我已经告过假了…”

  “去吧。”江季白略显疲惫地闭了闭眼睛:“你太吵了。”

  温白站了起来:“…那你睡,我出去守着。”

  江季白打破了自己保持了几乎两个时辰的姿势,抬头问:“你真不去?”

  “不去啊。”温白不假思索道。

  “留下。”江季白抬手握住了温白的手腕,垂首低声:“你继续说吧。”他不想自己呆着。

  温白看着江季白的头顶怔忡片刻,莞尔一笑:“好!我说,你睡。”

第42章 浑噩

  江季白睡下了,温白多少松了口气。他怕挪动江季白会将人吵醒,就从床上抱了床被子盖在了江季白身上,做好这一切后,他打算下去找些吃的。

  刚一下楼,他就看见了等在桌边的许娴和季呈徵,许娴冲他挥手:“温白!”

  温白打着哈欠往那边走:“乘月,阿三。”

  许娴直盯着温白看:“不是吧,你怎么回事?脸色难看成这样?”

  温白苦笑了下,摆了摆手:“你要是见着了江季白,就知道我脸色有多好看了。”

  “季白兄他…好些了吗?”许娴担忧地问。

  温白微叹了口气,颓然地摇摇头。

  “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许娴斟酌道。

  温白随口问:“怎么?你爹知道江季白被救出来是你做的了?”

  “这是坏消息。”许娴道。

  那就是还有更坏的!

  温白紧张起来:“你爹…不会要来抓江季白吧?”

  “那倒不是。”许娴看了眼季呈徵,双手不安地绞动着,季呈徵也是眉头紧锁。

  温白忐忑道:“那是?”

  季呈徵开口:“刚刚颁发的诏令,从即日起,城中大小商肆不准雇佣奴籍中人。”

  温白瞳孔骤缩,弘道帝颁发的诏令分明是针对江季白的,江季白如今被贬为奴籍,科举之路是走不通了,如今商肆不准雇佣奴籍中人,分明是断了他的生计,虽说温白也不会让江季白去给别人打工,可江季白如今这处境,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倒是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卖身到豪门贵府,总归是活路,可这条路,温白想都没想就直接给扔了。

  “讲实话,这诏令可是将季白兄一巴掌拍到了土里,起都起不来的那种。”许娴蹙眉。

  “温公子,你有何打算?”季呈徵询问。

  “我还是得回刑部。”温白眉心隆起,他思索道:“找机会看能不能将奴籍文书偷出来,或者…再给季白伪造一张户籍文书。”

  许娴压低声音道:“这可是重罪,你得当心。”

  季呈徵道:“若需帮忙,尽管开口。”

  温白抱拳一笑:“这段日子我恐怕不能时常看着季白,劳烦二位替我多看顾着他。”

  “这好说。”许娴拍拍胸脯保证道:“倒是你啊,尽力而为就好,天无绝人之路…唉,都是屁话!反正呢,他要好好的,你也得好好的。”

  温白垂眸,故作轻松道:“我知道,谢谢你乘月。”

  许娴拍了下温白的肩膀:“客气啥呢,吃饭吧,瞅你那气色。”

  温白是没胃口了,他匆匆吃了几口,就赶紧离开了。

  街上喧哗声依旧,几日前笼罩在瀛都上方的阴霾似乎只是场梦魇,梦醒了,瀛都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许娴和季呈徵跟前方跌跌撞撞的身影保持着距离,季呈徵开口:“我们都跟了一天了,不过去吗?”

  许娴叹了口气:“换做是你,被我爹整得家破人亡,你乐意见着我吗?”

  “与你无关,季白公子是个明白人。”季呈徵宽慰她道。

  许娴靠在石墙上,无奈一笑:“话虽如此,但人心里肯定会膈应的,我们跟着他就好。”

  “可他醉了一天了…”季呈徵蹙眉:“而且跟人起了大小十几起冲突,若不是你从中斡旋,难以想象…”

  “好了。”许娴拍了下季呈徵的肩膀:“我答应过温白的。”

  季呈徵看向不远处,江季白刚好往嘴里倒完最后一滴酒,他不如意地提着空酒瓶往前走,寻找着下一个酒家。

  “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把他带回去吧?他这样喝下去也不是办法。”季呈徵建议。

  许娴摊了摊手:“他连温白的话都不听,你指望他听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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