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打晕带回去。”季呈徵提议。
许娴认真道:“你是想要温白命吗?”
“啊?”季呈徵一头雾水。
许娴无奈解释:“江季白这么闹,温白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你若将人打晕,温白非得跟你拼命。”
“那可如何是好?”
许娴眼睛一转,来了主意,她对季呈徵道:“阿三,你寻个近处的酒家,找个空酒瓶,往里面灌些醒酒汤,找机会给季白兄送过去。”
“他能尝出来吧?”季呈徵表示怀疑。
“他一个醉鬼知道什么。”许娴催促道:“快去,死马当活马医,难不成还真放任他喝下去吗?一会儿给人喝傻了,温白非得找我算账不可。”
季呈徵先离开了,许娴继续跟着江季白。
江季白走到一处面摊前,往椅子上一坐,颐指气使地叫道:“酒呢?给我…给我酒…”
听这语气,店家就知道是醉鬼,他连眼皮都不抬:“这里不卖酒,客官好走。”
江季白拍案而起,喝道:“我说我要酒!”
店家不耐烦道:“不是说了没有么?”
江季白一字一顿道:“没有酒,你开什么店?”
“嘿——”店家怒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来找茬儿的!”
“没有酒…”江季白颓然坐下,喃喃道:“你开什么店,没有办法…怎么办…”
店家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想将人赶出去,却在临近江季白时,蓦地停住了,他愕然道:“季白…世子?”
也不怪店家没认出来,江季白此刻满面憔悴,胡子拉碴,满身酒气,样子与从前大相径庭,店家心中一阵唏嘘。
江季白口中喃喃着要酒,店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半晌,认真道:“世子,小人这儿不卖酒。”
“哎哎哎——手下留情!”
许娴从门外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她刚刚差点把江季白跟丢,刚拐过弯,就看见店家举着手要拍江季白,她以为是要打江季白。
“老板老板,不好意思,我们家公子醉了,没损坏您东西吧?”许娴忙挡在江季白跟前。
店家奇怪道:“这是季白世子吗?”
“啊…”许娴回头看了眼江季白:“您认识啊?”
“是啊,以前世子同温小公子每每放学,都会来我这儿吃面的。”店家笑了笑,然后他眉头一拧,叹气:“御贤王府的事满城皆知…唉,也是造化弄人,您坐着,我去给您二位做两碗面。”
许娴点头笑了:“那就麻烦您了,他一天没吃东西了…”
许娴一回身,发现江季白不见了,她忙向四周张望,看见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江季白,她高声道:“老板,面不要了,我们改日再来!”说完,她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江季白已经走到了街尾,许娴气喘吁吁地跟上,她唤道:“季白兄,你…你别跑了…我追不上了。”
江季白足下一顿,他缓缓回身,醉眼朦胧间,他将身着鹅黄色群衫的许娴看成了江允善,他颤抖着声音道:“阿姐…”
许娴一愣,然后无奈道:“我…我不是。”
江季白朝许娴踉跄着走了两步,眸光闪动间带着希冀道:“我听你的…我这次都听你的!”
“你倒是…回来啊…”
江季白朝许娴颤巍巍地抬手,许娴喉间发堵,她道:“季白兄,是我,我不是郡主。”
江季白的手蓦地停下了,他警惕地后退一步,冷冷地看着许娴:“你是谁?想干什么?”
“是我,我许娴。”许娴道。
听到“许”字,江季白眸间一冷,顿起杀意,许娴感觉到了,她慌地后退一步,结巴道:“季白兄?”
只一瞬,江季白看清了眼前的人,他眼中利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木然,他觉得烦躁,想要喝酒,可手中的酒壶已经空空如也,没酒了,那就找。
江季白转身就走,许娴再次叫道:“季白兄!”
江季白置若罔闻,许娴锲而不舍道:“你不能再喝了,温白会担心的!”
江季白停下,他回身面无表情地看向许娴:“别跟着我。”说完,加快了摇晃的步伐。
“是温白要我…”许娴费劲跟上。
突然,江季白停下脚步,蓦地回身,扬起手中的酒瓶朝许娴挥去,许娴瞳孔骤缩,愣住了,竟忘了如何躲开。
赶来的季呈徵看见了这一幕,他惊叫道:“乘月!”
酒瓶划破空气,朝许娴飞去,许娴心跳如鼓,反应过来时,酒瓶已经擦过她的发丝飞向她的身后。
季呈徵已经挪到了江季白跟前,他愤然地拧住江季白的胳膊,攻向江季白的下盘,江季白猝不及防,或者说,他也没想着反抗,于是被季呈徵掀翻在地。
季呈徵扣着江季白的胳膊,质问:“江公子,我知你对许家人心怀怨恨,可乘月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江季白吃痛,闷哼一声,并不解释。
“阿三,快放开。”许娴道。
季呈徵不赞同:“他刚刚可是想砸你。”
“不是…”许娴着急解释,她指着自己身后,对季呈徵道:“季白兄没想伤我,你看。”
被江季白酒壶砸中的人已经晕了,那人手里还拿着一把□□,□□的方向正对着许娴,显而易见,江季白救了许娴。
第43章 花开堪折
季呈徵忙松开了江季白,他尴尬道:“抱歉,江公子,我…对不住。”
江季白浑然不在意地坐着,他似是累了,只是盯着不远处昏迷的人。
季呈徵走向那人,检查了一番,直到从那人衣服里摸出了一块令牌,季呈徵左右翻看着那块令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东宫。”江季白淡淡道。
许娴顿时明了:“这人是东宫的?”
江季白不再开口。
东宫的人为何要杀许娴?许娴心中有一个猜测,虽说这人是东宫的,但东宫那位可是皇后的儿子,她近来颇得圣宠,御赐之物几乎天天都有,想来…皇宫那位是怕她进宫分宠吧。
季呈徵也想到了这里,脸色阴沉起来。
许娴淡淡一笑,她道:“季白兄,多谢救命之恩。”
江季白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站起来就直接走了。
许娴顾不得思考自己的处境,她抓着季呈徵的肩膀,道:“都这个点了,温白肯定出宫了,你快去找他。”
季呈徵点点头。
许娴继续跟着江季白,江季白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头晕的厉害,说不清是因为风寒还是醉酒,若是风寒…为何他还想继续走下去?若是醉酒,脑中为何一片清明?
父亲的遍体鳞伤…
阿姐被带走时的屈辱眼神…
还有囹圄楼那暗无天日的环境…
众人的嗤笑嘲讽…
这些阴霾压在江季白心上,浮现在他脑海里,他似要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他下意识抓住了一个东西,这才避免自己跌落在地。
他扶着告示榜的扶手,微微喘着粗气。
许娴现在不远处,担忧道:“季白兄,你没事吧?”
江季白缓了一会儿抬起了头,忽然,他目光定格在了告示榜上,他似要将告示榜看穿似的盯着榜上的告示。
起初,许娴不知他在看什么,也好奇看了过去,下一刻,她就怔住了,这告示不就是刚刚下达诏令吗?
城中大小商肆不得招用奴籍中人。
许娴语塞:“季白兄…”
江季白静静看了片刻,然后转过身,无动于衷地往前走。
许娴有一瞬茫然,江季白看起来浑然不在意,他脸上看不出丁点绝望,愤怒和不甘…他就像个行尸走肉,他就…这样了吗?
许娴感到心惊。
“江季白。”许娴蓦地开口。
江季白并不理会。
“你这几天有好好看过温白吗?”许娴道:“他瘦了,跟你差不多,很憔悴,跟你也差不多。”
看着江季白越来越远的身影,许娴冲他叫道:“他救你出来,不是为了看你这个样子的!”
“我还能什么样子?”江季白站定,反问。
他先前一副醉态,此刻清醒得像是被凉水拍了脸。“或者说,你们想看我什么样子?”江季白缓缓回身,眸光冷清:“从容不迫,有条不紊,还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就像你们认识的江季白一样。”
“我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我没那个能耐…”江季白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抬起沉重的胳膊,对告示榜一指而过:“纵使有心…也无力…”
“天无绝人之…”许娴急切道。
江季白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他转身:“你走吧,别管我了。”
“谁都别管…”
“江季白!”
温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隐隐带着一团火气。
许娴心中一喜,温白来了,然后她又开始心事忡忡起来,哀莫大于心死,江季白现在这样,怕是连温白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温白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他急冲冲地跑到江季白跟前,拽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了番,火冒三丈道:“你又喝酒了?不是跟你说了你伤没好,别喝的吗?”
江季白甩开温白的胳膊,不发一语地低着头。
“你这…”温白闹心地看着江季白:“你是喝了多少?”
许娴道:“不少。”
温白粗鲁地掀开江季白的领口,看见江季白的伤口愈发红肿溃烂,江季白一巴掌拍来了温白的手,瞪了他一眼。
温白觉得江季白的皮肤热的不正常,他又摸向江季白的额头:“你又发烧了?那你还喝酒?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