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季白看了眼水面,淡淡道:“我就算寻死也该找个深些的水。”
“你还真想寻死?”温白扯着嗓子,不由分说地将江季白拽了上来:“你给我上来!”
江季白由他将自己拽上去,他看向温白,温白正扭头偷偷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珠儿,江季白神差鬼使地抓住温白的小臂,温白回头看他。
江季白盯着温白脸上的泪痕,犹豫着将袖子递了出去,温白甩开他的手,骂道:“去你的。”
现在知道讨好人了!
江季白转身就要走,温白急了,一把将他拉住:“你去哪儿?”
“回去换衣服。”江季白报复性地抽回自己的胳膊。
温白哼了一声:“给你小气的,现在知道冷了,刚刚往下跳时怎么不知道!”
江季白眉头不悦蹙起:“我没往下跳!”
“你有!”温白不依不饶。
江季白不与他争辩,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不料却被人反手拉了回去。
温白欺身靠近,他一手抓着江季白的手腕,一手抓着江季白的肩膀,“我说到做到!”。
江季白不耐烦道:“什么!”
“你若敢死,我就给你殉葬。”温白死死盯着江季白的眼睛:“一尸两命,你自己掂量。”
江季白无言,片刻后,他抽回自己的胳膊,“多读些书…”
话还未说完,江季白就被温白抱了个满怀,温白紧紧抱着江季白,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有几分委屈:“江季白,我正在努力变得更好,你等一等我,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末了,温白又补充道:“谁都不能欺负你。”
世子爷自尊心高得很,被人保护这种话,在世子爷耳中别扭的很,可这人是温白,江季白觉得这又再正常不过。
“你若打算废一辈子,我就陪你一辈子。”温白道:“我知道,你不爱听别人夸你,你从来都不喜欢做温良恭俭让的世子爷,没关系的江季白,在我这里,你可以做自己,只做江季白,哪怕真正的江季白在别人看来是废物垃圾,在我眼里,你都只是你。”
“你是…蠢的吗?”江季白低头,将脸轻轻埋在了温白的肩窝里。
温白:“你表达感动这么含蓄的吗?”
幼时阿娘带着自己,是因为自己是温家血脉,阿娘期盼自己给她带去荣华富贵,后来这想法破灭后,由着母亲的天性,阿娘将他抚养长大,血浓于水,可温白觉得,阿娘至死也是不喜欢他的。
后来温索瑜将他接回温家,也不过是念着阿娘的情分。
温玄待他,也说不清是同情多些还是责任多些。
只有江季白,幼时御花园的第一眼,他只当他是他。
“对不起。”江季白低声道。
“对不起…”
温白从心底松了口气,他知道,江季白不会再寻短见了。
“你这突然正经起来,我还挺不适应的…”温白笑着调侃。
江季白松开温白,抬眼看他,月辉洒在温白身上,他乌黑的眸子亮如星辰,笑容干净明朗,江季白心跳快了两拍,他没由来地困惑,却不知自己在困惑什么。
许久,他开口:“我饿了。”
温白轻轻拍了拍他的肚子,揶揄道:“我当你喝酒喝饱了呢。”
“无聊。”江季白后退一步。
两人回到客栈后,先是换了衣裳,之后温白又叫了两碗汤面,温白还贴心地问:“用给您烫壶酒吗?”
江季白抬了抬眼皮,“不用。”
温白会心一笑,他嗦了一筷子面条,对江季白道:“你明日让小二在屋里再加一张床,咋俩总挤着也不是办法。”
江季白不紧不慢地吃着面条:“你不用总过来。”
温白哼了一声:“你这话早些说还好。”
“怎么了?”江季白停住动作。
温白气呼呼道:“我跟我哥闹翻了。”
江季白眸光闪烁,片刻后,他问:“因为…我的事?”
温白看他面色忐忑,扑哧笑了,打趣道:“不会吧,江季白,你这是于心不安了?可别,咱俩这交情,不至于。”话毕,他低头看着面条,似是自言自语,也似是对江季白道:“我就是要所有人知道,你是谁都不能碰的。”
“你也是。”江季白低声道。
“嗯?你说什么?”温白凑近问,
江季白淡淡一笑:“我明日就去跟老板说。”
温白美滋滋地想:“这下可好了,我放值回来就能看到你,也不用担心如何应付温玄了,光明正大的不回去。”
“他也是为你好。”江季白放下筷子,看向窗外:“就像我阿姐以往总嫌弃我一样,若有机会,你向他认个错吧。”
“可他打了你啊!”温白皱眉。
江季白神色旷远,声音平静温和:“以前,我总嫌阿姐管我太多,如今,我连她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最近我总后悔,有些事明明无关紧要的,我却非要跟她论个明白,她明明是为家里好,我什么都不知道,却因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心总和她争执。温白,亲人始终是亲人。”
看着自己弟弟全心全力帮着一个毫无斗志的废物,温玄当然会生气,江季白懂。
第52章 如常
温白安抚性地捏了捏江季白的肩膀,担忧道:“季白,小王爷一直在找郡主,我也拜托了常将军。”
江季白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面条,随口道:“寻个机会回去吧。”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温白勉为其难道。
温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停地看着江季白,温玄那武功底子,江季白一定受伤了,温白心想,可他又不能明着提出来,江季白才正常一些,他若提出看江季白的伤口,就等于再提起江季白被人揍的事情,世子爷这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温白犹豫起来。
“你老看我干什么?”江季白捕捉到了温白那贼溜溜的目光。
温白委婉地问:“你没受伤吧?”
“你指温玄打我的事?”江季白努力理解温白的话。
这么坦然?看来是没受伤。温白松了口气,点头:“嗯嗯。”
“受了。”江季白不以为意道。
温白:“……”这么淡定?
温白斟酌着开口:“那我能看看吗?”
江季白瞥了温白一眼:“你有话就直说,扭扭捏捏作甚?”
温白辩解:“我那不是怕提到你伤心事吗?”
“呵。”江季白自嘲道:“事到如今,我哪里来那么多自尊心。”
温白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吧,听我的,自尊心那玩意儿,没用。”
江季白:“……”
温白催促:“那你快把衣服脱了。”
江季白微微蹙眉,他觉得这话莫名地有些不对劲。
看清江季白背后和肩膀处的淤青后,温白怒了:“他下手这么重!”
“不是。”江季白不以为意地解释:“这我从楼上掉下来自己摔的。”
好吧,算温玄还有些良心。“他打你哪儿了?”温白问。
江季白随口道:“腰。”
温白看过去,只见江季白腰侧一大片淤紫,相比之下,那些淤青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你这都淤血了,不是…他打你你就让他打啊?你这没个十天半月的,绝对好不了。”温白气得直拍自己大腿。
江季白嫌他聒噪,“你快点上药,冷。”
温白闹心地看着江季白身上的伤痕,下意识的,他碰了碰江季白的侧腰,江季白猛地瑟缩一下,他反应略大地回身,捉住了温白的手。
温白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江季白眨了眨眼睛,眼底有些困惑,这触觉…他突然想起一些感觉,这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
“有些奇怪……”江季白略显茫然地看着温白:“温白,你有没有觉得…觉得……”
江季白语塞起来。
温白高于江季白站着,从他的角度往下看,江季白里衣似挂非挂地披在身上,整个胸膛一览无遗,温白蓦地想起在春江花月夜那晚,他掌心忽然收紧,将江季白的手给握住了。
“觉得什么?”温白佯装镇定。
江季白思索片刻,那感觉留给他一条尾巴,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噢…没什么,许是我喝酒喝多了吧,你继续。”江季白抽手,却发现手被温白牢牢握着。
他抬眸,发现温白双唇紧紧抿着,“温白?”江季白唤道。
“啊?”温白回神。
“你魔怔了?”江季白忽地凑近,看着温白的眼睛问。
温白吓得赶紧松手,后退了两三步:“你…你干嘛呀你?”温白拍着胸脯道,一瞬间,他以为江季白又要扑上来。
江季白诧异道:“我?我干吗了?”
许娴的话适时出现在温白耳边,“老板娘说,季白兄这容貌,最是招人,且…男女不忌。”
“季白。”温白坐在床边,将外衣给江季白披上,语重心长地问:“你武功还在吧?”
“在。”江季白想了想,莫非温白看自己伤势严重被吓到了?他解释:“我与你哥发生争执时,是醉着的,来不及还手,平时…”江季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不痛快道:“平时绝对伤不到这样。”
“这就好这就好。”温白连连点头,然后又问:“那…罗玉绯呢?你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江季白蹙眉:“你瞧不起谁呢?”
“哈,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温白干笑了几声,江季白不耐烦地将他推开了:“你起开吧,指望你上药,我还不如自己来。”
自己来?自己来好啊!温白忙把药酒递了过去,他现在对江季白还有些心有余悸。
温白坐在一旁,看江季白艰难地擦着背上的伤口,江季白看不到伤口,凭直觉将药酒洒上去,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脊背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