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低声道:“表哥,舅舅有话留给你。”
闻言,常修儒一怔,牵强笑道:“是吗?父亲说了什么?”
“舅舅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我知道了。”常修儒沉吟道:“我会如他所愿。”
第105章 身不由己
温白想起另一茬儿:“江季白呢?是他们救了我们,他们还好吧?”
闻言,常修儒沉重地摇了摇头。
温白顿时急了:“到底怎么了?”
“吴太守非说他们是剩余的山匪,从别处调来打大量兵力,已经派人开始围剿了,怕是已经猜知道了江世子的身份。”常修儒无奈道:“我人微言轻,而且常家军只剩下不足二百,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吗!”温白气得从床上站了起来:“常家军浴血奋战时,吴太守他不管不顾,此时他倒是负责!”
常修儒扶着温白,嗤道:“京中传来的命令,谁敢违背?”
“这简直…简直…”温白身体摇摇欲坠,蓦地,他脸色涨得通红,“咳…”一口黑紫色的血被他吐了出来。
“小白。”常修儒惊叫一声,把温白搀扶到了床边,他担忧道:“你怎么样?”
温白心中愤慨不已,他没由来地觉得委屈,可能让他诉说委屈的人都不在了。
他低声问:“吴太守有多少兵力?”
“五千。”
江季白他们不足五百,力量悬殊,江季白他们必输无疑!
不行,温白站了起来,“我知道山中有别的路,我去找江季白,他不能死…”温白突然站起来,眼前蓦地一黑。
常修儒于心不忍道:“小白,你身体太虚弱了。”
温白摇着头:“表哥,江季白不能出事,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不能…有事。”
常修儒稳住心神,对温白道:“你先冷静下来,我有一个法子。”
温白扶着桌角站稳,常修儒道:“如今需要兵力,我把仅剩的常家军派过去支援,你混在其中,寻机会告诉江世子。”
“好…好…”温白连连点头,常修儒注意到,他指尖在颤抖。
“小白。”常修儒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温家如今只有你一人还能扛事,姑父在桑海,玘儿也在天渊城,晏清下落不明,你一定要撑住。”
这满天石头砸下来,砸的温白躲闪不及,只能硬生生地接着。
“我知道。”
后山
江允善坐在一块石头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山下的明火。
吴通这个蠢货!给朝廷如此卖命,他以为他能升官加爵,殊不知得罪了温家与常家,朝廷定会把他推出去平息众怒。
“阿姐,走。”江季白拿好□□,对江允善道。
江季白带领着人马悄悄行驶在夜色里,他们需要通过一道防线,才能进入密道。
路走到一半,半山腰处明火突起,无数支带着火星的利箭宛若雨下,御贤军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他们火速褪下身上的一半盔甲,大大小小的盔甲组合成一面面的盾牌,挡住了飞流而下的箭雨。
江季白推了把江允善:“阿姐快走。”
江季白一行人并没有反攻,令人疑惑的是,他们不往山下逃,而是往山上跑,山下的首领心道他们是吓傻了,派人紧追不舍。
登上了一个矮坡,江允善对江季白道:“阿衍,就这里了。”
江季白点了下头,拿出了火折子,他把火折子丢入早就铺好的茅草上,茅草被点燃,迅速地燃烧起来,不断地向坡底蔓延。
江季白所处之地为山的阳坡,此时正值四五月份,天气转热,夜晚吹山风,在风势的推波助澜下,火势不断扩大。
谷底的士兵看见这扑面而来的火龙,一时奔走四散。首领大叫道:“都给我追!这点火怕什么,剿灭山匪我重重有赏!”
江季白镇定地看着山下,命令:“加大火势,准备弓箭。”
火箭一来一往地划破了夜空,首领福大人透过火光看着山坡上的那个身影,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值得太守这般上心,他轻嗤一声,挽弓搭箭,在燃烧的噼啪声中,瞄准了江季白的身影。
忽然,他仿佛被定住了似的,动作一滞,脸朝下直直地摔在了地上,而他的后脑勺,赫然插/着一支箭。
不远处,温白缓缓放下弓箭,满山火光把他苍白的脸色映得鲜活了些,却掩饰不住他眼底的倦意。
主帅遇难,则军心大乱,他趁乱射死福大人,扰乱军心,江季白…该是可以离开的吧…
他站在那里,任周围人声喧闹,惨叫不已,他透过火光,想去寻找一个身影,不料人影重重,什么也看不清。
御贤军眼看就要处于劣势,忽然,对方军队传来惊呼:“福大人死了!”
“福大人被偷袭了!”
“谁?谁射的?”
“有奸细——”
不知是否是苍天眷顾,山顶刮起一阵劲风,谷底的火势更大了,对方军队惨叫连连。
趁着对方军队乱成一锅粥,江季白沉声命令:“撤!”
转身之际,火光之中,他瞥见了一个人影,那人手执弓箭站在嘈杂的人群里,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温白…”江季白心有预感,刚刚那箭是温白射的。
没有犹豫,他对江允善道:“你们先走。”说完,他飞快跑下山,身影消失在火光夜色里。
江允善猝不及防:“阿衍!”
剩下的御贤军面面相觑,世子是怎么回事?
温白冷眼旁观着福大人被带下去,他站在一片混乱之中,心里恨不得火势再大些,将这群人全都烧死!
“温白!”
江季白突然出现,温白着实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江季白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他焦急地走上前,对温白道:“跟我走。”
温白抽回自己的手腕,他推着江季白,皱眉道:“你在闹什么?一会儿援军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江季白反身拽着温白,着急道:“温白,跟我回江南,天渊城如今只是一盘散沙,你跟我走,江南虽说不大,但在那里,你不用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温白沉默了,他心头苦涩,偏偏还要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季白:“你什么意思?”
江季白愣住了:“什么?”
温白粗暴地收回自己的手,他怨怼地看着江季白:“你把我当什么?你带我去江南又要干什么?”
“我…”江季白一时语塞,他眸光闪烁不定:“我没想对你…做什么,如今四下都不安定,我只是希望你…”
“江季白,”温白打断江季白:“你要我以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
江季白:“……”
温白眼眶泛红,揪住江季白的领子,低吼:“我把你当兄弟,你呢?!”
“你先跟我走,这件事以后再说。”江季白固执地拉着温白的手腕。
温白一字一顿地问:“你要我像深闺女子一般,安然无恙地呆在你身边,是吗?我不。”
江季白急切道:“我是希望你安然无恙,可我从未把你当成…”
“我只把你当兄弟,江季白,我们…”
温白攥紧掌心,声音清晰:“只能是兄弟,你如今撕破了这层纸,那我们便什么也做不成了,你回你的临安,我回去我的天渊城。”
江季白蹙眉,他似是不敢相信,固执道:“可在山洞里,你明明有回应,你有…”
你有感觉的。
“你不要再提山洞的事了。”温白冷声道:“你救我一命,我也救你一命,如今我们扯平,你快些走,别白费我的好意。”
扯平?江季白被重重一击,他跟温白…何时谈过扯平?温白这幅不讲道理的样子,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江季白低声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了?你告诉我,温白,我们一起想办法…”
“你为何还不明白?!”
温白忍无可忍,他吼道:“你如今坐拥江南,已然是乱臣贼子,你留下只会拖累我,你让我跟你走?你想让我跟你一样吗?江季白,我就是个胸无大志,贪图安逸的人,你不要再缠着我了,行不行!”
“不行!”江季白上前一步,他胸口起伏不定,眼中血丝密布:“你便是这样看我的?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将我从囹圄楼救出来?为何要在我自暴自弃时陪在我身边?为何…要…”
江季白说不下去了,他垂眸,一滴泪砸在了温白的手背上,温白觉得胸口钝疼。
“为何要对我那么好?”江季白哽咽,他再次抬眸,狠狠拽着温白的衣襟:“我欠你的还不清!扯不平!温白…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手上用力,扯过温白的领子,狠狠地咬了上去。你说扯平就扯平吗?江季白不甘地噙住温白的双唇,泄愤般地辗转摩擦。
山洞中,温白明明有回应…他委屈地想。
江季白眼睛微闭,睫毛上挂着泪珠,眉间一抹凄色,他这幅样子被温白收入眼底,温白心中又酸又涩。
他紧紧拽着江季白的衣襟,只停留了一瞬,便粗暴地将江季白扯开:“江季白!你够了!”
温白的话湮没在喉间,江季白无措地站着,泪流满面:“你…为何要说这些?你好好说不行吗?”
江季白抽了抽鼻子,他眉眼水光潋滟,堪堪一副美人垂泪。
他央求似的看着温白,低声:“你若…不愿,我绝不勉强。但你能不能…先跟我离开?你也看到了,郢国将要大乱,你多次救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儿,就当我还你的…等到了江南,你想去哪儿都行,成吗?”
季白啊…
温白心里发出一声喟叹。
我如今已是身不由己,你有大事要做,我这样…只是耽误你…
对不起…
对不起啊…
温白觉得有把钝刀在自己心口上缓缓刺入,他开口:“我不想,再看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啊,兄弟们,张嘴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