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季白合上眼睛,打算小憩片刻,忽然,他听见一阵呕吐的声音,简直影响心情,他不悦地皱眉,打算换个地方。
江季白刚站起来,就看见了吐得一塌糊涂的温白,恰巧温白拿帕子擦过嘴,转身看了过来。
所以说,命运挺无聊的,你想见一人时,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不想见时,抬眼就能看到。
江季白扶着梨树,一副刚睡醒的又很吃惊的样子,温白这四年来第一次生出了想去刮个胡子的冲动。
两人相顾无言,都不愿转身离去,那样多少有些逃避的姿态。
江季白留意到梨花旁有一个石桌,石桌上放着茶盏,他顺手倒了一杯,往温白的方向推了一下。
温白:“……”这么含蓄?
那他是给这个面子?还是…给这个面子?
温白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江季白悠悠道:“脏水。”
温白被呛了:“咳咳!咳…”他一边咳嗽一边瞪着江季白。
江季白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朵梨花:“开个玩笑。”末了,他故意问:“可以开吧?”
温白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明明人多时还能调侃他,怎么单独相处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江季白心中忐忑,玩笑也不能开了?
温白不说话,他也不自在,只得没话找话:“桑海的风挺大…”
温白笑了,他抹掉下巴上的水渍:“是想说我被风吹的皮糙肉厚了是吧?”
江季白松了一口气,温白调侃:“也是,桑海哪能有江南养人啊,我看你们家的小兵,个个儿都白白胖胖的。”
“温家军如今风头正盛。”
“御贤军也不遑多让。”
客套完毕,又是无言。
温白往江季白走近一步,他微妙地发现,江季白身子后倾了下,他似乎在抗拒他的靠近,温白只得尴尬地停住了脚步。
“诶,他们在那儿。”
幸好夏侯离溪的声音传过来,打破了这场尴尬。
江季白和温白看过去,还看见了夏侯离溪身边的常修儒。
常修儒颔首微笑:“季白世子。”
“常公子。”江季白点头。
常修儒对温白笑道:“我担心你又喝醉,便想着过来接你,没想到你已经走了。”
温白哈哈笑道:“全吐干净了,没醉!”他看了看夏侯离溪:“你们为何在一起?”
夏侯离溪晃了晃手里的书卷,道:“我的书被修儒捡到了,我俩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常修儒微笑:“是。”
夏侯离溪看了看江季白,又看了看温白,他心里盘算着开口:“季白,我们回去吧。”
江季白犹豫了一下,点头:“嗯。”
温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眼看江季白就要转身,他突然开口:“江季白!”
江季白手指收紧,他顿足停下,询问般地看向温白。
温白挠挠头,佯做随意道:“当年在韶关,我说的话非我本意,你…咳,不要介怀。”
江季白眉心一动,似乎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他沉声:“你说哪一句?”
温白:“……”
江季白抬眸,目光如炬:“你当时说了很多,你说哪一句?”
“呃…”温白语塞,他巴不得忘掉自己说的话,哪里还记得哪一句?他只记得,江季白哭的怪惨的,如此推测,他约摸说了很过分的话。
罢了,敢说敢当,江季白既然要怨,那就让他怨吧。
温白无奈道:“…那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什么也没说,这是什么意思!
江季白心中愤懑,他刚要开口,就被夏侯离溪制止了。
“行了,留些体面,来日方长。”夏侯离溪悄声提醒。
江季白缓缓闭嘴,是啊,最难过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他何必再作茧自缚?
“我知道。”江季白低声道:“当年是我冲动,都是…误会,你莫要放在心上。”
夏侯离溪:“……”不是,他不是让江季白跟温白划清界限的意思啊。
江季白突如其来的示弱,让温白猝不及防,温白没明白,什么叫…都是误会?
江季白微微颔首:“告辞…”
看着二人离去,常修儒一头雾水,他忍不住问:“你们当年到底怎么了?”
温白扶额,吐出一口气:“当年他让我跟他回江南,我没有答应,还说了很伤人的话。”
常修儒皱眉:“说清就好了呀。”
有些事说得清,有些事说不清。
“当年他说…他喜欢我。”温白语气悠悠,听不出半分情绪。
常修儒:“……”
温白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自嘲一笑:“谁他娘的记得我当年秃噜了什么。”
“等等,你说的喜欢是…”
“他亲了我。”温白:“就这种喜欢。”
“……”常修儒努力理解着温白的话:“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温白:“我想着是先道歉,不过现在看来,人家早就不在乎了,都是误会,呵!好一个误会!”
常修儒道:“我的意思是,你对他…”
温白愣了愣,他打着哈哈:“哈,我?我就是不想他耿耿于怀罢了…”
常修儒正欲再问些什么,温白已经转移话题了:“走吧走吧,我们去看看霆灵附近的地图。”
回去的路上,夏侯离溪恨铁不成钢道:“谁让你跟他划清界限了?”
江季白不满:“不是你说留些体面?”
“我的意思是让你先闭嘴。”夏侯离溪无奈道:“当年的事已经发生了,你再耿耿于怀又有什么用?总道是你放不下他,那就慢慢来,你这脾气,平日挺精明的,怎么遇到了这事倒不明白了。”
“溪哥,算了。”江季白觉得再深究下去,只能是作茧自缚,他认真道:“他连跟我多说一句话都不肯,就连道歉也说的勉勉强强的,我何必再勉强?”
夏侯离溪不甘心,江季白有多深情就有多无奈,他是看在眼里的,他道:“你放的下吗?”
“四年了。”江季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不下又如何?人常道死灰复燃,破镜重圆,可你我都知道,死灰岂能复燃,破镜岂能重圆?”
夏侯离溪:“……”
这直接从怨妇变弃妇了。
江季白又道:“你跟常修儒认识?”
“噢,这个啊,刚认识的。”夏侯离溪道。
江季白怀疑:“刚认识?那你叫人家叫的那么熟络?”
“你记得吗?当年在天渊城,我说看见一佳人,颇有我年轻时的风采。”夏侯离溪笑道。
江季白略微有些印象:“昂…不会是常公子吧?”
“就是他。”夏侯离溪感慨:“要么说这就是缘分呢,他捡到了我的书,十分欣赏我的文章,说有夏侯晔之风,哈哈哈,他还不知道我就是夏侯晔。”
“你没告诉他?”
“诶~”夏侯离溪一摆手:“我已与过去一刀两断,世上再无夏侯晔,只有商人夏侯离溪。”
江季白琢磨着夏侯离溪的遣词,他皱眉:“你叫人家…佳人?你不会…”
“想什么呢。”夏侯离溪白了江季白一眼:“自己站的歪,看谁都影子斜是吧?”
夏侯离溪感慨:“诗家眼中,一切美的东西都可称之为佳人,比如说…”他狡黠一笑:“你去跟温白撒个娇,看他应不应你?”
江季白瞪了他一眼,夏侯离溪乐的直不起腰,他擦擦眼角的眼泪,笑道:“季白啊,你就该多笑笑,你想啊,谁会喜欢苦大仇深的人啊?”
“夏侯先生可真是会教。”
清冷的女声响起,夏侯离溪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夏侯离溪敛笑:“见过郡主。”
江允善瞥了眼夏侯离溪:“先生不是在西陵吗?跑这儿作甚?”
“他来帮我。”江季白替夏侯离溪道。
江允善心中不满,为何阿衍每每都向着外人?
“你回去歇吧。”她道。
江季白和夏侯离溪一起越过江允善,江允善忽然挡住了夏侯离溪:“你站住。”
夏侯离溪:“……”
江允善仰脸,不容置疑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江季白:“阿姐,溪哥真的是…”
“我不曾打扰你与他谈话,你也不要打扰我和他,可以吗?”江允善直接打断江季白对夏侯离溪的维护。
江季白:“……”
夏侯离溪笑了笑:“季白你先下去,郡主不会…为难我的。”
待江季白离开,江允善嫌弃地离夏侯离溪远了些,她直截了当道:“夏侯先生,我不希望你在阿衍跟前再提起温白。”
“我也希望您别再左右季白的想法。”夏侯离溪不甘示弱。
江允善眼神凌厉:“当年的事你也清楚,阿衍好不容易恢复,你还怂恿他去接触温白,你是想让他再受一次伤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