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倾山河 第119章

  温白攥紧手心,深呼吸一口气:“我不想最后留给他的是我这幅样子。”

  鹊老急忙道:“呸呸呸!什么最后,你得相信我,我一世英名,可不会毁在你身上!”

  指甲一点一点地没入手心,温白终于忍无可忍,他崩溃道:“可是我受不了了!老鹊,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特别想去死,立刻就去死!”

  “我知道,我都知道。”鹊老轻声哄着温白,也是鼻子一酸,温白再也怎么坚强,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这样的病痛有人一生都不会经历。

  常修儒匆忙地赶来了,他和鹊老开始忙活起来。

第124章 观影

  江季白站在门外,看着屋里的人影,温白的声音还会偶尔传出来。

  江季白听得心绪难平,他将指节握的嘎吱嘎吱响,想到温白刚刚苍白的脸色,痛苦的眉眼,撕心裂肺的叫喊,江季白心如刀割。

  他木然地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屋里已经平静了一会儿了,房门被“嘎吱”地推开了,常修儒疲惫地走了出去,江季白急忙迎了过去:“修儒兄。”

  常修儒讶异道:“季白?你还没走?”

  江季白沉重地摇了摇头,问道:“温白如何了?”

  常修儒叹了口气:“稳住了。”

  江季白稍稍松了口气,追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常修儒欲言又止,江季白急得一脑门汗,仪态全无地抓着常修儒的袖子,央求道:“修儒兄,你就告诉我吧,我真的…真的…”他急得说不出话来。

  常修儒无奈地叹气:“好吧。”

  于是,常修儒从四年前说起,温玄被困,温白被强灌洛逖,回到温家后,温白成为温家的众矢之的,他临危授命担起温家,多次出海作战身陷危险。

  温索瑜重病,温白被温家不轨之人逼着出海寻药九死一生,回来以后,整顿温家,肃清温家军内蛀虫。

  也就是近一年来,日子才好过些,本想好好调理下身体,不料圣上突然去世,太子前来投奔,温白又想利用这个时机救出温玄。

  问月关一战,为了不耽误进程,温白又服下洛逖缓解疼痛,之后,洛逖发作就频繁起来了,还有就是,温白这几年洛逖发作时,总会给一人写信。

  江季白心头的滋味难以言喻,怪不得…怪不得温白信上的字那样难看,那样的前言不搭后语。

  江季白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了似的,疼的有些喘不过气。

  常修儒看江季白脸色难看,伸手扶了他一把。

  江季白艰难地笑了笑:“修儒兄,这些年,幸好有你陪着温白。”

  常修儒摇了摇头,如实道:“小白一直以来都很乐观,像是没有什么能把他击垮,直到再次遇见你。”

  江季白愣了愣。

  常修儒继续道:“他会叹气了,会不安了,会自怨自艾了,会害怕了。”

  “季白。”常修儒郑重其事道:“他也很在乎你。”

  江季白喃喃道:“我知道。”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江季白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院子里,发现江允善坐在桌子旁等他,看他回来了,摇了摇昏昏欲睡的脑袋:“我听下人说,你跟温白吵起来了?”

  江季白敷衍道:“嗯。”

  “怎么?你替人家出兵,人家不领情?”江允善不满道,她虽然知道出兵霆灵城对江南好处颇多,但还是不满其中的确有温白的原因。

  江季白猛地抬头看向江允善:“你能不能别总对温白这幅语气?”

  江允善不悦道:“在温白那里碰壁了,回来就对我发脾气?”

  “我没有。”江季白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

  江允善注意到他的眼睛通红,疑惑道:“你哭了?”

  江季白抬眼直视着江允善:“阿姐,你知道温白这么多年来过得什么日子吗?”

  江允善:“我怎么知道。”

  “如履薄冰。”江季白回答道。

  江允善秀眉微蹙:“你想说什么?”

  江季白抽了抽鼻子:“我在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他最难的时候陪着他,而这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阿姐,是你扣留了温白的信!”

  江允善等了江季白那么久,江季白回来就是埋怨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满:“就算把信给你又怎么样?你还能抛下江南去找他不成?”

  “当初我们家破人亡,是温白倾尽一切救我出来的!”江季白低吼道:“没有他,我早就死在了囹圄楼,还谈什么江南不江南的!”

  “孟将军他们那时去救你了。”江允善情绪也很激动:“根本就用不着温白。”

  “可是温白不知道!”江季白一字一句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最难过的时候也是温白陪着我,那时候,阿姐呢?孟将军呢?阿姐以为我真的不清楚吗?那时阿姐心里只有大业,至于我,不过是阿姐心中大业的一颗棋子罢了,是吧?”

  “从小到大,阿姐事事比我优秀,连阿爹有事都只与你商量,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你们从未对我寄予过厚望,阿爹死后,阿姐心里更多的是仇恨,那时,对于阿姐来说,我不过是你的责任。”

  “其实,没有我,阿姐也会做的很好,不过后来我做的不错,才得到了阿姐的青睐。可是,阿姐,我心里不只有抱负,你懂那种自己所在意的人被毁了的心痛吗?”

  “对于你来说,只要复了仇,完成了抱负,就不负此生了,可对于我来说不是!”

  “你问过我,温白算什么东西,是,确实,没了温白,我照样可以统领全军,攻下天渊城。”

  “可是我不会再开心了。”

  江季白一字一句说着话,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砸:“你把我当做复仇的希望,当做一方将领,你可曾把我当过弟弟?你可懂我真的想要什么?!”

  江允善踉跄了下,坐在了椅子上,她不由得双目泪光闪动,阿衍什么都知道,江允善苍白地开口:“我…”

  江季白抹了把脸,往屋里走去:“我会如阿姐所愿,是因为阿姐的抱负也是我的抱负,除此之外,我和温白的事,阿姐莫要再掺和!”

  “阿衍…”江允善失了方寸,冲江季白背影焦急叫道:“阿姐…阿姐不是故意的,是阿姐疏忽了…”

  江季白身影顿了下,没有回头,径直回了房间。

  身后江允善眼神追寻着江季白,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欲言又止地半张着嘴,终是闭嘴了,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了下去。

  温白醒过来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下午了,三路军队上午就出发了,鹊老不许温白出去乱跑,说自己已经把药研制出来了,温白只当他是玩笑,趁他不备骑马跑走了。

  温白骑马飞速地往第三条路的方向追赶,终于在日落西山之际赶上了,常修儒正在勘察四周地势的时候,就听见下属禀告说温白来了。

  常修儒又气又急,看见温白疾步走过来了,常修儒厉声道:“谁叫你来的?师父知道吗?”

  温白应付道:“知道知道…对了,天黑发兵是吗?”

  常修儒把他往外推,催促道:“你别操心了,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你要是洛逖发作,没人顾得上你。”

  温白躲闪着常修儒,往里面走:“哪有那么频繁,再说了,哪有士兵在前线冲,主帅却休息的道理?”

  常修儒看他一身盔甲,收拾的十分利索,就知道他铁定了心不会走了,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温白冲常修儒笑了笑:“表哥,我不会莽撞的。”

  常修儒不再劝他,他下定决心护好温白,温白接着问:“你们怎么部署的?”

  “季白率领的御贤军为主攻,诚业侯他们从后面包抄,等敌军主力被吸引走,我们等到天黑,直接攻向城门就好了。”常修儒有条不紊道。

  温白手心起了一层薄汗:“他们可有传来消息。”

  “地形复杂,消息不好传。”常修儒了解温白的心思:“不过我观察过,江世子率领的御贤军军纪肃然,□□佩剑皆为上乘,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等到月上枝头,温家军所向披靡的到达了城门前,却发现敌军数量并没有减少,双方军队厮杀在了一起。

  城门前一片空旷,温家军在温白的带领下,擅长在崎岖地势作战,这种情况多少有些不利,而且,敌军的数量明显多过温白。

  温白骑着马,在火光之中砍杀着敌人,抽空看了眼远方,他心急如焚,难道是江季白那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常修儒骑马奔了过来,白净的脸上沾了些血迹,皱眉道:“小白,敌人太多了,这样下去,对我们很不利。”

  温白看了看过来的路已经被敌军堵上了,沉声道:“撤不了了。”

  忽然前方一阵高呼声,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举着御贤军的旗子涌了过来,温白喜出望外道:“是江季白!”说着,就骑马往前跑了几步,杀了几个拦路的敌方士兵。

  温白往那边看去,温家军和御贤军开始对敌军形成夹击之势。

  只是,温白左右都看不见江季白,御贤军势如破竹,为何看不见一军统帅?

  双方交战正激烈,突然,敌军高喊一声:“援军来了——”

  温白,常修儒不约而同地往城门看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时敌军要是再来援军,双方可就真的是混战了。

  只见城门缓缓打开,先是从里面骑马飞驰出了十几个身穿黑色紧身护甲,脸前带着半张黑色面具的骑兵,常修儒奇怪道:“这不是敌军。”

  温白完全愣住了,他喃喃道:“是观影。”他翻过祖父的卷宗,观影身配黑甲面具,各司其职,所过之处,无一敌人幸免。

  常修儒愣住了,两人紧紧盯住城门口,都说观影军只有四十人,可这出来的都有百来人了吧,出来的观影军都加入了温家军的队伍。

  敌军见状,军心大乱,前有御贤军,后有温家军和观影军,胜负几乎可以预料到了。

  常修儒和温白不敢跑神儿,更加卖力杀敌,温白左等右等等不到自己想见的人,温白看见了身边挪过来了一个观影军的骑兵,他骑马凑过去,焦急问道:“温玄呢?你们是他派来的,对不对?”

第125章 姐阻哥拦

  骑兵戒备地看着温白,温白看他这样便不再追问了,御贤军中看不见江季白,观影军中又看不见温玄,急死人了。

  好不容易等温家军和御贤军汇合了,温白急切地问道:“你们主帅呢?”

  副将回答:“世子受伤了,已经送回了后方。”

  温白心下一凛,受伤了?

  失了神的温白根本没有注意有敌军靠近,伴随着一阵疾速的风啸声,一支箭从温白脸侧飞过,射向了温白背后已经举起刀的士兵,温白猛地回身,身后敌人已经被一箭穿心。

  温白心里咯噔一下,他蓦地抬头,往更远处看去,忽然间,他热泪盈眶。

  观影军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纵马奔驰,弓如满月,箭无虚发,即便只穿了身简单黑衣,却也是挡不住的杀伐果决。

  温白含着眼泪地笑了,紧绷的弦缓缓松开了。温玄带人正飞驰过来。温白松了口气,他嘴角笑意不减,身体却跌落了下去。

  温玄赶在温白着地前,扯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上了马,温白面色苍白,不省人事。

  温玄心下一紧,心中感慨,这崽子硬朗许多,不过眉宇间带着病容,他顺手拉住温白战马的缰绳,丢给了身后的士兵。

  温玄收拾好心情,常修儒赶了过来:“晏清!”

  温玄对他微微一笑,常修儒感慨良多。

  温玄把温白交给常修儒,放下弓箭,举起了腰间佩剑,身后观影军一片肃然,眼前敌人士气大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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