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 第26章

第35章 入宫

  因着君子游的登门造访,叶岚尘一气之下竟病的几天没下得了床,为官数年来第一次抱病在家,误了正事。

  结果便是君子游上任那几天舒舒服服的烧过了三把火,而叶岚尘却是发热烧的两眼昏花,早晚喝着苦药,身子虚弱两眼乌青,半死不活,不人不鬼。

  瞧见君子游一副小人得志的德行,他心里更气更急,病也就愈加严重,迟迟没有好转。

  要不是看在他一向拎得清,只有这次栽在了别人手上,小定安侯秦南归也不至于亲自登门去探望他的病情。

  “岚尘,你素来看得清局势,怎这次把自己气成了这个鬼样子,本侯是心疼你不假,但更多的却是埋怨你不知轻重。自己的身子,你不好生养着,就需要本侯为你担忧,你可知错?”

  “侯爷,下官知错。”

  “啧,不是说了私下里无需扯这些繁文缛节吗。春寒,把你家大人的药端来吧。”

  侍奉的丫鬟端了汤药进门,正想着伺候叶岚尘服下,就被人接了去。

  秦南归竟是亲自捧了碗,替他吹凉滚烫的药汁,甚至送到了嘴边,叶岚尘受宠若惊,忙下床来接,又被推回到被中。

  “你还病着,本侯闲着也是闲着,照顾你没什么不成的,不必慌张。说来令尊过世三年有余,你孝期已过,又是朝廷重臣,置办些物事与家仆都不为过。这叶府上上下下只有春寒一人打点,总是忙不过来的,你这生了病,没人床前床后的侍奉,不成啊。”

  “多谢侯爷关心,只是我平日回府也不过是睡上一觉,大多时候都在刑部,或是侯爷府上,家里安排太多人也是浪费。我身子骨硬朗,一年到头也没个病了的时候,跟缙王府的那位可不一样。”

  看来这梁子是就此结下了,秦南归也是无奈,喂他喝过药以后才笑出声。

  “都说了,一个寒风一吹就没了的病秧子,别与他一般见识,你总这么念念不忘,本侯真怀疑你对他有什么不可说的情意了。”

  “侯爷,旁人乱说也就罢了,您怎么也……”

  “行了,知道你是气不过缙王跟他手下的狗,放心,你都病成这样了,本侯再不替你出口恶气也不是那么回事,但你可得保证,本侯杀了他的威风,你可得快些好起来。”

  若以为秦南归不过是为叶岚尘抱不平,那可就大错特错。

  此次后者被君子游冷嘲热讽一病不起,表面是折了自己的面子,实际却是打了他小侯爷的脸,要是治服不了这些个后生,日后岂不是谁都能骑在他定安侯脖子上为非作歹?

  出了叶府的门,秦南归转身就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位于宫城之外,按说是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的官署,可经手的案件与卷宗大多都与刑部有所联系,时间一久,大理寺想办案就得看着刑部的脸色了。

  而皇权旁落,外戚独断专行,大理寺的实权被一再削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默认成了刑部手下虚置的闲职,直到君子游就任大理寺少卿后去拜见了叶岚尘,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们才渐渐想起不妥之处,原本大理寺就不该归刑部管辖,他要拜见也该是抱病多年的那位大理寺卿,为何非得去抱叶岚尘的大腿?

  于是朝中出现两种声音,以黎婴为首的丞相府派认定君子□□为有失,却没有必须对叶岚尘低头的道理,如此不过是遵照祖宗留下的规矩,恢复大理寺独立办案的权力,功过相抵,是为无错。

  而以秦南归为首的定安侯府派却咬死了君子游的失德之举,以他对长官无礼为由大做文章,更有甚者扬言非得让他对叶大人低头,才能压下群臣胸中这口恶气。

  君子游自个儿是没有上朝议政的资格的,躲在大理寺听不到这些风声,全然不知宫墙里为了他的无心之举闹的是腥风血雨。

  各派幕僚本就不和,借此机会抨击政敌,贬低异己也是常有的事,于是一件屁大点的事也掀起了轩然大波,偏偏正主对此一无所知。

  很显然,这是萧北城为让他做好分内之事而做的努力,为隔绝流言蜚语也是费尽心思,但秦南归就是要让他的良苦用心付之东流,带着一帮随扈到了大理寺门前,一副要砸场子的气势。

  大理寺虚置已久,就是有状元与探花郎两位新秀上任也是门可罗雀,初夏燥热的天气里也备显冷清,萧风一吹,让人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以秦南归的心性,进入这种鄙陋的地方都觉得掉自己的身价,可为了今后的面子,又不得不如此。

  他让随扈等候在大理寺外,独自一人进了门,一看这院内更是凄惨,几颗嶙峋枯木立在角落里,外面早已春暖花开,这里仍是严冬残景,处处都透着凄凉。

  他到的时候,君子游和江临渊正往破败的门柱上刷着新漆,虽未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小定安侯,光是看着衣着与气场,就能猜出个七八分了。

  君子游嘴里叼着铁钉,说话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说了一长串,秦南归连半个字也没听懂,还要靠江临渊代为转答:“大人是问,您是哪家的公子,若想击鼓鸣冤,还是去顺天府为好。如今大理寺还未恢复实权,办案诸多不便,还请包涵。”

  诉苦竟然诉到了死对头的头上,秦南归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无论是想求手下留情还是示威,不给他这面子可就成了自己的不是。

  这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狗东西,还真是懂得说话的分寸啊……

  难怪叶岚尘会被气到一病不起,当真是个棘手的人物。

  秦南归笑笑,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两手负在身后,假意去看被他们漆了一半的门柱。

  “大理寺能恢复办公是喜事,装修一番也能扫去先前的沉沉死气,可少卿毕竟是一介文人,不擅做这种粗活累活,该是寻个手巧的工匠,把这些杂务一并包办了,也好过麻烦自己。”

  君子游这才取出嘴里的铁钉,给人赔了个笑脸,“侯爷言重了,我们这种乡野里出来的穷书生,哪个不得会些手艺,比不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人们。再者大理寺已是虚置多年,也没有银子请人来做这些活计,反正来这儿的人也不多,下官也就图个自己看着开心,让侯爷见笑了。”

  “看你一身病骨还要如此劳累,本侯于心不忍,缙王难道连这些银钱也不舍得拨给你?那可真是小气了。”

  明里暗里挑事还嫌不够,还得搅合一下别人的情分,要不是当着正主的面,君子游都要笑出声了,这种做法可真跟闺中未出阁的小女子有几分相似。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日子萧北城的确没怎么过问他的生活,才生分了些,就有人迫不及待插手了,也是有趣。

  “小侯爷倒是有工夫来管别人的闲事,到大理寺来狗拿耗子不说,还要在背后损上本王几句,这不大好吧。”

  听着声音熟悉,回头一看,居然是萧北城本人。

  几个随扈在缙王身后满眼为难的望着秦南归,意思是拦也拦不住,不巧碰个正着也实属无奈,后者见了便摆摆手,不再计较。

  “哟,这不是缙王吗?来了也不说一声,可是让小侯尴尬了。”

  说着象征性的拱了手,至于这礼中有几分真诚,从他挺直的腰背就能看出八分了。

  萧北城也不稀罕他的心服口服,白了他一眼,便到君子游身前,捧起那人磨破皮了的手,很是心疼。

  “都是从四品上的官了,何苦这么为难自己,交给别人去做不就好了?”

  “只有这大理寺的一草一木都是下官亲手植的,下官才会真正爱护大理寺,珍惜经手的每一件案子,与每一份百姓对大理寺的信任,不辜负皇上与朝廷对下官的信任。”

  可惜对他的满腔赤忱,秦南归却是不屑一顾,冷嘲热讽道:“还真把自己当成包拯再世的小狄公了,果然是深山里钻出来的耗子。说起来,缙王可曾听过近来的传闻?”

  萧北城头也不回,漫不经心道:“哦?什么传闻。”

  “坊间盛传,先前风靡京城的《晋王风流事》与其续作《晋王床上那些事》的作者,正是今年备受瞩目的状元郎,亦是今日的大理寺少卿,君子游本人,更有甚者说那两本不堪入目的□□,就是他与缙王您的经验之谈。起先小侯只把这当作笑谈,可今日一见王爷的举止,倒是有几分信了。”

  “坊间传闻?本王看,闲话就是从你这张嘴里传出去的,别在本王耳边唧唧歪歪,丢人现眼。”

  就在君子游头疼这两人在自己门口吵了起来,局面难以收拾的时候,寺里来了位传信的太监,焦急的语气与慌张的神情很快就让众人息了声。

  太监横冲直撞的进来了,只对萧北城与秦南归行了礼,连句话也来不及说,便匆匆到了君子游面前。

  “少卿,少卿大人,出大事了,皇、皇上召您进宫,说……说是梨妃娘娘,快不行了。”

第36章 闹鬼

  “人、人不行了,你倒是找大夫,到大理寺有个屁用,来错地方了吧你……”

  君子游跟着跑了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了,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一群人就推着赶着把他送进了宫,见他身子不适,更是特许他坐了嫔妃的步辇。

  抬轿的人也是急得不得了,君子游在步辇上被颠的不比自己在下面跑的舒服,眼看着要把前一天吃的都吐了出来,只得向萧北城伸出求援的手。

  两人的指尖还没碰到一起,方才传信的太监不合时宜的挡在了他们之间,笑的尴尬却不失礼貌。

  “皇上有令,任何人无旨不得进宫,王爷,对不住了。”

  说罢进了宫门,便让大内侍卫关起了朱雀门,萧北城就被拦在了下马碑外,望着君子游离去的背影,难掩心中担忧。

  万幸君子游不是孤身一人,随他一起进宫的还有这些日子跟着他出入各种场合的江临渊,见了那人,他心里才算有了底,被人一路送到后宫,心道这也不是寻常人能来的地方,自己可是男儿身,万一哪天皇上因为今日他多看了哪位妃子一眼,就拈酸吃醋要让他也成太监可如何是好?

  他扒着扶手悄声去问传信太监:“都到这儿了,总该说说发生什么了吧?我要是全然不知,等到了皇上面前,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太监面露难色,左右看看周围的人,确认是信得过的才凑到他耳边,“大人,实不相瞒,梨妃娘娘她中邪了……”

  君子游听了这话缩回身子,抿唇看着太监,说不出话来。

  “中邪?”

  “对……”

  “那难道不该找个道士作法驱邪赶鬼吗?我是大理寺少卿,只能管活人的事,神神鬼鬼我也没辙啊。”

  “可、可皇上就说找您去,小的也是当差的,还能抗旨不成?您行行好,等下可千万别说什么惹皇上不开心的事,小的求您了。”

  江临渊也在旁帮腔:“大人,您不妨去看一眼状况,真的解决不了再向皇上请罪也不迟。这是皇上交给大理寺的第一桩案子,可是给足了您的面子。”

  “可不是吗?办好了加官晋爵,官运亨通,可要是办不好,明儿个咱俩的脑袋就得挂在城楼上风干成腊肉!”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但君子游就是这样的性子,该胆怯的时候无法无天,该放肆的时候他又怂了。

  好在到了事发的未央宫,见叶岚尘也已等在院中多时,他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里。

  来的不止君子游一人,就算这差事没办好,也有他的顶头上司撑着,天塌了也砸不着自己。

  这个时候,君子游倒是恭恭敬敬去给叶岚尘行了礼,终于表现出了下属应有的姿态。

  “叶大人。”

  “滚,别以为本官不知你打着什么主……”

  “下官给您请安啦!您这些日子病着,下官不忍搅扰您的安宁,因此疏忽了礼数,还请大人见谅。看您如今身子康健,也就放心了,下官心里的愧疚啊,总算是少了些。”

  “不准少!君子游,你还是人吗!!”

  叶岚尘病中情绪激动,突然咳的厉害,随行的狗腿子迟€€连连给他拍着后背,又回过头对君子游凶了一句,还骂一声“给脸不要的狗东西,快滚!别在这碍大人的眼!”

  不巧这话刚好被从殿中出来的渊帝听了去,他瞪着迟€€,半晌也不说话,后者只得灰溜溜的退下了。

  渊帝眼中满是无措,被桓一公公扶着坐到庭前,挥手示意众人落座,长长叹息一声。

  “诸位爱卿,朕今日把你们请来,实为无奈。”

  只到这里,他便不忍再说下去了,只能由桓一公公代为叙述近来发生之事。

  “早些时候,梨妃娘娘便说身有不适,总是困乏无力,眼前时常笼着股白雾,能看到仙女在其中嬉戏玩耍,若隐若现。皇上以为梨妃娘娘是操劳过度出现了幻觉,请太医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便让她休息了些时日,却不曾想,梨妃娘娘的病是越来越严重。”

  君子游捧着茶盏,急于咽下嘴里那口茶,烫的两眼噙泪,颤声道:“哪……哪里严重,怎么个严重法儿?”

  “梨妃娘娘看到的幻象似乎更严重了,侍奉的宫女说,娘娘整日口中念念有词,说的却尽是些‘别害我’之类的话,严重时还会吓得躲躲藏藏,太医查了却看不出什么异样,只说娘娘偶感风邪,时有疯癫之态。”

  “偶感风邪,时有疯癫……”

  君子游念叨着,与江临渊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桓一公公一向看不惯他这乡野里带出来的随心所欲的毛病,正要斥责,却被渊帝抬手拦住。

  “君卿,你可有什么见解?”

  君子游起身向人行礼,俯首道:“回皇上,微臣是觉着此事蹊跷。道听途说总归无法还原事实真相,所以还请皇上恩准微臣见见伺候梨妃娘娘的那位宫女,与为她诊脉开药的太医。”

  “准。桓一,去宣。”

  请人的间隙,君子游连喝了好几杯茶压惊,深知后宫里的水不比朝堂上浅,得罪了谁,自己都将性命不保。

  看出他的顾虑,江临渊劝道:“大人若是真的不知何去何从,倒不如把真相推向为人认可的方向。”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们想要的真相,未必是我想呈现出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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