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无力感就好像……三年前他抱着君子游,一次又一次的唤着那人的名字,却再也无法看他睁开双眼时的光景。
无助,恐惧,绝望。
忽明忽暗的光影之间,他竟不知究竟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
姜炎青的话就像是导火索,引燃了他这三年来的痛苦,不甘,愤怒,悲伤。
所有负面情绪涌上心头,击垮了这个经历过失而复得的男人。
他一把抓住姜炎青的领子,剧烈的动作使得伤口再次撕裂,鲜血浸透衣衫,却是毫不在意。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王爷……”
“三年前将他从我身边强行带走,三年后又若无其事的回来,究竟把我当做了什么!!”
姜炎青无言以对,萧北城已是怒极,双手紧扣地面,已然濒临崩溃。
他不知自己该哭该笑,该歇斯底里,还是该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这些年忍受的痛苦与折磨都好似成了笑话,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活得荒唐又可笑。
在他无助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的袖口,令他转过头去,迎面便是一个吻。
微凉,柔软,略微带一丝血气。
君子游闭着眼,贴着他的额头,与他鼻尖相抵,呵出的气息也是熟悉的。
相顾无言。
起初萧北城并未作出回应,好似在试探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在那人轻轻咬住他的唇,感受到那一丝能令他清醒的痛感后,他终于抱住面前的人,深吻着让他痛苦不堪,却又不忍怨恨的人。
“子游……抱歉。”他说。“是我没照顾好你,才逼你走了这条路……我其实比任何人都明白,没护住你,是因我无能……只是我不敢面对现实,不敢面对这样的自己,也不敢……面对亏欠的你啊……”
君子游抬眼,用他还染着血的手擦去了那人脸上的泪痕,蹭了那人一脸血迹,又恶劣的笑了起来。
他抱住萧北城,强行让那人投进自己怀里,贴着他平坦如砥的胸口,像个老妈子似的揉着那人的头。
“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就别再提了,我不怨你,也不记恨你,真的,我已经原谅你了。”
萧北城听了他的安慰点了点头,突然觉着这话不大对劲,猛的推开君子游,眯着眼睛反问:“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那人不知死活道:“不然呢。”
“你不怨我也不恨我?”
“不用太感谢我,我是个好人啊。”
“你已经原谅我了?”
“€€,咱俩谁跟谁呀,以后对我好点儿,这事就算过……”
君子游只觉下巴一疼,随后两眼一黑,整个人躺倒在地,鼻尖一热,嘴里便尝到了血味。
这人……这老王八非但不领情,居然,居然还打了他一拳?!
君子游不满的起身,欲追上去找人理论,可惜伤腿拖累了他的行动,牵扯伤口便疼得他脸色都白了去,恍惚一瞬,余光仿佛看到林中白影掠过。
那虚影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瞬便消失了。
待君子游回头看时,林中只余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觉得子游突然变帅了!也许是扮猪吃老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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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七年
惹火了萧北城,这事君子游自知理亏。将心比心,要是换作对方装死三年又若无其事的回来,指不定他现在已经提刀跟人拼命了。
他虽然不把愧疚挂在嘴上,总还是过意不去的,打心底里心疼着给自己守了三年寡的萧北城,死皮赖脸的去找了那人,摆出了一副乞怜的卑微姿态。
回了驿馆,他连脸上的血迹都没来得及洗去,便去房里寻了萧北城,结果是扑了个空,一连走了几间客房都没找到那人,最后还是透过廊间的气窗看到了坐在庭前端着烟杆愣神的那人。
他一瘸一拐到了那人面前,揉着鼻子,斟酌着如何开口。
须得承认,在江陵与萧北城重逢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的确中了人牙子的恶招被迷了神智,但要说一点儿没有借着这个理由装死的心思也是假的。
现在报应找上门了,是他该觉悟的时候了。
他攥紧了缠着布条的两手,伤口被撕裂,血珠一颗颗从指间滑了出来。
萧北城叹了口气,放下烟杆握住他的手,君子游便顺势跪到他面前,额头靠着他的膝头,轻轻蹭了蹭。
“王爷,我……”
“你说的对,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了,我也不想深究太多,你回来了就好。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他抚着君子游的下巴,令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此刻他们两人都是一身战后的落魄,萧北城有些迟疑,试探着将人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头,一如从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顾自念叨着,忽觉怀中一沉。
原是君子游药劲上头,又昏了过去。只是这次不同以往,嘴边与眼角都是挂着笑的,可见这次重逢,他也期待了许久。
“你这呆子……惹得如此深情,要我如何恨得起来啊……”
念着他还穿着单薄的里衣,萧北城褪下外套将他裹了个紧,本想将人抱回房中,起身时却发现腰间刺痛,低头一看腰背处不知何时被划了道足有三寸长的口子,还在往外渗血,当真使不上力。
恰好这时沈祠赶了回来,见这场面十分有眼色的扶住那人,稍稍拨开衣物看见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王爷,您这伤……”
“不碍事,记得不可声张。等下把子游送回去了,让姜大夫来本王房里一趟,不可引人注目。”
见沈祠一脸为难,萧北城才冷了语气,“听到了没有,做事别拖拖拉拉的,快去!”
沈祠只得帮忙把君子游送回了房,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来江陵一趟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啊,先生重病,管家受伤,连王爷都挂了彩,这我可怎么向长公主交代啊……”
姜炎青闻讯赶来的时候,萧北城已经褪去一身脏衣,倒在浴桶里合目养神了。
他轻手轻脚的走近了,总觉着好像有哪里不对,指尖浸了浴汤才发现,这人大冷的天里居然是用凉水沐浴的,清水已被血色染红,就连那人抓在浴桶边缘的两手也是青筋暴起,微微颤抖着。
“王爷,您……”
萧北城蹙着眉头,带着颤音呼出一口气,只睁开一只眼,带着些战后疲惫的倦意吩咐道:“……疼得厉害,但你不可声张,洗去本王这一身血污,再把本王扶起来。”
好家伙,是个要脸不要命的狠人。
这个时候再嘱咐什么伤口不可沾水可就成了屁话,泡都泡了,可不只得把他捞出来了。
姜炎青把浴巾披在萧北城肩头,才扶着他慢慢起身。那人一直咬牙不肯透出呻-吟,想来是怕人担心,也怕人看他的笑话。
看到他腰间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后,姜炎青不免感同身受,疼的龇牙咧嘴。
“王爷,就这伤,您是怎么忍的?”
“方才回到驿馆,本王有一瞬觉着头昏,靠在门边歇息片刻,回神时已经多了道伤口……驿馆的人靠不住,须得尽快了结此案,以免夜长梦多。”
光天化日就敢偷袭缙王,这得是怎样一群亡命徒啊?
知道就算劝他立即回京也是白搭,姜炎青索性省了口舌,操起针线专心给他缝合伤口。
自从到了江陵,他一直刻意避着与萧北城单独相处,怕的就是他突然提起君子游诈死一事,自己根本无从招架。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萧北城吸烟忍着疼,为分散注意,状似不经意间提起:“子游的病,如何了。”
姜炎青知道,他这就是拐着弯的提起当年的事,颇觉无奈,叹了口气答道:“全靠药吊着性命,从未痊愈。”
“也便是说……”
“当年在宿云观中,只是在下用了些手段,让他呈现出假死的状态,实则他的病与病状,都是真的。”
小黑不知什么时候从门缝钻了进来,一步跳上床沿,凑到萧北城的伤口附近闻了又闻。
姜炎青嫌它碍事,便摆着手想将它赶到别处,猫儿闹了脾气,炸起毛来伸出爪子便在他手背留下了四道血痕,犯了错后又一步跳到萧北城怀里,碧色的眼眸隔着那人的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姜大夫,令后者倍感无奈。
“猫仗人势……”
“当时本王就觉着不大对劲,只是经不起刺激,一时没想到当年母亲病逝前的两三个月就已经卧床不起了,笔杆子都握不动,话也说不出口,到最后都没有遗言。本王是眼睁睁看着母亲咽气的,当时她便处在昏迷中,根本意识全无,与他临终前的反应没有半点相似。”
“所以王爷早就怀疑先生是假死了吗?”
萧北城摇摇头,“于情是亲眼看着他走的,最后只化成一€€灰了,本王一直以为这是做不了假的。”
“不,柳管家并没有看到火焚遗体那一幕。他不忍目睹故人离去,全程都是靠在在下肩头的。而沈祠这小子迷信的很,那时也很害怕,就躲在江少卿身后,看也不敢看一眼,只有最后瞥见了剩下的一团草木灰。”
“原来如此,人的骨头是无法被火焚成灰的,所有火葬都是将骨骼烧脆后用铁锤生生砸成碎末的。你选了个心软的跟胆小的前去见证,就是这个目的吗。”
萧北城吐出口中的烟雾,缓缓转过头来,直视着有些心虚的姜炎青,后者耸肩一笑,“在下顶多算是个帮凶,王爷要怪还是得怪您家那位啊,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
那人冷哼一声,待处理好伤口,沈祠那边也做完了事,送了卷干净的绷带进来,还有一套鸦青色的新衣,伺候人换上了,小声通报一句:“王爷,闻大人在外边跪着呢。”
“他?闲的没事做了?”
“这不是王爷在江陵遇险,他心里过意不去,来负荆请罪了嘛……”
“好一个负荆请罪啊,走吧,出去瞧瞧。”
要不姜炎青怎佩服萧北城是个狠人,伤成那样能到处乱跑不说,还能让人看不出半点异样,寻常人都是做不到的,也是半个神仙了。
闻楚看着这位缙王没挂彩,心安了大半,先是承认了自己监管不力,卫护不周到的两大重罪,扬手就要自己掌嘴给王爷泄恨了。
但凡稍微有点人情味的人知道遇险这事跟江陵府衙是八杆子打不着,都会劝人停手从长计议。可萧北城却是与人不同,眼看着闻楚的巴掌都要落到脸上了也没喊停,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后者也是惜命,自己停了手,委屈巴巴的望着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