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报了仇,杀掉了罪该万死的人,平了心中最大的遗憾。
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追妻追不到,双双火葬场。恭喜侯爷大仇得报,感觉下一个他要杀的人绝对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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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弯刀
羡宗驾崩,是轰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大事。
皇帝生前未下诏立储,双王分封各地,得知此事都是各怀心思,假借奔丧的名义入京,个个盘算着夺来那把龙椅的计划,都恨不得把自己的亲卫带到皇宫门口,真刀真枪地打上一仗,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继黎相过世之后,天子也龙驭上宾,满朝文武群龙无首,一时失了方寸,从前碍着帝王之威不敢结党的人们被迫站队,选错了阵营或是依旧不肯低头的那些也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因此人人自危,都是谨言慎行,生怕出错。
在这样混乱的朝局下,自然也就没人想要深究羡宗的死因,非得查出个因果了。
然而,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司夜。
这个曾经被御史台和林溪辞压得不能翻身,一直到那人死后都不被羡宗待见,连口气都喘不上来的大理寺卿得知羡宗驾崩当晚曾与定安侯在景陵会面后,很快便找上门来。
“下官以为,侯爷在不恰当的时间,不恰当的地点,见了不恰当的人是很容易让人误解的事,下官也是秉公办事,毕竟皇上驾崩这样的大事,总要给史官一个合理的说法,否则对天下,对青史也没个交代,不是吗。”
秦之余与司夜面对面坐着,知道他怀疑自己却还不避嫌,当着他的面又往他的杯盏里添了新茶,茶汤满到杯口都还不停手,放任滚烫的热水溢出,顺着桌面淌到司夜腿上。
面对如此情形,司夜不动如山,哪怕茶汤烫得他皮肉都红了去,也没有退后半步。
被他的气势打动,秦之余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停手,放下了茶壶,“司夜大人真是好魄力,我敬你是条汉子。不错,那狗皇帝是我杀的不假。”
“你承认了?刺杀皇帝,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不要命,连妻儿亲眷都不要了吗!”
秦之余负手起身,站在门前,看着庭院里不染纤尘的好景,不置可否,“杀一个皇帝,是要诛杀九族不假,可他害死我的溪辞,偿命也是天经地义。”
“你……”
“司夜大人烫伤了,我侯府的地窖里有些碎冰,可为大人消去水泡,还请大人不要推辞,待明儿个你伤愈,就能离开这里了。”
说罢秦之余不顾背后司夜的叫嚣,迈步出门,合上了大门,对着扑在门板上大吼大叫的司夜平静说道:“我还有一个人要杀,就在今夜,劳烦司夜大人等上一晚。之后,我自会归案伏法,多谢。”
“秦之余!人死七年,你还要为他报仇吗!事到如今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回头吧!!”
那人却是听而不闻,离去的脚步并没有因他的话而停下片刻。
京城,公主府。
秦之余站在府门前,望着里面披麻戴孝的一片丧气,心想这对恶事做绝的父女还真是情深似海,若能一起上路,对他们而言也是种恩赐吧。
他提着衣摆长驱直入,径直到了萧挽情养病的拥鹤楼前,不知怎么,今儿个竟一个下人都没见着,就连进去的那扇门都没人把守。
这位长公主,莫不是丧父后哭坏了脑子?
这样想着,秦之余便进了门,先是对着空无一人的主座作揖行礼,俯首道了自己的来意,“小侯秦之余,拜见长公主殿下。”
自是不得回应。
他又迈步上了三级阶梯,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这回楼上才传出些动静,似乎是布料的摩擦声,应当是有人才从床榻上起身,动作十分缓慢,估摸是拖着病体。
片刻之后,上面传来了话音,“侯爷快快请进。”
秦之余得了应声,这才走上楼去。
拥鹤楼是长公主萧挽情养病的住处,共三层,最上面隔寒又防潮,四壁都有落地的窗子,放眼望去,周遭美景一览无余,极适合病患在此休养,调理心情。
他上去那会儿,萧挽情正靠在床栏边,抚着发闷发痛的胸口,微微胀红着脸色,对他勉强一笑。
“让侯爷见笑了,您凯旋归京,于情于理我都该好生为您接风洗尘,奈何父皇突然……我悲痛欲绝,旧病愈发厉害,连下床都成了难事,还请侯爷见谅。”
“公主为何会得重病,我不在的这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挽情摇了摇头,“早在我远嫁月氏时就落下了病根儿,回到大渊也没能痊愈。御医说这是哮病,治不好的,会短命,我也便活一天算一天了,还能奢求什么呢。”
“哮病。我可是听说,这病天寒风湿都会复发,犯起来呼吸困难,彻夜难眠,连死的心都有,真是苦了殿下……说起来,我方才来的路上一个人都没见着,您这样子,身边没个人伺候怎么行啊。”
“无妨,一天而已,我又死不了……”
萧挽情吃力地起身,披上了件外衣,十分艰难的走到离她最近的窗前,推开窗户便能遥遥望见满目一片丧白的宫城,隐隐还能听到太监主持的高调。
“父皇走了,走得那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我这个做女儿的连他最后一面都未见,让儿子下人去替我跪上几个时辰,也算是尽了心意吧……”
她缓缓回过身来,却见秦之余近得几乎贴上了她的脸,吓得赶紧捂住了嘴,满眼惊恐望着这个眼中充斥着冷漠的男人。
秦之余背着手,靠近了萧挽情,淡然道:“看来长公主为了给我独处的时间,也是费尽心思呢。既然如此,我也便不与您兜圈子了。”
他眯起眼睛,温和一笑,却看得萧挽情心惊胆战,下一刻就被握住手腕,一把甩到床上,不等她开口呼救,秦之余就压了上来,扼着她的两手,将她按进了被子。
“秦……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殿下很有先见之明,早早就遣去了碍事的人。别慌,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与你心平气和的谈谈……黎三思的事。”
此话一出口,叫嚣挣扎着的萧挽情立刻平静下来,表现出了与平素不符的沉着。
她推开秦之余的手,强打精神坐起身来,刻意佯出一副惋惜无奈的模样。
“相爷之死,我深感遗憾,他是大渊的栋梁之臣,辅佐父皇多年,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令人钦佩。奈何夫人与父皇传出绯闻令他大受打击,他质疑独子的身世,怀疑他并非己出,想彻查到底又怕结局他难以承受,到头来把自己逼入绝境,忧郁而死,实乃可惜。”
“忧郁而死……可以不要再提起这玩笑一样的四字了吗?”秦之余怒极反笑,“他怎么死的,难道你会不知?你这个谨慎到连刺客都不敢轻信,小心到非得自己动手的女人,事到如今还在惺惺作态,他,他们,难道不会在你梦中,嘶喊着向你索命吗?”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
秦之余从袖中抽出布包丢在萧挽情面前,她心怀顾忌,却不得不打开,层层剥离,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她立刻惨叫着将东西丢开,连滚带爬地后退,满眼惊恐地望着秦之余,字不成句。
“你……你竟挖……”
“没错,我挖了黎三思的坟,若不这样做,岂能找出他真正的死因与凶手。”
秦之余非常平静,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刀刃,捧在手心,仔细端详。
“你以为他下葬了便是结局,未免太过天真。只要有人对他的死因存疑,真相就会有大白天下的一天。不会有人忘记黎三思曾做过的一切,就像有人永远记得林溪辞当年遭受的苦难一样,该你偿的,你一分都逃不掉。”
他坐下来正视着脸都吓白了的萧挽情,将那帕子裹着的刀刃放在床沿,是为让二人都看得清楚。
对方吓得不知所措,一脚将东西踢落,他也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捡了起来,端端正正摆在面前,直到对方被他的眼神震慑,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一直以为,黎三思遇刺后,是凶手为了折磨他,才会断去刀柄,让刀刃残留他体内,慢慢夺去他的性命。后来请工匠打磨掉凶器上的锈迹以后,我便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殿下您瞧,刀柄并非断去,而是木质的把手被抽离开来,这说明,凶手在伤人后逃离得非常匆忙,甚至赶不及确认被害人的死便畏罪潜逃。这便出现了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刀这般不结实,作为杀人的工具竟然一碰就散,是不是太离奇了些?”
秦之余把证物又往前推了推,萧挽情避而不看,他便掐着她的下巴,逼她去直视那夺去黎三思性命的凶器。
“藏在黎相体内的刀身弯曲,不同于汉人常用的制式,如果说这并不是中原的东西,问题也便迎刃而解……杀人凶器,就是月氏在迎娶和亲公主时赠予的一把姻缘弯刀,合则合,分则离,寓意两国交战便放妻归乡,不负夫妻情深。我想,当年月氏内乱,应该没人对您说这话,以至于你在行凶之后日夜担惊受怕,直到黎三思入土,才安下了心吧。”
秦之余笑笑,给了萧挽情一丝他要放手的错觉,奋力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桎梏,怎知这样的行为反而激怒了他,掐着她下颚的力度越发大了起来,疼得她哭出了泪来。
“放手,放开我……我承认,我承认黎相是我杀的!”
秦之余这才罢手,转而抚着她的头,轻声安慰:“乖,承认了不就不必吃苦了。那么,理由呢?”
“我……”
“还有,在你行凶后替你掩盖真相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请记住这个还在正常状态的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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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秘密
“因为他,发现了我曾经犯下的错误,如果此事公诸天下,不止是皇室,我,就连北城也会背上恶名。当年林溪辞的丑闻已经被掩盖,时隔多年,我不能让这个秘密毁了我的儿子!”
“所以,你杀了黎三思。”
面对秦之余的质问,萧挽情也算坦然,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她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没错,我发现黎三思在追查这个秘密后登门哀求他不要再深查下去,此事一旦公诸天下,公主府将无法再立足。我是个快死的人,声名于我是身外之物,我也不在乎死后别人会怎样看我,但北城不可以。他是月氏先王之子,回到大渊本就受人白眼,我死后他没了庇护寸步难行,若是再背负这种恶名,就是要被孤立在京城,慢慢等死的。我求相爷,只是想……求他放我儿一条生路。”
“你求他放过你的儿子,可你又何尝放过别人的儿子。”
“他与我也说了同样的话……”萧挽情苦笑着,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话不对劲,眼中溢出惊恐,猛地往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了墙,“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该……你不可能……”
秦之余依旧平静,用帕子裹好作为证物的刀尖,不以为然地朝对方笑笑,“你一定很惊讶吧,明明发现异常的时候就立刻插手阻止了黎三思,为什么我还会知道你不惜杀人也要藏住的秘密?比起原因,不如我们先来理一下思路,看看过去这些年,长公主您都做了些什么吧。”
他温柔地拉着颤抖不已的萧挽情,将身下的被子裹紧了些,生怕她受凉冻坏了似的,然而出口的话语却比那无底的寒泉还要冷。
“首先,在林溪辞生前,您都做了些什么置他于死地呢?让我想想……你到皇上面前哭诉他害你远嫁又丧夫,成了人人嫌弃的克夫女,非要讨个说法才肯罢休。皇上经不住你软磨硬泡,到底还是遂了你的心愿将他打入天牢,可是你后来又做了什么呢?”秦之余轻笑着勾起萧挽情的一捋鬓发,凑到鼻息前,嗅着那淡淡的香气。
“不,我什么都没有做……是桓一,是桓一公公想杀了他!”
“难道那滇南进贡的寒心石也是桓一能碰得的吗!工部的簿子上清清楚楚写着公主府欲建夏凉亭,讨去了一丈见方的寒心石,萧挽情,你难道就不知寒症复发会要了他的命吗?七年了,那间牢房里的血腥味都没散,你就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面对秦之余深彻灵魂的质问,萧挽情嘶喊着反驳,声声凄厉:“他该死!他为了那个女人献计父皇将我嫁去月氏,短短数月便策划阴谋害死了我的夫君,让我不得不回大渊守寡,这是他该还的!”
“我告诉你,计是他献不假,但决策权却在皇上手中,你不恨那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你留在身边的卑劣男人,却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他身上……这样,合理吗?”
萧挽情扭过头去不再言语,神情依旧不忿,显然她多年来的仇恨根本不是靠秦之余三言两语就能浇熄的,而后者也没指望她能良心发现,为所做的一切赎罪。
他缓缓退后,坐回原处,继续道:“你一定不知道吧,有你的纵容,桓一行事无法无天,他在林溪辞死前弹了琵琶……哦对了,殿下在深宫之中,不知东西厂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那我来解释给你听吧,弹琵琶就是……将人的两手高吊起来,剥去上衣,露出两侧凹凸有致的肋骨,用磨得锋利的刀尖,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的弹拨,所发出的令人胆寒的声响,就叫弹琵琶。”
萧挽情被吓白了脸,捂住双耳,不敢再听他接下来的话,更不敢设想当年林溪辞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凌虐。
心中虽有恨,可她毕竟是爱着林溪辞的,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
可秦之余却不想就此轻饶了她,他强行拉下萧挽情的手腕,接下来的话句句戳心。
“可你并没有因为这样放过他的亲眷,他死后你仍在找寻他的夫人钱氏的下落,不论如何都不想她生下林溪辞的骨肉。在连续数月颠沛流离的躲藏中,钱氏心力交瘁,终在一个名叫江陵的小城里早产。你得知此事,立刻命杀手斩草除根,连那新生的婴儿都不肯放过。”
说到这里,他从靴筒中取出了根一€€有余的银锥送到对方眼前,迫她看清那上面残留着的,已经发黑了的血迹。
“钱氏诞下的第一个男婴,落地后没有哭声,接生的婆子都怀疑是个死胎,可她心疼地抱着,一直不肯撒手,刺客进门,她也愣愣地抱着,若非君思归及时察觉,那刺客就要把这锥子刺进那孩子脑中,让他毙命了。事后你一定在后悔,怎么就找了个手脚不利落的废物出手,连个刚出生的小孩都杀不死吧?可你不知,因为那一锥刺入左耳,那孩子从生来,到死,都是一只耳朵听不见声音的聋子,他这一辈子,活得比死还不如。”
“不……”
“之所以说是第一个男婴,是因为在你的刺客被君思归逼退后,钱氏又诞下了第二个孩子,同样是个男孩,自小体虚,弱不禁风,头疼脑热都会病得下不来床,完全遗传到了他父亲的一身病骨。之后,钱氏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