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讲话小心本王割了你的舌头。哦,不对,没了舌头就不能再从你嘴里抠出真相了,那本王换个法子吧,古往今来,慎刑司折磨人的高招那么多,不妨也跟他们学些手段,比如……弹琵琶,如何?”
对方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诧异的神色,“不,你不敢对我做什么,这可是在帝都!!”
“帝都怎么了,天子的眼皮子也不是方方面面都能看到的,就是把你弄死在这地窖里,要想被人发现也得等黎相百年后家产充公、宅邸翻盖,那个时候,就算你想说,也未必有人听了。”
“你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萧北城翘起二郎腿来,眉眼间尽是蔑色,“在质疑本王之前,你可以先好好回忆自己的身份,然后反省一下,有谁会为一个死人喊冤叫屈。”
说到这里,他一字一顿,道出了此人的真实身份:“没错吧?叶、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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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不幸
“本王跟子游不一样,没他那么好的脾气和耐心,接下来本王问的话你一字不差地听着,叶岚尘是不是你的儿子,过去这些年,你对他、对子游都做了什么?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非杀他不可?如果他死了,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落下一个问题没答,你都别想活着出这个门。”
面对萧北城的夺命质问,叶随风笑出了声,“小崽子,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因为贪生怕死而交代这些,你跟他一样自负,凑一对简直天造地设,没祸害别家的老实人真是太好了。”
“再多说一句废话,就让你多弹一段妙音,这大冷的天儿,不需要本王亲自动手替你更衣吧?”
不得不承认,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像沈祠那样傻乎乎的人来唱黑脸,不问三七二十一,拿着刀就往叶随风身上招呼,不动手也把他吓出个好歹来。
不过这老家伙世面见得多,未必能被吓唬了去,既然大家都是心如明镜,那彼此之间就少了许多麻烦。
叶随风冷哼道:“缙王你也是个顶有意思的人,说得好似我交代了你就会信一样,别浪费大家的时间,要杀要剐来个痛快吧。”
“说不说在你,信不信在本王,用不着你来操心本王,做好你自己的事。想要痛快?本王偏不,‘销骨’是如何折磨了他近二十年,这一切,我都要你一笔笔还回来,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提到“销骨”,叶随风变了脸色,显然他对此毒的效用非常了解,宁死不肯跟这东西沾上边,咬了咬牙,终于吐了真话:“不是。”
“不是什么?”
“叶岚尘,那小子,不是我儿子。”
萧北城抽出烟杆,递到江临渊面前,后者便端了烛台为他点燃烟丝,看他慢悠悠地吸了一口,这口烟雾憋在胸中,舒坦了,才缓缓呼出。
他问:“那他是谁?”
“人肉堆里捡来的。当年京城流行痘疫,传染力极强,不少百姓都染了病,官府没辙,只好把那些染病和疑似染了病的人就都赶到城外的疠所,让他们在那儿等死。”
京城曾经的确蔓延过痘疫,当时公主府也出了人帮忙,沈祠的父亲就是牺牲在一线,因此萧北城对此印象深刻。
叶随风讲述:“那疫灾闹得很大,每天都有人被关进疠所等死,也有无数尸体被抬出去,办事的差役嫌晦气,也怕自己染病,都把尸体随意堆在一处,也没人看管。岚尘那孩子当时还小,父母都死了,他跟在抬尸体的差役身后一起去了抛尸的地方,抱着父母大哭,赶也不走,我一时心软,不想看这孩子就这么死了,所以就收养了他。”
“照你这个说法,叶岚尘被关进过疠所,也曾在死人堆里乱爬,他染病的几率非常高,可他不仅没有死,甚至还失去记忆,把你当作了亲生父亲,能解释一下吗?”
“事情很简单,那孩子的确染了病,但他体质跟常人不同,也可以说是命硬吧。他没死,连着高烧几天都不退,我都找好地方埋他了,可他突然就好了起来,日渐恢复,与寻常孩子没什么不同,就是那几天烧坏了脑子,不记事了,心智也一并退化了,就像个婴儿似的。”
叶随风摇着头笑笑,陷入了回忆,仿佛回到了捡到养子的那个夏天,目光也少见的柔和了。
他说:“岚尘那孩子是命大,病成那样都没死,我觉着他跟我有缘,也想帮他,所以告诉他我就是他的亲爹,他也信了。岚尘天资聪颖,我收养他的时候,他只有四岁,我教他识字念书,他很有天赋,学一遍就能背下来,是难得的天才。我喜欢他啊,真是太喜欢这孩子了,一直都把他当成亲儿子养,把最好的都给了他,也盼着他以后能成才,但是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他的……”
他眼中流露出了失落的神情,萧北城手里还捏着方才从他脸上撕下来的半边假面,看着他此刻不加修饰,老态尽显的脸,心里也是唏嘘。
“所以你其实并没有骗他,至少你与他作为父子共度的那些年,都是真的。”
叶随风吃力地跪坐起身,而后盘膝,佝偻着身子,点头承认了这话。
“叶随风是真的,而莫文成,才是假的。”
“对,你说的没错,我和他作为父子的那些年都是真的,都是……但我能不能告诉他。他是个好孩子,真的很好,我明明对他不怎么用心,他对我的感情却那么深,围猎之后我失踪,他是最先察觉到异样的,但他那时候太小了,什么都做不到,也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往后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不再追究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他为了一个‘真相’,居然追到了朝廷,某种程度上讲,他真的很厉害了。”
萧北城深吸一口气,“所以,是你指使迟€€纵火杀他吗?”
“迟€€?那个总喜欢做他跟屁虫的小子吗,我一直觉得他是个不能成事的,留在身边还是个祸害,就算我再怎么缺人也不会用他,这只是其一,关键我没有理由杀岚尘。”
他这话萧北城是相信的,如果是叶随风想杀叶岚尘,他有一百种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没必要非得担着风险让迟€€来拿刀。
“因为就算我不动手,岚尘也活不久了。”
“你是指,‘销骨’?”
“算是吧,”叶随风苦笑着摇头,“但‘销骨’有解,他的病却是没救的。”
萧北城察觉到对方措辞的细微变化,在他口中,“销骨”是毒,而叶岚尘遭遇的却是病。
精明如他,很快便明白了此话隐含的深意,“莫非,叶岚尘的病结是幼时留下的?”
“我又不是大夫,不敢给他下什么诊断,不过据我推测便是如此。岚尘自从那一场大病过后鲜少生病,头疼脑热都少有,可偏偏从三年前一病到现在都不见起色,你可知是为何?”
“难道不是有人……”
“谁会害他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经历过当年事的老东西哪个不把他当孩子看,明知道他调不出当年的卷宗,对谁都构不成威胁,为何要多此一举害他,就算心虚也没这个道理。”
萧北城心底骤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惧与焦虑,如果叶随风说得是真的,没有人对叶岚尘下手,但他的病再次复发,就代表着……这病在他体内蛰伏了将近二十年,直到三年前才再次表现出病状。
没人能说清这病在他身上是否还有传染的风险,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京城百姓的性命悬在刀尖上,萧北城当机立断:“立刻封锁苏府,除秦南归与姜炎青外,任何人不得再接触叶岚尘,直到确定他的病完全治愈。”
江临渊立刻照做,正要出门,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收回步子,回过头看向萧北城。
后者还当他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与他目光相触的一刻,就意识到事情不妙。
事发当日,在火场与叶岚尘接触过的人不计其数,这病要是真的传染,只怕……
“先吩咐苏府做好准备,无关人等可先暂时安置在城外君府,至于东宫……”萧北城感到头疼,“不能让太子担任何风险,传信进宫,将当日出现在火场的宫人全部隔离在无人的宫院,换一批人去照顾他,不准他离开东宫半步,明白了吗?”
“是。”江临渊应了一声便匆匆走了,叶随风的脸色不大好看,很显然,叶岚尘状况不妙,他着急了。
萧北城趁他被亲情牵绊,防备出现一丝松懈时迎头追上,完全不给人喘息的余地。
“这病与‘销骨’到底有什么关系?叶随风,你做个人吧,我知道你不想害死他,否则也不必让他离开京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说实话,他就真的只剩死路一条。”
对待叶随风这种看似无懈可击的人,就需要一击抓住他的致命弱点。
萧北城虚晃一招,断言他不想叶岚尘死,果然对方眼中有了动摇的神色,看来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正视过自己,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捡来的便宜儿子在他心里的地位居然如此重要。
叶随风扬起头来,后脑顶着冰凉的墙壁,眼底泛着惆怅的涟漪,想起与叶岚尘过去的种种,他必须承认,他的确很在乎这给了他一个“家”的小家伙。
“我也不知……这是实话。你既然找到了叶府的密室,应该也拿到了我研究‘销骨’的证据,我没有医理药理的知识,到最后研究出来的结果,也只是知道‘销骨’的效用因人而异,它其实就是苗人进行巫术行为的一种蛊。”
萧北城从袖中翻出了一模一样的一双手把玉,在叶随风眼前晃了晃,“你送出的两件大礼,应该不止是祈盼子游跟你的养子能够长命百岁吧?”
叶随风自嘲地笑笑,“对,这东西就是用来催化他们体内‘销骨’。我说实话,你可别嫌恶心,其实‘销骨’和所有蛊毒一样,真身是一种能寄生在人体内的毒虫,天性喜欢长眠在玉石的缝隙里,苗人发现这种毒虫有着漫长的沉眠期,就像冬眠的动物一样,它们以玉石为食,醒来啃噬石头,吃饱了又会沉睡,循环往复,度过无聊的一生,强行让它们脱离安眠的温床,它们就会发了疯一样到处冲撞,能咬碎石头的利齿撕裂人的肉体根本不是难事。”
“所以,蛊虫寄生在人体内,时不时闹腾一下,就会让人痛苦不堪。”
“何止痛苦,”叶随风苦笑道,“毒性是因人而异的,体质不同,有人能挨过去,有人挨不过去,有人能挺三天,而有的人能挺三十年,都不一样。他们幸,也不幸。”
而这话引申的意思却是:他们能够坚持活下去,是他人之幸,亦是他们自己的不幸。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到头秃,好多发出来的章节都没有仔细修bug,可能会有一些小问题存在,之后会抽个空改掉的~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第227章 观夜
从地窖里出来时,萧北城耳边仍回响着叶随风的话:“岚尘为了我而活下来,而君子游则是为了你,是我们该感恩戴德,庆幸老天爷给了他们活着的勇气。”
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而活着却要忍受无穷无尽的痛苦,那人为了活下去付出了多大的勇气与代价,是他永远不会知道,也不敢知道的。
从叶随风的话中可以得知,他研究发现“销骨”在不同人身上会有不同的效力与反应,相对的,蛊纹出现的位置也有所不同。
“销骨”的蛊虫生性懒惰,即使寄生人体,也不会一直处在躁动中,一旦陷入癫狂,胡乱冲撞破坏了人体内的脏器,那么宿主也会随之死亡。
当宿主的体温降低到适应蛊虫繁殖时,蛊虫就会产下虫卵,孵化的过程仅仅需要几个时辰即可完成,破卵而出的幼虫用肉眼几乎看不到,它们可以从死去的宿主七窍飞出,而后寻找新的宿主寄生。
……等等,蛊虫传播一直遵循着宿主死亡的原则,目前已知被“销骨”毒害的人只有君子游与叶岚尘,只要他们两个不死,蛊虫就会被限制在二人体内,不会传染给他人。
“江临渊!”
萧北城喊了一声,在院外吩咐手下做事的江临渊立刻回过头来,见那人摇了摇头,心中便已了然,“王爷是找到对策了吗?”
“不必隔离无关者,只要叶随风说的是真的,其他人就没有被传染的危险,当前最主要的是保住子游和叶岚尘的命,一旦他们两个出事……”
萧北城一边说着,一边冲向君子游所在的别院,一把推开门,见那人光着两脚靠在软榻边,吊着条断了的胳膊,屋内还充斥着一股子浓烈的酒气,顿时沉下了脸。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君子游也没想到他居然回来得这么急,手里的罪证还没放下,既担心被他责难,又不想浪费了这一口醇酿,想想都已经先斩后奏了,也不差再多挨句骂,索性仰头把酒倒进了嘴里,毁尸灭迹般把酒杯藏到了身后。
看他这副做贼心虚的德行,萧北城的心才刚放下,火就又烧了起来,不过还没等他发作,君子游自己就先尝到了恶果。
他有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这一口火辣急急入口,喉咙被灼得生疼,咽不下也不舍得吐,把自己憋的脸颊绯红,都快挤出了眼泪。
萧北城上前去,捏着他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来,五指插入他发间,直接吻上了他的唇,将他那一口浓烈卷入舌中,顺便带着惩戒的意味咬了他一口,听他吃痛地“哼”了一声才罢手。
“有伤还敢喝酒,谁给你的胆子,嗯?”
微醺的那人目光有些迷离,衣衫不整的模样配上他这朦胧的神情,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几乎是本能地,萧北城的手探进了他衣服的下摆,游走时,那人舔着摔得微微发紫的嘴角,朝他清浅一笑。
“被‘自己’强吻了一口的感觉有点奇妙,你最好不要让我上瘾,否则让我爱上了自己,以后可就没王爷你什么事了。”
“心肝儿,你还真敢说啊。”
两人完全无视了在场的其他人,被忽视许久的黎婴终于忍无可忍,死灰着脸色咳了一声,“差不多得了,我这小庙容不下二位大仙翻云覆雨,正事办完了就赶紧滚回家去,想怎么折腾都没人管。”
“啧,相爷好生薄情,方才还说要煲排骨汤给我,这会儿就撵人了。”
黎婴被君子游的阴阳怪气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抄起手边的书卷,掂了掂重量,怕给人砸出个好歹,只得换了几张薄纸捏成团,朝那人砸了过去。
亏他冷静了那么一下,否则一本《肆野事》扔出去,君子游好不容易复位的断骨又要重续了。
萧北城把纸团摊开来,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串名字,刚好有几个眼熟的。
“陈忠钰,我记得他曾为户部侍郎,两年前得了场急病过世了。范明路早些年得罪了顶头上司,被人在皇上面前参了一本,贬去了雁息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一路餐风露宿,才到没几天就因为水土不服翘了辫子。至于李宓……这个人这个人应该还活着。”
他往下翻了翻,有了意外发现,“迟€€?为什么连他也……”
君子游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动就牵扯断骨,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是方才沈祠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肆野事》残本,我爹就是根据这本译文,把死亡名单藏进了无中生有的账本里。方才我与相爷破译出了后半部分,这边的人大多都还活着,能够肯定的是,如果不及时采取行动,这些名字可能都要被刻上灵牌了。”
萧北城知道这事耽搁不得,与江临渊分头行动,准备一个个揪出名单上的人,从他们嘴里撬出当年事,君子游这边也闲不下来,揉了把被醉意醺得泛了红潮的脸,似乎也有点酒劲上头,哼哼着自己出门去觅食了。
黎婴听着那“啪嗒啪嗒”的脆响就觉着火都冒了上来,捞了那人随意踢在地上的靴子,朝外喊道:“穿鞋!多大的人了,一个个不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