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 第184章

  他抽出椅子侧着身子坐下,一手搭着椅背,还翘起了二郎腿,是一副惬意而悠闲的姿态,随手拿起一只在寒风里被冻得冰凉的杯盏,轻描淡写地承认了自己的阴谋。

  “我如实交代,其实我是在倒数你的死期。我每喝一杯茶,仙鹤簪的长羽就会折断一支,先皇驻守十二州的铁骑就会尊他遗命,受诏调一支回京。”

  直到这时,他才摊开自始自终紧握的右手,将还带着他一丝体温的仙鹤簪放在萧景渊手中,成全了他这些年来一直都想得到此物的夙愿。

  如他所言,仙鹤长羽都被拔光了去,如今只剩下一只秃了毛的鸟儿,玛瑙点缀的双眼与他静静对视,微微开合的长喙似乎正无声哂笑着他的落败。

  此时已经能够听到远方的人鸣马嘶,守御外敌的铁蹄终于踏上这座孤寂已久的帝都,忠诚之军的剑刃,也终于指向真正为害苍生的国君。

  “君子游……林风迟,你们林氏,是要反啊……”萧景渊一日之内承受了太多不堪直面的现实,即使听到这种大难临头的消息,居然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只是喃喃念叨了几声。

  须臾,他报之冷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把扯住君子游的衣领,将他拖到身前,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衅意,颇为骇人。

  “我告诉你君子游,‘销骨’也好,情蛊也罢,苗人的巫毒之术是不可能根治的,你的良药,只有萧清绝,所以你得护好了他啊,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乃至天下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语毕,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将君子游推远了去。

  这一下力道过猛,没有太多防备的后者差点被绊倒,为稳住身形而失神一瞬,哪成想对方竟会趁他不备,陡然掀了茶几来阻挡他的脚步。

  君子游不得不抬手护在身前,以免从天而降的棋盘摔在他脸上,杯盘随之砸落在地,成了一地齑粉。

  不等他回过神闪避,萧景渊便掐住他的脖子,君子游吃痛,下意识拉住他的手,掰着他不断收缩的五指,试图减轻力道。

  也不知这人死到临头是哪来的一股力气,伤势未愈的君子游双手难以使力,竟撬不动分毫,脸色都憋得涨红了去,浑身乏力,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拖进御书房的大殿,狠狠抵在墙上。

  “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不妨再告诉你一句实话,当年京城痘疫蔓延的确是无心之举,但我从她的遗物里得到了‘销骨’之毒,为的就是防止今天这种事情发生,当年把它用在你身上真是太好了,至少你没有我这样的先见之明,还对此一无所知呢。”

  君子游闻言大惊,心脏似乎随之停跳了一瞬,“难道说那个时候……”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琅华阁藏尸的暗室中初次发病时的情形,根据以往的经验,他每一次毒发都有规律可循,极少来得那么突然且严重,当时只当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这样说吧,当年痘疫蔓延只是因为她体内的情蛊散播出去,才危害了京城百姓,而‘销骨’是用那些死者尸体上提取到的至毒之物融合而成,毒性更烈,危害更甚,并且需要温床培养,激发出全部的毒性,才能够无声无息的散播出去,可以说,你其实是我埋下的一刻毒种,为了以防万一,才让你在京城生根、发芽。”

  他猝然松手,一时经受不住打击的君子游没能站稳,顺着墙壁滑坐下去,出于求生的本能,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随着胸口的起伏,能够看到他衣领虚掩下颈子上被染得乌黑的血管在急促鼓动。

  有谁能想到,这样一具看似孱弱的身体里,会潜伏着如此庞大而恐怖的威胁呢?

  萧景渊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此刻惊慌失措的反应,心中腾起复仇的快意,他扯着那人略显凌乱的额发,迫他抬起头来,满溢着恐慌的双眼直视着自己,享受着扳回一城的愉悦。

  “你以为我往昔给你的纵容只是处于对你、对林溪辞的愧疚吗?不,我是在等你这颗毒种结果,是时候了,林风迟,现在是时候与你同归于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算算关系,子游可是渊帝的侄媳,皇上你怎么狠得下心下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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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死蛊

  萧景渊已近癫狂,披头散发双眼血红的模样当真骇人,理智全无朝人嘶吼的样子就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去。

  可君子游又不是任人欺凌的小白兔,他刚刚得知自己死亡将会带来的恶果,就万万不会给他可乘之机,抬腿一脚踏在萧景渊的胸口,将人踢远了些,强行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按着伤臂站了起来,四下找寻着除萧景渊横身在前挡住的大门外的出路,警觉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不打算留给对方任何追击的机会。

  此前他在越氏私塾制服了发狂的司夜这事被京城百姓传得神乎其神,更有甚者说他是天仙下凡,金刚转世,一拳就能打死一头壮牛,萧景渊固然不信这种鬼话,却也不得不小心这看似羸弱,却匿着惊人爆发力的年轻人,尽力避免着与他正面冲突。

  再强大的人都会有血肉之躯难以抵抗的致命弱点,君子游与萧景渊相对相持,不着痕迹地移动到窗边,是想靠躲闪的方式避战,见对方无动于衷,下意识跨上窗沿一推,随即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不对,萧景渊自知无路可逃,这种时候就算拼上性命也会奋力一搏,争取最后一线生机,不大可能无动于衷,除非……

  不好,是陷阱!

  君子游的反应的确很快,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来不及阻止身体本能的反应,外推的轩窗受力后立刻反弹,木沿狠狠撞在他的额角,登时血流不止。

  他眼前一黑,头晕目眩险些跌倒,眼睛还未睁开,便先嗅到了异样的刺激气味。

  这是……

  冰冷的浓液当头淋下,他瞬间感受到一种滑腻的异样感觉顺着领口渗透到体表,冲鼻的异味带着浓重的烟火气,闻之令人作呕。

  落入陷阱的他下意识反击,胡乱用袖口一抹受到刺激的双眼,紧握拳头便要朝萧景渊打去。

  他眯起通红的右眼,正要反击,却透过指缝看到了对方手里点亮的灯烛,动作被迫滞在半途,不敢再靠近半步。

  被灯油淋透全身的他只要沾上丁点火星,就会被烧得尸骨全无,他一人与萧景渊同归于尽是稳赚不赔,可一旦他的死造成无辜百姓受难,那将是何等罪过。

  更何况他心里有着牵念的人,还有大好的余生没有享受,怎甘心就这样殉了萧景渊?

  “来啊,君子游,你怎么不敢了?”萧景渊用手背擦去下巴上的血迹,混乱打斗中裂开的嘴角使得他不再对称的左右脸看起来格外骇人。

  他绷紧手臂,将蜡烛移到身前,步步紧逼,看着君子游缓缓摊开两手,朝他做出投降的姿态,更是欣喜若狂,瞪大的双眼里跳动着诡异的神采。

  “来啊!你倒是继续打啊,我倒要看看你这只折翼的仙鹤能不能浴火重生!!”

  这老贼疯起来简直不可理喻,完全不怕身上同样溅到油污的自己也会被烈火焚身,朝君子游扑了过来,一心就是要杀他。

  保命心切的君子游不肯让他得逞,朝旁侧一滚,勉强躲开他的攻击,萧景渊踏在积了油污的青石板上,脚底一滑,一时身子不稳,失手丢了烛台。

  烛火在接触到灯油的瞬间炸开了火花,霎时热量扑面而来,整个宫殿都被火海吞噬。

  君子游断骨作痛,很难支撑他掌握平衡,只得咬着牙侧过身去,尝试爬起,奈何身子还没来得及发力,萧景渊已经冲到他身前,一脚踏在他胸口,便让他动弹不得。

  那力道简直要将他的肋骨生生碾断,君子游吃痛,发出一声低吟,两手紧握对方的脚踝,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线生存的空间,然而这种高低相差悬殊的对战姿态一旦形成,就很难逆转形势反攻其上,况且他也只是个伤势未愈的病人。

  “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是不做困兽之斗,他们也不过是要赶你下台,推立你的儿子为新皇,至少你不必死,为什么非得同归于尽呢……”

  “你住口!别想花言巧语蛊惑我,我不信你,我不信你!!”

  “皇叔,好歹我也算是你的侄媳妇,叫你一声‘皇叔’不过分吧?您老人家行行好,先停战吧,多少看在缙王的面子上……”

  被怒意冲昏头脑,萧景渊收腿便扑了上来,重重压在君子游身上,好险迫出他一口血来。

  紧接着,萧景渊的两手再次按上他的颈子,逼他住了口,这一次是真正动了杀心,死死掐着他的喉结,招招都是为取他的性命。

  在这种逼命的剧痛下,没几个人能保持理智,君子游也是个普通人,甚至是比普通人战斗力还要低下的伤员病患,这种要命的时候再不以死手反击,从这里被抬出去的就只有他了。

  慌乱中,他两手胡乱在身旁可及的范围拍打着,找寻反击的机会,突然一阵滚烫的灼痛让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也顾不得太多,随手抄了那东西便朝萧景渊脑袋上打了过去。

  被鎏金的烛台不偏不倚地打在头上,任谁都得迷糊上一时半刻,何况萧景渊正处于极度的亢奋中,完全没想到君子游竟还能反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硬生生挨了他这一下也有些吃劲,两眼一花,就被君子游从身上翻了下去,原地一滚,骑在他身上扳回了一城。

  君子游很清楚,这种随时都可能逆转的形势并没有实质上的保护措施,他必须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要是不想跟这走投无路的皇帝双双死在火场里,就必须心狠手辣,一击到位。

  正当他抡起烛台,打算再在萧景渊头上重重来一下,送他去梦周公时,他突然看到对方脖筋暴起的颈子上突出一块鼓起,且在皮下缓慢移动,先是出现在他领下胸骨窝处,而后爬到了他的脖子、甚至是脸上。

  是蛊虫!!

  当君子游猛然意识到这一点时,被他压在身下的萧景渊渐渐回神,开始不安分起来,他抄起烛台照着这家伙头上又是一下,不是照死打的,但足以让他再昏沉上一阵子,多少是控制住了他下一步的反抗。

  君子游蓦地想起,这家伙方才承认了苗疆巫女是给他下了蛊才得到了这份虚假的爱情,这种寄生人体的怪异虫子并不会随着饲主的死亡而龟息,只要宿主能够继续提供养分,它们就能一直活着。

  从某种意义上讲,萧景渊也是个可能危害旁人的威胁,他不能让他就这么走出这个门!

  “皇叔啊皇叔,你怎么一把岁数了还不让人省心!”

  君子游很快采取了措施,他抽出根在火海里烧红了的残铁,手上缠着绷带垫在一端,抓住了蛊虫爬至萧景渊额头上的那一瞬,捏着皮肉将烙铁按了下去。

  登时升起一阵滚烫的白烟,伴随着皮肉焦糊的异味,与萧景渊凄惨的哀嚎。

  被疼痛激醒的皇帝越发不安分,奋力反抗着君子游的压制,可那人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急于用牙齿叼出他藏在指甲里的薄刃,划破萧景渊被烫伤的创口,强忍着拳脚落在身上的疼,咬牙从对方的伤口中剔出了一只被烫死的蛊虫尸体。

  虫尸散发着难闻的恶臭,他将那秽物丢到了火里,很快便发出了“噼啪”的脆响,残害这皇帝多年的毒物也总算是得了恶惩。

  君子游终于松了口气,也终于回神,为身下突然平息的反抗而感到困惑,正想着该不会是蛊虫一死,被控制心脑的萧景渊终于找回了生而为人的善良天性,就觉腹下一紧。

  他下意识摸了一把,只碰着个温热尖锐的异物,随即满手都被滚烫的液体浸湿。

  ……他闻到了血腥味。

  人在情急时通常是感觉不到疼痛的,这一点君子游已经反复证明过了,但身体的极限并不会因为无法感受到疼痛而提升上限,那种绝望的无助与无力感由内向外发散到四肢百骸,愣了一瞬,他便翻倒在地。

  不应当……至少不应该。

  当蜡烛融化后,烛台尖锐的一端足以成为杀人的凶器,他咬牙拔出刺在腹下的锐器,克制不住颤抖的两手移到眼前,满目尽是血色。

  满头是血的萧景渊狞笑着,见君子游挣扎着欲坐起身来,狠狠一脚又将他踢倒在地,这一次那人是真的没了气力,闷哼着蜷起身体,不再动弹。

  “你想害我……可我偏不让你得逞!君子游,咱们谁都别想出去,死吧,一起死吧!!”

  君子游强忍痛楚睁开双眼,就见萧景渊背后肆虐的火舌烧着了大殿的藻井,被点燃的木梁已经炭化,再支撑不住穹顶的重量,他下意识按着伤口爬了起来,一脚踹开萧景渊朝他头上砸来的烛台,扯着对方的领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人扔向了尚未被火势波及的大殿另一侧。

  被大火烧毁的半边宫殿应声而塌,君子游还没来得及跑出来,就被压下的残土埋了进去。

  灼浪袭人,灰烬四散,被火舌燎伤了皮肉的萧景渊终于借着痛感清醒,讷然望着遍地狼藉,歪头傻笑:“哈哈哈,死了,死了……我也该死了,该死了……”

  这么念叨着,他拿起了掉落在地,还沾染着血迹的烛台,两手握着底柄,颤抖着抵住了自己的心窝。

  只要一下……只需要疼那么一下,他就可以解脱了。

  萧景渊闭上双眼,紧握凶器的两手血管暴起,生死一瞬。

  就在他将要把凶器刺入胸膛的攸关一刻,突如其来的寒意逼压了炽烈的热浪,他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手里的凶器就被踢飞了去,紧接着有人提着领口,将颓如死狗的他拖了起来,略显沙哑的嗓音一字一顿地逼问:“他在哪里!”

  萧景渊捂着头上的伤口,痴痴笑着,“死了,死了……”

  哪成想对方竟勒住他的脖颈,丝毫不顾及二者的身份之差,几步便把他按倒在火海边缘,抄起方才差点要了他命的烛台,径直朝他额心刺来。

  逼命一刻,那锐器悬停在萧景渊面前,他几乎能感受到尖刺在皮肤上划下的细伤带来的轻微刺痛,只要再进半寸,他就能成为对方手下的亡魂,可那凶器却迟迟没有落下。

  紧扣着暴君的萧北城眸底深渊倒映着烈火的炙光,那一瞬,似有血光映红他的双眼。

  萧景渊听到他说:“把我的子游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灵魂质问:皇叔和媳妇打起来了王爷会帮谁?

  王爷吐槽为什么都是送命题并一脚踹翻了作者面前的狗粮。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第258章 殊死

  “还、还……把他还给你,那谁把我的江山还给我!!”

  萧景渊疯癫地嘶吼着朝他扑了过来,萧北城伤体未愈,一时难以压制他的反抗,迫不得已,只能将他逼得更紧了些,岂料萧景渊张口便咬住他的左腕,奋力撕扯,立时鲜血横流。

  他就像只嗜血的野兽,狂怒之下疯狂撕咬,可任他肆意施虐,萧北城都没有反抗的意思,他嗅到一丝异样才住口看向对方,然而那人却没有被激怒后的暴跳如雷,甚至没有急于从他口中挣脱出血肉模糊的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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