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看着子游一点点把波ss逼到绝境,也有点小激动呢~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第255章 双生
“你的对手不是晗王,至少在你心里不是,你整日担惊受怕,就是担心先皇对两个亲儿子都不满意,又因对林溪辞的愧悔与宠爱,将皇位拱手让人。我觉得最让你不安的事,就是当时林溪辞的遗孀流亡在外,而她刚好身怀六甲,所以你非得撺掇着长公主杀死他们不可,但你没有想到的是,同样初为人母的长公主心软了。”
眼看着他又是一杯茶饮尽,索性萧景渊也承认了他的猜测。
“是,萧挽情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空有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但我不懂的是,林溪辞怎么说都是个外人,就算你深信先皇和李重华是被狸猫换太子的无稽之谈,也不该把他的儿子视为皇位的竞争者,我要是你,我最怕的可是缙王。”
的确,缙王之母,长公主萧挽情是先皇最宠爱的女儿,他在世时也对这个外孙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关切。
如果他老人家活得足够久,等到了这孩子长大,不多说,再有个六七年就足够他看清少年的品性与才能,一旦他认定萧北城比萧景渊更适合做他的继承人,一动心念写下立储诏书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大抵唯一的阻碍便是这“孙子”的称呼前头永远有个“外”做前缀,好巧不巧,这孩子的爹还是远在西域的月氏王,难保这孩子的胳膊肘不会往外拐,在人心里总归是一块解不开的疙瘩。
要说林溪辞生前没有想到长公主之子体内流淌着异国的血,绝对无法成为羡宗继承人这一点,纯粹是碰巧蒙上的,打死他也不信啊。
换了君子游是生性多疑的萧景渊,每天都觉着有人觊觎他的皇位,他干脆趁着萧北城睡觉的时候把这侄子掐死算了,一了百了多省心。
可他偏不,他反其道而行,越是害怕萧北城作妖,他越是要把人像尊佛一样供起来,正如君子游,或是林风迟的存在之于他也是个祸患,可他一样没有赶尽杀绝,反之还给了他莫大的恩宠,令他一呼百应。
这合理吗?
“因为他手里,捏着朕的致命死穴。”
“谁?缙王?”
“林溪辞。”
这个答案出乎君子游的意料,也是萧景渊最不愿正面提起的屈辱,这么多年他都没能从一个死人手里夺回损去的体面,属实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他早就已经察觉到朕的动作了,可他当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被先皇冷落,被桓一压制,也被朝臣排挤,想做什么都是寸步难行。他知道救世这个过程很漫长,光凭他一人无力完成,于是设局把自己的儿子引了进来。”
“我?”
萧景渊点点头,“也许他心里对萧挽情多少还是有愧疚的吧,哪怕那个孩子是她与月氏的孽种,也在尽力保护着他,朕错就错在不该给他可乘之机,一时的大意,害了朕的后半辈子……”
“他究竟掌握着什么?”
“两条命,以及千万人的命。”
他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佩服已死的林溪辞,还是嘲笑被死人玩得团团转的自己。
“他就是个疯子,你该恨他,因为将‘销骨’种在你体内,让你一生都生不如死的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林、溪、辞!”
闻及此言,君子游的手一抖,茶汤随之泼了出来,杯口结的那层冰碴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化作了细碎的晶片漂浮在水面上。
被压制已久的萧景渊终于找到了一丝复仇的快感,看着对方惊愕不已,一时失神,本能地想要更进一步践踏他濒临崩溃的精神。
他说:“‘销骨’的作用的确是因人而异不假,但他当初在你身上种下的恶因可不是这个,而是一蛊双生的至毒之物,他舍不得被自己坑害的儿子真的丧命,所以,他把你的命和萧北城捆绑在了一起,用来威胁朕,只要你们出丁点岔子,朕的江山社稷就完蛋了!”
“一蛊双生……”
“说白了就是情蛊,苗疆的妖法是很邪门,竟然真能让你们一面就对上了眼,从此倾心于彼此,多匪夷所思啊。”
“如果我们其中一人死了,会带来怎样的恶果?”
萧景渊沉默了一瞬,君子游见他不语,还当他是因为自己没有依约饮茶而不悦,将手伸向棋盘,中途却被按了下来。
此时棋盘上只剩两只扣盖的杯盏,也就是说,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
其实早在萧景渊透露出“情蛊”这个信息的时候,君子游就已经猜到一二,只是为了求证,不得不走出这试探的一步。
很显然,到最后还是他这个经验老道的赌徒略胜一筹。
萧景渊拉着他的手腕,别开目光,深深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朕后悔了,朕不想你死了。”
“恐怕你不是不想我死,而是不敢让我死吧。”君子游强行抽手,脱离了他的桎梏,而后朝他微微一笑,“我要是死了,你一定会很困扰吧,听说‘销骨’的宿主死后,会有肉眼看不到的蛊虫从七窍飞出,继续找寻新的宿主,且传播速度极快,致死率极高,该不会是我跟王爷所中的情蛊比起这个还要毒吧?”
萧景渊顿时面无血色,君子游便知自己一语中的。
他缓缓从对方的桎梏下抽出手来,强行握住掌下的杯盏,拇指撬开杯盖,顿时浓烈的酒香充斥鼻息。
“可是萧景渊,我不想让你过得太舒坦啊,被你坑了这么多年,我巴不得你给你找点麻烦呢,你说我这一杯‘七年恨’下去,你会遗恨几年?”
“不,你别……”
完全不给他阻止的机会,君子游仰头,竟把那满满一杯饮了下去,入口冰凉的浓醇之味在舌尖上绽出火热的痛感,从喉管一路灼烧到肚腹,却是暖不了心肠。
“好酒,果然是好……”
他呛咳不已,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微醺的酒气,然而萧景渊没有怜惜他这一刻的不适,按着他的脖子,十分强硬地将他上半身都压了下去,重拍着他的后心,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震碎了去。
君子游被他打得两眼一黑,到底还是没忍住,呜咽一声便把酒液和着血吐了出来,让萧景渊暂松了一口气。
他擦擦嘴角,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这个人果然害怕自己出事,追其原因,无非是怕他死后散播蛊毒,害了大渊百姓……或者说,是萧景渊的傀儡子民更为准确。
“……看你这反应,当年京城的痘疫,果然是你的无心之失吗。”
萧景渊咬了咬牙,“朕只需要能控制人心的法子,哪怕是恐吓也无妨,从来都没想过真的要他们死,若无黎民百姓,那朕这皇帝又算什么!”
“你的败笔是什么?”
“……一个,该死的苗疆巫女。”
谈及于此,萧景渊终于动容,颓然跌坐在地,抱着两膝,将头埋进了膝盖,是一种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孤独姿态。
他说:“那是真正让朕动心的人。”
他的叙述非常生动,随着他言语的形容,君子游眼前仿佛有一张细绢丝帛的画卷缓缓铺展开来,其上绘着一位曼妙婀娜的貌美女子,她莞尔一笑,便似暖风拂面,春情盎然。
“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动人,被她看上一眼,都让人觉得是对过去数年间的苦难的一种救赎,朕曾想过与她厮守终生,甚至愿意为她抛弃所有,皇位、自尊、性命,什么都可以!可是……”
他压抑着情绪,掩面而泣,时隔多年,撕开旧疤还是会让他痛不欲生,他以为自己淡忘的一切实则就潜藏在他颔下七寸之处,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的精神,将他的心肠都拧作一团,肆意蹂躏。
“朕深爱着她,分明见她第一面时不觉她有过人之处,甚至认为她不及后宫佳丽的七分美,然而再见她时,却被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所吸引,自此之后,再不能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片刻。”
君子游沉静道:“你这是被下蛊了。”
萧景渊苦笑着摇头,又哭又笑,他们也是这样说的……他们都是这样说的,黎婴有次进宫见着朕死乞白赖缠着她相陪,便说了一句‘苗疆妖女留不得’,为了这句话,朕把当时还年轻的他打得半个月都没下来床啊。”
“现在黎相也是个有一说一的主儿,我能想到少年时年轻气盛的他会是怎样的直言不讳。”
“黎婴啊黎婴,当年朕有多想他死,现在就有多宝贝他,为了一段莫须有的流言,竟然害得他……唉,不提也罢,言归正传,不少人都提醒过朕,说她是用苗人特有的法子给朕下了蛊,朕才会爱她如命,那妖女可杀不可留,可朕从来都没把这话当回事。”
“那后来她遭遇了什么?让我猜猜,应该是哪位忠肝义胆的直肠子大员实在忍不住有人狐媚惑主,祸乱朝堂,所以越俎代庖,代替太后行了家法,暗中把这位妖妃给‘咔嚓’了吧。”
“没有。”
得到否认的答案,君子游属实吃了一惊,好大半天才等来接下来的回答:“她是被朕害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感到肾透支了,可能回复评论发红包的弧也会长点…我会尽量抽出时间的,过了年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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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毒种
萧景渊会坦白承认这种话,对君子游来说的确足够意外,愕然半晌,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朕是真的很爱她,爱到了不想与她分开片刻,甚至不管朕与她的儿子天资品德如何,都愿将皇位传承于他,可她却不想与朕共育子嗣,朕不能理解,便与她冷战数日,之后实在按捺不住心情去找了她,她却哭着说她的儿子降世必会为大渊带来灾厄,求朕三思。”
说到这个份儿上,君子游估摸着也能猜出事情的大概了,恐怕这位苗女的确是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法子才得了君心,并且此举贻害无穷,会波及到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但是朕不肯听啊,一意孤行,非缠着她讨个说法,她说不出,便当她是待朕凉薄,心灰意冷。她不忍朕这般难过,只好妥协,她产子的那天,朕在殿外从日头高照等到明月当空,再到天明时,便传来了母子俱亡的噩耗……”
说到这里,萧景渊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君子游于心不忍,便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哪成想对方竟然拉着他的手便像条蛇似的缠了上来,冰冷的双手攀上他的手臂,让君子游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服了毒的那个。
“你说就说,别动手动脚,让人见了多不好……”
“朕以为她与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死去,已经是朕最无法接受的事了,可朕做梦都没想到,恶果还在后边,先是为她接生的嬷嬷宫女,再到将她尸身送出宫城的太监,以及途经各处的平民百姓……只要是与她有过接触的人,都染上了那种怪病,身上会冒出水泡一样透明的肉瘤,大部分人在三五天内就会死去,也有像你这样命大的,蛊虫潜伏几年都不会致死。”
“这就是京城痘疫的起因的吗?”
萧景渊终于抬起头来,注视着被冻结的泪水挂了一层薄冰的双手,目光迷离,仿佛是在数算有多少人因他一时胡闹而丢了性命。
如果他真的能感到自责,并且为此反省,至少君子游觉着他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他想,不管是被下了蛊还是选对了人,萧景渊都是发自内心爱着这位苗疆巫女,可惜遇人不淑,否则也不至于走上这条错得离谱的歪路。
然而痘疫平息后,销骨之毒重现世间,这总不会是因为苗女心有不甘,阴魂不散,继续作祟人间吧?
萧景渊焦躁地揉乱头发,也不在乎发冠歪到一边会是怎样不修边幅的落魄狼狈,抱着君子游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哭着。
君子游叹着气,把衣角从他手里拽了出来,顺势起身,躲开了他的桎梏。
他揉着微微发红的手腕,拍拍喝饱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眯眼露出一副餍足的神情。
“多谢皇上肯真情实感地告诉我这些,不过时间差不多了,我不能再陪你谈这些没用的屁话了。须得向你道个歉,其实来得仓促,我并没有时间准备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即使没有解药,咱们也不至于手拉手去见自己故去的爹。”
萧景渊动作一僵,随即看向方才被他刺伤的创口,虽然血已经止住,但伤口周围仍呈现着青紫瘀色,他的双手乃至小臂也是麻木无感的。
“你放……”
“我没放屁,这个手法只能在严寒天气里使用,奈何长安初春已至,我不得不多拖延些时间,好让你深信不疑啊。这种大冷的天气里,伤口表面的血液凝结成痂,皮下出血未止,创口周围会呈现出瘀痕,看起来就好像是被毒物污染了血肉一样。”
萧景渊难以置信,活动着僵硬的两手,能明显看出他动作迟缓,显然连支配自己的身体都变得力不从心,随即恍然大悟,因被戏耍而恼羞成怒。
“你!你怎么敢……”
“哎,别乱给人扣帽子啊,这是皇上你自个儿没觉出来,活了好几十年都分不清是中毒麻痹还是冻僵无感,这也不能怪我啊。”
煞有介事地反驳之后,像是故意惹人生气似的,君子游又靠在一旁,懒洋洋道:“还有,‘七年恨’的确是只有三盏的稀罕之物,先皇一盏,你打翻了一盏,还有一盏是入了酒匠的口,所以早在你阻止侯爷饮酒自尽时,世上就再也不存在‘七年恨’了,方才我喝的,也不过是暮烟阁的藏酒,清冽醇厚,回甘无穷。”
“可你的身体的确……”
萧景渊一指他脖子上若隐若现的黑痕,君子游摸了摸那处,不以为然道:“这个?算是‘销骨’的遗症吧,亏得那毒多多少少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不然回京以后被人看见活蹦乱跳的我,都指不定要怎么弄死我呢。”
他笑了笑,朝对方伸出手来,是想将人拉起来,但萧景渊并不给他面子,狠狠将其拍开,疼得君子游一咬牙,揉着被打红了的手背,一脸委屈。
“嘶……怎这么大火气,明明是我被你坑了,你还好意思发火。不过也对,我承认套路了你,这样算来咱们就算是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