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沈祠,就连萧北城也被吓了一跳,尤其是当这小子大惊小怪的时候,也跟着把心悬了起来,强行保持镇定,照着他的屁-股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别在这丢人现眼,你这小子怎么胆子越来越小!”
“王王王……”
“别学狗叫。”
“王王、王爷……那那那是,是个死人吧!”沈祠眼眶都红了,抱着唯一的亲人就不撒手了,“诈尸了,闹鬼了!王爷救命啊€€”
沈祠一害怕就容易没轻没重,把萧北城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在地上,可惜他不忍心强硬推开这胆小的少年,只好拖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听着沈祠哭得更大声了,心中也是不忍,迁就地拍拍他的脑袋算作安慰,而后将手伸向了那只有半截手臂露在外面的“尸体”。
就在萧北城做了激烈的心理挣扎,打算亲自触碰一探究竟时,那腐化的肢体竟然又抽动起来,吓得沈祠当场变调:“动了动了,啊啊啊啊!诈尸啦€€€€”
作者有话要说:小沈祠尖叫担当,过于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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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胜算
萧北城被沈祠的乱叫扰得心神不宁,不得不按头把这小子推到身后。
他似乎并不害怕里面的东西暴起伤人,手握烟杆,朝地道口凑近了些,就见一个浑身皮肤泛着青灰色的男人披头散发地蹲在下面,怯怯与他相视。
他心里“咯噔”一下,打量着此人的外貌,就和方才伸到外面的手一样,身上遍布腐烂的伤痕,神情有些呆滞,似乎心智已经退化,大张着嘴许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注意到此人的双眼异于常人,眼白受到污染严重充血,看起来便好似整颗眼球都与瞳孔同色,€€人得很,尤其是当对方情绪变得激动,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上来的时候,面对此情此景很难有人能保持镇定。
而萧北城刚好就是那少数人其中之一,对方冲上来的时候他并没有退步的怯意,可他伤势未愈,突然挨上一下还是够受罪的,被对方扑倒在地,半晌都没能起身。
“是药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见萧北城遇袭,沈祠也顾不上怕了,连撕带扯地把药人从那人身上扒下来,推在了一边,冲动之下还想补上两脚,却看到那不人不鬼的东西抱头鼠窜,当下也有些心软,抡起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
“别打,是活人。”萧北城捂着伤口坐了起来,直朝沈祠摇头,“是被晗王用来练蛊的药人,还吊着口气,他们身上的烂疮都是被药物腐蚀造成的,不是死而复生的僵尸,你若不小心弄死了他们可是要背人命官司的。”
沈祠吓得缩了手,生怕被赖上似的,往那幽深逼仄的地道里又看了一眼,情不自禁“嚯”了一声。
几个好事的亲卫也跟着凑过去看了看,当下心都凉了半截,那甬道内或站立或爬行,竟挤满了相似的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阴森死气,好像碰上了就能传染似的。
“这……这是什么啊?晗王到底在做什么啊!”
没有给人深究缘由的机会,他这一句话说完,那最先冲出洞口的药人突然倒了下去,众人皆是一愣,只见那蜷成一团的药人突然发起抖,幅度越发大了起来,很快就演变成了抽搐。
不止如此,他身上烂疮的创口也纷纷崩裂,脓血横流,皮肉撕扯开来,甚至裸-露出了白骨,伤势骤然恶化,令人猝不及防。
“王、王爷!这是……”
“不好,这些药人在地下隔绝已久,被毒害的身体一旦见光就会迅速腐烂,暂不可将下面的药人放出来!快,把人转移到避光处,沈祠,堵住出口!”
萧北城当机立断,沈祠立刻照办,以刺耳的哨响惊吓了尚未逃出地宫的药人,迅速命人以巨石封住入口,并亲自将最先重见天日的药人抬去了树荫遮蔽的暗处。
“王爷,咱们不把这人€€回去真的好吗?他要是死在咱们手里了,业障可就是咱们的了。”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萧北城按着心口,定了定神,俯下身来仔细查看着药人的状况,发觉在远离阳光照射后,对方身上皮肉溃烂的速度的确有所遏制,但受到刺激的双眼却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萧北城意识到此人的症状与君子游此前相同,立刻命人取来姜炎青为那人调制的药膏,在药人眼睑上敷了厚厚一层,撕下黑布条扎了起来。
药人没有丧失理智,他知道面前正是他的救命恩人,出于雏鸟认母的心态,抱住萧北城的腿便不撒手了,惹得后者有些尴尬,一时纠结是否要缩回身来。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最合乎情理的法子,可这也要建立在对方能听懂他话的基础上,万一这人神智不清成了痴人,他岂不是在对牛弹琴?
萧北城纠结的一瞬,沈祠已经出手掰开药人不安分的四肢,嘴里还念叨着:“哎哎哎,你这人,可别动手动脚啊,咱王爷已经名花有主了,你可别找事啊,不然我替王妃揍你!”
这小子学个新词就乱用,萧北城深感无奈,好在这话他并没有什么异议,甚至心里还美滋滋的,也便默认了,正当他想要抽出腿时,那药人居然哑着嗓子,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嚎叫。
萧北城颇有些意外:“你不是哑巴?”
那药人抓着萧北城,“唔唔啊啊”好半天,萧北城只听出了“救……女,七……”这三个模糊的字音,一时也猜不出这人想表达什么,便先吩咐了亲卫好生照料此人。
他转身刚想离开,却发现对方再次使力抓紧了他,沈祠似乎有些不耐烦,絮絮叨叨地发着牢骚,萧北城没有把他的碎语放在心上,盯了那药人好半天,蓦地察觉到一丝异样,忽将沈祠拉了过来,“别念叨了,有没有觉着此人甚是眼熟?”
“眼……眼熟?王爷您可别吓我啊,我怎么可能认识他,真没见过。”
沈祠自小跟在萧北城身边,可说寸步不离,见不着面的日子屈指可数,最近的就是在后者扮作君子安,为避免暴露身份而不得疏远他的时候。
那时他的确见到了一位并不相熟,却记忆深刻的父亲。
“……李宓?怎会是你!”
果然,一叫出这个名字,那药人便痛哭着整个人都抱了上来,话音依旧模糊不清,但这一次却能尝试着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绮儿……救……求您……”
从单字连成断句,可见李宓的意识的确在恢复,从他急切的语气中,萧北城大抵能猜出他的遭遇。
“恐怕他的妻儿已经落入晗王手中,情况不甚乐观。李宓,本王会尽力救出你的家人,你已脱险,且宽心养病吧。”
正当萧北城打算让人把李宓带下去时,这位昔日的官员却用力摇头抗拒着他的好意,扯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用黑洞洞的双眼望着萧北城,憋了许久,终于爆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求您救救绮儿,她就要死了啊€€”
萧北城记得很清楚,当初君子游之所以找上李宓,就是因为他与司夜相互利用的关系,以及他独女被妙法教所害的现状,当时他们查出曾经蔓延京城的痘疫就是在宿主死后才得以传播,因此隔离了如叶岚尘一样可能患病,且风险极高的病者,李宓的女儿李绮也是其中之一。
如果李绮已经落入晗王手中,他一旦狗急跳墙,极可能会以伤害女孩的方式传播疫病,到时不只是相关者,京城百姓乃至整个大渊都会遭受波及。
“你的女儿身在何处?李宓,告诉我!”
萧北城追问道,后者血泪流了满面,话音本就难辨,呜咽起来更是泣不成声,费了好大力气,萧北城才从他向下指去的手势猜出李绮此刻就被关在他们脚下的地宫。
他二话不说,当即拎了雷老歪便走,沈祠和一干亲卫在后大眼瞪着小眼,劝了几句硬是没能说服他。
雷老歪是不怕死的,至少在面对萧北城时,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丧命,可偏偏在某些事上又会贪生,就好比此刻,他明知萧北城是要带着他一起送死,心里不怕死,却也不想死,于是跟着劝道:“王爷,他们说得对,您犯不着为了一群毫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啊,底下的药人都没救了,就让他们死在下面得了,省得放出来害人啊,您舍不得他们去死,结果就是更多人要被害死,哪多哪少呢?”
萧北城一瞥这贪生怕死的狗东西,“你在教本王做事?”
“没没没,小的哪敢,就是……”
“本王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强求你跟本王同生共死,你就算不想下火海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你只需指出李绮所在的位置即可。方才你在看到李宓的那一瞬间就立刻喊出了‘药人’二字,说明你此前见过这群被晗王豢养用来试验毒性的可怜人,你知道李绮在哪里!”
萧北城的语气笃定,没有给雷老歪反驳的机会,他低垂着眉眼,避开萧北城的注视,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能想好说辞。
“见是……见过,可那闺女看起来就不像能活的样了,王爷您还是……算了吧。”
“本王问最后一次,她在哪里。”萧北城沉声追问,他知道雷老歪不肯说出实情的原因无非是害怕牵连到自身,“你只需告诉本王路径,本王自然不会强求你。”
“可可可,这……”
看着雷老歪仍是犹豫不定,萧北城心中火起,抽出细刃便架在了他脖子上,逼得他不得不举手交代:“别,王爷我说!其实人就在东南边入口处不远,那闺女身子不好,总得出来透气,就得找个人少眼不杂,还离得近的地方,好在那附近没什么复杂的机关,就算不了解地形的人去了也不至于有性命危险,可难保……”
萧北城知道他后面的话是难保不会有人埋伏在那儿等他自投罗网,可君子游答应过李宓会救他的女儿,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让那人失约,更何况李绮的命关乎京城千万百姓,绝不能置之不理。
“画下路线后,本王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萧北城拾起一根树枝交在雷老歪手里,足尖一点积着灰土的地面,“不知能否借你挖洞的本事一用。”
“为王爷效力自是在所不辞,可这是送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往火坑里跳啊。”雷老歪说得恳切,“我对不起少卿大人,算是欠了他半条命,这笔帐还没还完呢,要是把您也害死了,我……”
想不到这家伙居然也会良心发现,萧北城感到一丝欣慰,抬手拍拍雷老歪,算是赞许,“放心,本王还不至于把自己玩死,往后还有大好余生没有享受,这时候可不会轻易败北,况且还有这个。”
他取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在雷老歪面前晃了一晃,复又戴了回去,“如果本王活着回来,便将这东西物归原主,你看如何?”
果然雷老歪见了东西就动了心,舔着发干的嘴唇,不再像方才那般坚持,到底还是妥协,在地上画出了地宫的简图。
萧北城瞥一眼便迅速踢散灰土,将痕迹掩盖起来,卷起袖口,做好了进入地宫的准备。
临走前,他给雷老歪下了一道密令,叮嘱他不可泄露双方的行踪与目的,对任何人都不得泄露自己的去向。
雷老歪感到不安:“连沈祠都不能说吗?您马上就要进入地宫,生死未知,连最信任的人都要隐瞒吗?况且您的亲卫找不到您一定会着急的。”
“本王的人自有本王的规矩,目前本王要救李绮一事只有你知我知,如果事情泄露出去,小心你的狗命。”
说完,萧北城从雷老歪腰间取下火折子便头也不回地跳进甬道,后者只能硬着头皮,遵照他方才所交代的掩住地道的入口,而后弓着腰躲进了密林,再未出现。
萧北城置身幽深的地道,许久都没能适应周遭的黑暗,不得不点燃了火折子照明。
他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刚才还是想都不想地抹去了雷老歪画下的痕迹,原因就在于李绮所处的位置距入口是一条弯都不拐的直路,他虽觉其中有诈,可亲身确认却是当前最及时有效的法子。
晗王在这个不当不正的时候放出了李宓,无非是想他自己入瓮,若是不能满足自己这位王叔的心思,指不定后面还有多少幺蛾子。
萧北城叹了口气,以火折子照明长驱直入,一路细听周遭的动静,都不觉有异。
算算时间,晗王如果想见他,到现在也该发现他是单枪匹马,身边未带一兵一卒了,还不出手究竟是过于谨慎,还是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萧北城不敢深思,他发觉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便是过于自信,把他的王妃迷晕了去,万一他在下边出了事,岂不是连接应他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犹豫着停下了脚步,正当此时,隐约一阵哭声渐入耳畔,他垂眸静听,惊然发觉是小女孩不加掩饰的哀哭,想到那或许正是他要找的李绮,他立刻向地宫深处走去。
不过他对这一切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并没有不假思索地闯入敌阵,在发现前方透出点点光亮时便熄去了手里的火折子,刻意隐藏着脚步,缓缓前行。
静……太静了。
除了小女孩的哭声,根本听不到任何异响,就好像这方圆几里之内只有他们两个能喘气的似的,萧北城不得不怀疑有诈。
他蹲下身来监视着周遭的风向,半晌都不见半个鬼影经过,心里也是不解,估摸着已经过去了半个钟头,自己再不出现就要引起沈祠的怀疑了,不得不试探着进了李绮所处的石室。
石室内燃着香烛,异香扑面而来,警觉的萧北城屏息闭气,打量着周遭的布置,此处分明深入地宫,却有着女子闺房的感觉,层层薄纱垂在各处,与缭绕的烟雾双重遮掩,使得卧在榻上的人影若隐若现,颇有些朦胧美感。
可惜萧北城无心欣赏,迫不及待便冲了进去,掀起帐帘便要从中抱出那无助哀哭的女孩,可是掀开纱帐得那一瞬间,他就愣了去……床榻上哪是李宓的女儿,分明是一只会学小孩啼哭的大猫!
到底还是被人诈了去,意料之中,却也足够让他感到挫败。
萧北城知道这个时候想逃已经来不及了,从他进入甬道的那一刻就已经没了回头路,因此并没有显出惊慌,缓缓回身,望向了此刻正站在石室门口,歪头笑看他的男人。
“晗王叔,你这性子真是越来越恶劣了,想见我就直说,何必兜这么大圈子。”
“谁让你这小子只亲近你的皇叔,关系好得没缝没隙,连根针都插不进去,本王也是无奈啊,为见你一面绕了多少圈子,做了多少看似无用的事呢。”
说着,晗王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不然呢,杀一个慕容皓也用不着雷老歪,本王只要派人混进大牢,不说别的,光是在他水碗里放点什么,都足够他死上十次百次了,又何须送上自己人给你呢?”
萧北城也跟着逢场作戏,一脸刻意的失落,顺带着一拍脑门,“原来如此,搞了半天,这都是王叔的局啊,亏我还以为雷老歪是真的弃暗投明了,看来真是我想当然了。”
“少来,你小子心眼多的是,能尽信于他?笑话,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信啊,谁让我当年连您假死的事都信了,不止是我,连皇叔自己、满朝文武,甚至天下人都信了,晗王叔您就算把我当傻子都不意外。”
“那本王倒是想问问了,你这一向聪明绝顶,只在小事上栽跟头的小傻子,为何明知是局,还要自投罗网?”
萧北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您费尽心思想见我,我要是不让你如愿,你会轻易放过我身边的人吗?”
晗王挑了挑眉,烛光没有照到门外,以至于身在亮处的萧北城并没有及时察觉到他神情的细微变化。
此时晗王正为自己的谋划得意,从墙边处揪了什么便靠近了些,萧北城这才发觉那被他拖拽的竟然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