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 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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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悲悯

  偌大的房间,造型奇特的摆架,骨骼与腐肉交织出一幅诡谲怪异的画卷,扑面而来是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异香,窜入鼻息便能扰乱心神。

  司夜张开两手,陶醉在自己营造出的“美景”中,深吸着令人窒息的陈腐空气,就连语调都变得愉悦起来,缓步畅游在欲-望之海中。

  他小心端起一件藏品,就像迫不及待给人展示新玩具的孩子,送到君子游面前,非要他说几句赞扬的话来。

  那人费了好大力气才看清眼前的东西,竟是一只羽翅黑蓝相间的硕大蝴蝶,面对面贴着,都快顶上了他的脸。

  要不是他这会两眼昏花,只怕连那晶莹闪亮的鳞片都能颗颗看得清楚。

  他心中抵触,下意识抽身后退,却被有些恼火的司夜按头压了回去,将蝴蝶的尸体刺在木板上的银针都快戳进了他眼睛里。

  “看好了,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蝴蝶这种富有灵性的生物与万物不同,只要悉心对待,它们的美丽就能够延续千年万年之久。我真是太喜欢它了,在得到你之前,它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只要有它在,这满室藏品都显得逊色黯淡了。”

  经他提醒,君子游将视线挪去远处,放眼望去,人骨与兽骨被摆出了各种奇特姿态,或是在高台上撑着下巴含笑迎接来客,或是在角落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等着扑出来咬人一口似的。

  除了令人胆寒的骨架,甚至还有被蜡油灌注的躯体,制成蜡像的人体,乍一看便好似真人般,细一观察,他们又个个紧闭双眼,沉在安稳的长眠中。

  这简直就是一幅实景的《骷髅幻戏图》!

  司夜满意地望着满眼被惊恐充斥的君子游,闪身推开金阿宝,从身后搂住君子游,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去看整间藏室中最显眼,最引人注意的位置。

  那处由青石砖搭建出池沿,池内静水无波,水面还浮着几朵含苞待放的睡莲,该是谧然之景,然而背靠的高墙上却垂着两条煞风景的粗重镣铐,将好景破坏得美感尽失。

  “这是我为林溪辞精心准备的结局,在我的谋划里,他至少会身败名裂,失去先皇的信任,被放逐凄远之地,若真有那一天,我便将他关在我的金丝笼里,让别人永远也找不到他,逼他绽放出最后的美丽,偿还当年欠我的一切。”

  君子游今日受得震惊太多,心里也有些麻木了,只报之一声冷笑:“那还真是得庆幸他被厚葬了,没给你鞭尸的机会。”

  “我觉得以你的立场不应该窃喜,父债子偿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不懂,我都没见过他的面,别不讲理了。”

  司夜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妄想里,“你是林溪辞的替代品,是一只羽翅光泽稍微黯淡了些的幽蝶,放你在花草中孤芳自赏太暴殄天物,所以我决定,将他无缘享受的一切给你。”

  他表面平静,其实内心已经陷入癫狂,见君子游不屑地垂眸,又强硬地揪着他的头发,迫他去看那精心准备的大礼。

  “我尝试过无数种方式,都无法让时间在有生命、有实体的东西身上停留,人是最容易被催老的,与蝴蝶不同,死后很快就会腐烂成一滩脓血,生前的一切都变了样,所以对人而言,死亡,会让美丽枯萎。我想了又想,都没有让你停留在这极美一刻而不死去的办法,所以选择退一步,我愿意亲眼见证你的凋零,并且把每一个瞬间都烙进脑海,在灵魂上打下印记,你说这样好不好啊?”

  他倏地放了手,浑身无力的君子游一头栽了下去,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紧接着,他的外衫就被人脱了去,只留了一件素白里衣,让他心生抵触,不要命似的骂道:“你这下流的老东西,睡不着林大人就想着拿我开刀,你什么强盗心态啊?”

  司夜并没有停手,扯着他的头发,逼他抬起头来,与看似和善却全无笑意,深处还翻涌着黑暗浪涛的眼睛对视,“睡?父子俩一个被羡宗玩坏了,一个自干做缙王的禁脔,脏东西,你也配?”

  他扬起手来,巴掌却没有落在君子游脸上,稍停了一会儿,便收了回来,“你尝试激怒我也没用,我与羡宗不同,是怜惜美物的,绝对不会破坏了你的美感。”

  说着,他提起君子游的衣领,跨进池水中,把人一并拖了进来,将沉重的镣铐扣在他手腕的同时。还喋喋不休强调着他见不得光的恶心癖好。

  “我不会让你现在死的,我不杀你,别人也不准。我要你跪在这里,像朝生暮死的蜉蝣,在最后的短暂生命里,绽放出所有的光彩。你的身体已经麻木了,接下来会慢慢变得火热,当你热血沸腾时,只需要在你脖子上划出一道细伤,就能在不破坏这份美感的情况下,让你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他摆弄着君子游的身子,让他两手被铁铐束缚着,不得不跪在池水中,脖颈无力地低垂着,乱发散在两肩,露出了白皙修长,如天鹅般的后颈。

  司夜退后几步,欣赏着此刻难得一见的景致,兴到浓时,还不忘倒了杯葡萄美酒。

  他只饮下一口,便将觞中残酒尽数淋在了那人裸-露在外的颈子上,手指掠过他凹凸不平的颈骨,闭目臆想着当皮肉腐朽后,这具枯骨将会是何等美丽。

  “你瞧,酒液浸在你身上的暗红,不及鲜血的艳丽,果然还是得在这里划上一刀。”

  他袖中滑出薄刃,趁着君子游无法挣扎,手起刀落,迅速割断他的血脉,良久,血才慢慢涌了出来。

  那人低低发出一声呜咽,他显得有些担忧,忙到那人身前去,抬起他的脸来,语气是无比殷勤的关切。

  “弄疼你了?抱歉,我以为药劲已经上来了,你都不知自己现在泛起红潮的样子有多美……我对自己解剖了无数尸体的这双手很有信心,这一刀不会让你太难受的,接下来,血会慢慢流出来,滴在水里,声音空灵悠远,甚是好听……血将尽时,你会昏睡过去,静静地,慢慢地,等待着死亡的拥抱。”

  司夜凑到那人的伤口前,深吸一口,泛着铁锈味的血腥气让他顿时得到了满足,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其实我想过将你的琵琶骨锁死在这里的,那样的话,你便真的无法逃离了,可是我希望你能展开羽翼,将最美的一面展露在我面前,为了让你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顿了顿,见那人沉默着没有答话,似乎有些扫兴,继续道:“你也看到那些蝴蝶的标本了,只有死在最美的一瞬,生命才是有价值的,又有谁喜欢枯叶般四处讨嫌的飞虫呢?所以,最后把你钉死在这里,是我为你安排的,最好的结局。”

  “司夜,到底是怎样的过去,塑造了这样的你……”

  君子游没有为自己的遭遇鸣冤叫苦,他此刻垂眸锁眉的模样,就像庙宇里庄严的佛像,怀着对罪人的无尽悲悯。

  司夜望着这样的他有些失神,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林溪辞也是满眼不解,却又怀着对他的怜悯,轻问:“司夜,是什么让你成为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变态呢?人间温情,都不足以让你留恋生命吗?”

  “说出这种话的你真是太可笑了,我倒是还想问你,经历过凌辱的你为什么没有憎恨?你可别告诉我说,那是真爱吧?”记得当时,他是这样反驳的。

  而如今,横跨漫长的岁月,林溪辞已经在时间洪流中销磨了所有的痕迹,这个身体里流着他骨血的后生,明明从未见过他的父亲,却能说出如此相似的话来。

  君子游颤抖着叹了口气,眼中尽是伤感,哽咽着开了口:“并不是……并不是他专-权剥夺了你身为大理寺卿应有的权柄,是因为他看穿了你的本性,知道了你的为人才……”

  “住口!”

  “他没有让你身败名裂,是想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他一时心软放过了你,却带来了无穷的遗害,当他再想阻止时,已是力不从心……一直到他死,他都没能为自己过去的错误做出一个了结。”

  “我让你住口!!”司夜咆哮如雷。

  他捏着君子游的两颚,似乎担心如此粗暴的手法会在那人的身体上留下痕迹,复又捧着他的脸,逼迫他注视着自己。

  “林溪辞养虎为患,那是他自找的,别给他贴金了,他才不是什么会给人留下改过自新机会的善类,他只是看走了眼……不,是我隐藏得太深,连他也没法看透!”

  “司夜,过去一片黑暗,这不是你能选择得了的,我并不怪你,可你为什么要放弃他为你铺就的光明未来呢?”

  君子游眨了眨眼,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滑了下去,坠在水面,发出了比血滴溶入水中更空灵幽远的回响。

  司夜下意识想接住那“菩萨”泣下的清泪,却无缘触碰到那恩赐,他仍不死心地蹭了蹭那人的眼角,将残泪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果然,也是咸苦涩口的。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剧情很悲伤,但我感觉你们一定心里超激动。

  顺便司夜并不喜欢林大人,他对林大人是一种复杂的情感,这个之后会写到。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第236章 过去

  萧君泽觉着,今天的太傅似乎从头到尾透着古怪。

  从前健谈得连闭嘴一会都觉着憋得慌的那人,今天居然从头到尾板着张脸,甚至一言不发,坐在东宫便好似请来了一尊大佛,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就等着他发话。

  迟迟没见他开口,萧君泽心里泛起了嘀咕,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总觉着这位似乎个头增高了许多,往那儿一坐,两条长腿都像没处搁了似的,和先前那不爱穿鞋,也没个老实气的不着调德行简直判若两人啊。

  就在他终于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江临渊姗姗来迟,一进门先对太子爷和他这位上司作揖行了礼,虽是把萧君泽的话堵了回去,却让后者感到莫名的安心。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江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江临渊挂着从容的微笑:“自然是太子您喜提东宫的得意春风,想着前些日子您要迁居东宫,事务繁多,不便叨扰,也不想让别人多心,下官这才晚来了几日,没想到就碰上了太傅大人,真是凑巧。”

  “君子游”没答话,就只是冷哼一声,使得气氛有些尴尬,好在江临渊这人性子随和,并不在意这些,进门入了座,便切入正题说明了来意。

  “这几日大人身子不佳,太子也知道,事多,就容易上火,喉咙肿的粥都咽不下去,更别提讲话了,见谅,见谅。”

  萧君泽忙给人陪笑,一眼都不敢多看,心道虽然他只见过那人两三次,不算太熟,可这明显就不是他那从天上掉下来的老师,还真把他这太子当傻子唬了。

  不过这小子傻得没有萧君涵那么彻底,不敢笃定,却也猜出了七八分,虽然面容可以靠外物改变,但一个身材颀长的人却是很难把四肢折短的,看轮廓,也就估摸着猜出这位是当日在天牢中让他认清了皇兄为人,给过去这些年犯的傻有了个交代的缙王。

  他没有声张,只是形容尴尬了些,“老师身子不好,该是学生到府上探望您才是,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学生便去了,何须劳动您千金之体?”

  “君子游”一摆手,这是嫌坐太久没耐心了,江临渊无奈,只得委屈萧君泽再牵条线,“实不相瞒,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大人忧心后宫,甚想见上太后一面。这种事在前朝不能轻易提起,说出去名声也不大好听,但大人却是出于好意,还请太子……”

  萧君泽这下更是满头雾水,缙王萧北城,也是他的这位堂兄,那可是太后的亲侄子,想见人直接通报一声就能如愿,何至于绕这么大弯子?

  他心下画了个问号,倒也没深究太多,直接遣人去慈宁宫问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可比他一个晚生跟人周旋来得稳多了。

  从慈宁宫送回来的消息毫无悬念是太后想见君子游,萧君泽猜也是,他这位皇祖母都在宫里憋了好几年了,平日连门都不能出,自然闷得厉害,想找人说说话也是正常,可自己送去的人如果不是君子游本人,惹得皇祖母心情不悦还要落埋怨,这可如何是好?

  这小子浮想联翩,把有的没的都操心了一遍,挣扎许久,到头来还是把人送了去,见人踏进宫门,堂堂太子,居然就在门边上坐了下来。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阻拦,说他千金之躯,这样不合规矩,萧君泽心里把这些规矩礼法都骂了个遍,暗下决心,如果自己真能继位,那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这两个老家伙赐婚,可别让他们出来害人了。

  实则看透“君子游”身份的不止萧君泽一人,或者说就连萧君泽这种仅有两三面之缘的少年都能看出端倪,这又怎么瞒得住目光老辣的太后呢?

  果不其然,一进门,太后便迫不及待开口:“清绝,好些日子不见了,真是让祖母想死了,快,快过来让皇祖母好好看看。”

  江临渊听了这话,便没同萧北城一起进去,转头去找了萧君泽,两人就像被家长罚站的小孩一样,整整齐齐蹲在外边。

  “江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瞧太子这话说的,您是皇族都没插手,我这外人进去又算怎么回事呢?”江临渊笑眯眯地望着萧君泽,发现这小太子是真的挺有意思,人傻乎乎的,还挺可爱。

  他问:“敢问太子,缙王与太后关系如何?”

  这话等同于是承认了里面那位“君子游”的身份,坐实了萧君泽的猜测,因此他并没有显出讶异,沉吟着想了一会儿,措好了说辞:“缙王兄是太后的亲外孙,自然疼他,论及血缘,可是比我跟皇……皇兄还近。”

  他果然还是小孩子的脾气,提到伤心事就毫无保留将心情写在脸上,这一点跟萧君涵比可是差远了。

  “所以,太后其实是长公主的生母?”

  萧君泽点点头,“先皇在世时最疼的就是长公主,总往太后那儿去,一来二去关系也近,虽未立她为后,但他将父皇的抚养权交在了太后手里,那么有着养育之恩的太后自然能在先皇龙驭上宾后入主慈宁宫。”

  “这么多年了,似乎都没人提起过皇上的生母。”

  “我一介晚辈,本是不该说这些闲话的,既然你问了……先皇一生都未立后,只有一位过世后被追封的圣贤皇后,那便是父皇的生母了。当年圣贤皇后是先皇最宠爱的侍妾,也是子凭母贵,父皇因此最衬先皇的心,但圣贤皇后红颜命薄,年纪轻轻就得了病,走得太早,那时父皇太小,便由太后代为抚养了。”

  “可我似乎听说有一些不同的传言……”

  “唉,听说当年民间都传疯了,也不知哪儿来的留言,说父皇不是圣贤皇后所生,而是……花楼里的姑娘?”

  “恐怕不是吧?我听到的传言可是林……”

  萧君泽手忙脚乱地去堵江临渊的嘴,“别!可别乱说,没那回事的!这种话你也敢胡说,你可知道,如果当初被狸猫换了太子,我们皇族可全都……”

  显然,萧君泽是听过先皇乃林氏之后这个传言的,连他这个小辈都有所耳闻,更何况是萧北城呢?

  太后一语道破他的身份,他也不屑再顶着君子安的脸再隐瞒什么,直接当着老人家的面撕去了脸上的薄膜。

  他用帕子擦了擦耳后粘住的浆糊,朝太后微微颔首便入了座,举手投足间依旧是缙王的作派。

  “皇祖母一眼便认出了我,想来也已经猜到了我来此的用意。”

  太后低低地笑了一声,示意侍奉的老嬷将她扶起,撩动珠帘走了出来,萧北城这才见到一直藏在里屋的人。

  她毕竟是自小疼爱他的长辈,更是这京城里为数不多能给予他温情的人,萧北城迎上前去,掀起衣袍下摆,跪下来行了叩拜大礼。

  太后爱孙心切,紧着把人扶了起来,眼里尽是怜爱,“臭小子,平日没事也不知进宫来看看,让皇祖母好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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