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皱着眉,虽然太子说得在理,但他还是不想太子被卷进来,他冷着声音说:“没你什么事,起来。”
太子跪直了身体,他迎着皇帝的视线,一字一句说:“这是儿臣的母后。”
皇后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卷进来,他已经贵为太子了,只要好好的,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将来的一切,十有八九都是他的,她没必要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反而来拖累她的儿子,这次明显有人在背后陷害她,谁呢?
丽贵妃?想要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荣登九五?为此不惜拿自己来做局,陷害她,连累宁儿?
她晃着太子的手,让他先起来,太子没有动,他执拗的看着帝王,两人无声的僵持着。
直到丽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说,昨日途中送食盒去临华殿时,碰到了皇后宫中的贴身宫女,彩荷。
萧逸宸靠着柱子,事不关己的听着两方你来我往,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第76章 落幕
“你胡说什么?本宫身边的宫女何时与你接触过了?”皇后回头怒目而视, 到底是掌管六宫多年,积威甚重,宫女被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丽贵妃冷笑连连, 她翻了个白眼,“姐姐你对宫女发什么火啊?采荷不就在你旁边, 问问不就好了?”
一时间,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了跪在皇后身边的宫女采荷身上。
皇后瞪她一眼,她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采荷, 蛾眉微蹙, 这一次,她的心里破天荒的没了底。太子也向采荷瞥去一眼。
采荷跪在地上,她顶着众人的视线,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采荷,这么多人在场, 你不用担心皇后会跟你过不去……”
皇后呵斥一声闭嘴,丽贵妃不屑的哼了一声,闭上了嘴,再让你嚣张一会儿,往后这后宫里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皇帝这时也出了声,“你做了没做, 尽管说就是。”
采荷咬着下唇,她瑟瑟的抬头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帝王, 又垂下头,余光偷瞄了两眼皇后, 这才开口道:“前日皇后娘娘头痛,奴婢和太医院太医一同去拿药的途中,恰巧听到了路过的两个丽贵妃宫中的宫女, 说明日贵妃娘娘要做些糕点给陛下,让她们去准备东西,回去后奴婢就将这事和皇后娘娘说了,皇后娘娘并不太在意,因为已经习惯了。”
丽贵妃冷哼一声,萧以安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淑妃静静的站在一旁,置身事外,惠妃倒是隐隐的有些笑意,昨日还高高在上的皇后,今日就成了这幅模样。
皇后挺直了身体,她并不言语,采荷说得是事实,她确实不怎么在意这事,若是丽贵妃送一次,她置气一次,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到了晚些时候,陛下翻了丽贵妃的牌子,皇后娘娘虽没说什么,但娘娘干坐了一个晚上,奴婢也陪了娘娘一个晚上。”
皇帝闻言,看了两眼皇后,皇后撇过头去,并不看皇帝,皇帝叹息一声,他从前喜欢皇后,皇后也陪伴他多年,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对她总有些亏欠的,所以尽量多对他们的孩子好一些,也更上心一些,因此萧北宁得到的,总是要比其他几个兄弟多一些。
“奴婢劝皇后娘娘歇一会儿,她只说着让奴婢先下去,她想一个人静静,许久之后,她唤奴婢进来,给了奴婢一个小药瓶。”
心中不好的预感坐实,皇后却是连愤怒都无法,她满脸震惊的看着采荷,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她哪里给过她什么药瓶啊?
皇帝眉峰紧皱,他没什么感情的道:“你继续说。”
皇后被这一声惊醒,她一把扯住采荷的衣领,采荷被她吓了一跳,而后惊恐的看着她。
“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何时给过你什么药瓶了?”
“娘娘……”采荷眼底蓄着泪,丽贵妃趁机道:“皇后被心腹宫女接发,恼羞成怒了?”
皇后此刻懒得理她说了什么,她只盯着采荷看,“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这般陷害本宫?”
采荷扯着嘴角,无言以对。
“说话啊?”皇后厉声道:“摆出这样一副样子给谁看?”她一把推开采荷,她最烦要哭不哭的女人了,昨日的惠妃是,今日的采荷也是,就仗着自己会哭是吗?
采荷啊了一声,她被推搡在地上,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一下一下滴在地上,她踌躇着,要不要再说下去,皇后真的待她不薄,可是啊……
“皇后€€€€”皇帝勃然大怒,“就这样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是吗?你究竟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皇后楞了一瞬,她跪在地上,不知作何反应,忽而,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大概比哭还能难看。
她摇着头说:“你不信臣妾,”她突然伸手,指着丽贵妃,厉声道:“你信她,你不信臣妾。”
“胡闹€€€€”
“哈哈哈哈哈哈,臣妾胡闹?”
皇帝不说话了,他发觉,可能真的已经太久了,记忆里的皇后温婉,端庄,大气,现在眼前这个已经变了个人,她歇斯底里,和疯婆子没什么两样。
他索幸闭上眼,眼不见为净,不再去看皇后。
太子沉默着,他一手搭在皇后肩上,轻轻拍着,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点头绪也没,从昨天到今天,不过一夜之间罢了,就成了这样。
采荷撑起身的时候,余光瞥向那边一直微笑着的惠妃,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惠妃轻轻笑了下,采荷打了个寒颤,她重新跪好。
萧逸宸抱着手臂,他不动声色的顺着采荷的目光过去,随后有些讶然。
采荷继续说道:“奴婢害怕,但也不敢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拿着药,在必经之路的御花园那里等着丽贵妃娘娘的人出现,然后假意歪了脚,我央求她帮奴婢取些跌打酒来,她经不住奴婢恳求,答应了。”
“奴婢帮她拿着食盒,这样她取的快些,趁着她离开,奴婢把药下在了里面,”她顿了顿,抬头说:“之后,大家都知道了。”
殿内一度安静,连呼吸声都不自觉的轻了下去,皇后身体不再挺直,她瘫坐下来,手捏的死紧,萧北宁发觉她在发颤,她自己却感受不到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样的,”皇后松开手,她转过身去,发狠的看着采荷,“故事编得挺好啊?本宫几乎都以为本宫真的让你下毒加害皇帝了呢。”
采荷垂着头,并不敢看她。
“这时候了,姐姐你还嘴硬不承认呢?”丽贵妃道,她走过去,不顾萧以安阻拦,她跪在地上,“陛下,臣妾昨夜担惊受怕一夜,禁军将景和宫围的水泄不通,臣妾又担心陛下,还要忧心自己能不能再见陛下一面。”
她拿了帕子抹着眼泪,楚楚动人的样子,“谁承想,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所为呢,她却全部嫁祸于臣妾,她嫁祸是小,毒害陛下事大啊,陛下……”
皇帝睁开眼,他不耐烦道:“都闭嘴。”
丽贵妃禁了声,她不再言语,拿着帕子的手放了下去,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萧以安叹气,还是如此,母妃是一点都不能收敛,不知低调些。
皇帝不理丽贵妃,他看着皇后,一字一句的问她,“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臣妾若说不是呢?”皇后同样不甘示弱的看着帝王,她挺直身体,她是皇帝明媒正娶的皇后,是当朝丞相之女,她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她问心无愧。
“好,”皇帝点头,“那朕问你,“前日是否头痛,采荷去请的太医?”
“是。”
皇帝继续道:“采荷碰到了丽贵妃身边的宫女,回来与你说了。”
“是。”
“朕翻了丽贵妃的牌子,你彻夜未眠。”
皇后迟疑了一瞬,她淡淡笑了笑,说:“是。”
“你心生妒意,借此机会下毒,来陷害丽贵妃。”
丽贵妃微微抬起下巴,她睨了一眼皇后。
“不是。”皇后没有丝毫迟疑,她斩钉截铁的否认道。
皇帝却是寡淡的笑了笑,神情淡淡,“你说不识得青纱,却独在你宫里找到了青纱,你说没有下毒,跟在你身边多年的采荷却说是你给的药。”
“皇后啊皇后,你叫朕如何信你?”
皇后放在身侧的手再次捏紧,她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她从十几岁时就嫁给他,做了他的正妃,他们之间虽说不得有多深厚的感情,却也是相敬如宾的走了这么些年。
她从来都知道帝王薄情,可不知道,这薄情有一天也会到了自己头上。
她垂着眼睛,不再看帝王一眼,像是失望至极,可眼中的泪到底是滑了下来,她楞楞的看着泪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无论怎么止也止不住。
原来她也是有泪水的。
萧北宁伸手,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但下一刻,泪水又覆在了上面,萧北宁看着她的脸,轻声说:“没事,母后,你还有儿臣。”
他转过头去,说:“父皇,母后绝对不会做下毒害父皇这样的事情来,有人买通她身边的宫女陷害她也说不定,儿臣以命担保,求父皇明查秋毫。”
他说完,额头伏在地上,皇后拉着他的手要他起来,他不愿。皇帝本面无无表情的听着,但在他说完以命担保时,几乎是瞬间就怒了。
身为一国储君,轻易就拿自己的命去做担保,他不知是该说萧北宁太孝顺了,还是什么,哪怕以命担保的人是他的母后,但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储君。
为帝者,就该斩断一切私情。
他大声呵斥着,让太子起来。
太子依旧伏在地上,大有皇帝不答应彻查他就不起来的意思。
萧逸宸散漫的笑了笑,真没意思,还不如回王府和墨染把昨天没说完的话说完。他想着,也就看了一眼墨染,墨染本来神游天外,被他这一眼看的,立即站直了身体。
萧逸宸忍俊不禁。
皇帝彻底怒了,他的身体本就是刚刚解了毒,现在还虚得很,这么轮番生气,他一口气没顺过来,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福公公和张太医赶忙查看,张太医拍着皇帝的后背,帮他顺气,福公公端了杯热茶来,皇帝喝下后,才觉得好一些了。
“陛下,切莫动气啊,身子骨要紧。”
皇帝伸着手,指着跪在下面的几人,“看看,看看,一个两个的都不叫朕省心。”
福公公又要说什么,皇帝不耐烦的摆手,“此事先搁置着,暂缓两天,之后再说。”他就算是再生气,也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被皇后和太子气死。
众人被轰了出来,丽贵妃宫外撤走了禁军,皇后被幽禁在坤宁宫,没有皇帝的命令,哪里都不许去,太子也被责令思过三天,采荷和丽贵妃身边的宫女被送去了慎刑司,暂且关押了起来,两天的闹剧暂且落下了帷幕。
萧以安和萧逸宸一同出了西华殿,两人在红墙边站定。
浅蓝天幕,偶有浮云,难得的好天气。
“就不和你同行了,我先去母妃宫里看看她。”
萧逸宸点点头,“去吧。”
萧以安没再说什么,他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过头来,萧逸宸还未走,他笑了笑,说:“恭喜五弟了。”
萧逸宸愣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不论这次究竟是谁在背后下毒,但很明显的,受益最大的,便是他。。
“多谢。”
“不谢。”萧以安转过头去,他挥了挥手,萧逸宸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对身边的人说:“走吧。”
也该回去解决他和墨染之间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白续上~
第77章 属下……心悦您
回了王府, 正是黄昏时候,残阳铺水,半隐半红。
“主子。”
萧逸宸正想着要如何让墨染把之前没说出口的话说出来, 闻言,他心不在焉的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