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们哈哈大笑,这会儿就明白了,谢圣此时是开始扮演李鸟蛋的角色。
既然开始扮演李鸟蛋,谢圣的语言、动作造型便和方才不同,从一开始的沉稳,到后面流里流气地一背手:“你谁啊?”
凤一:“我是谁,你都不认识?你还是鸟吗?”
谢圣:“??你怎么还骂鸟呢!”
“当然得骂了,做鸟不能忘本啊,我问你,每天清晨,是谁晒在你的屁股上,温柔地把你唤醒,又是谁,提醒你要起床吊嗓子了?”凤一也把手往后一背,比谢圣还狂。
“……”谢圣的表情疑惑了片刻,一下反映过来,“哦!你太阳啊!三足金乌!”
此时此刻,鲲鹏尚且还不知道这个广为流传的《争紫气》里,饱受编排的李鸟蛋就是自己,听得还挺轻松,可突然被点名儿的帝俊、太一兄弟却一下坐不住了:“???”
谁啊!谁每天清晨晒人屁股……呸!那都是太阳晒的,可不是他们三足金乌啊!怎么听的这么变态呢……
“是我。”凤一腿一抖,脑袋一晃,“我是弟弟,太一。”
太一:“????”
为什么!!有事冲着哥哥去!
谢圣:“那也跟我没关系啊,你是弟弟你照我的时间少点儿是怎么的,还特地自我介绍一下。你来干嘛的呀?”
凤一伸手捉起桌上的扇子,就是一敲:“我劝你善良来的呀。劝你,善良。”他跟着又打了谢圣脑门两下,还挺有节奏。
谢圣:“我劝你,住手。叨死你信不信?我知道了,你是为我这个大宝贝来的吧!”
谢圣把手往腰间一摸,又抻出来给凤一看。
凤一探过脖子:“……这不没东西吗。哪有宝贝了。”
“那当然不能真拿出来给你看了,我傻吗?”谢圣把凤一往边上一推,“还眼巴巴凑过来看呢……你不会也是打算杀人夺宝来的吧!”
“非€€€€也!”凤一拉长了尾音,音调先高后低,最后收尾再是一勾,接着将两手指一并,架势一端,指着谢圣开始唱,“小人听辩!修善念,红云将师恩记念,昨日路过村东,却遇
那邪道设陷……”
相声讲究说学逗唱,凤一使的便是唱功中的柳活儿,而且是较难的戏柳,也就是学戏曲。这一段是谢圣花费了近两年的时间,如何在既保存京戏原本韵味的同时,将李鸟蛋如何抢红云,红云又是如何立誓的事化为唱段,以唱的方式说出来。
在场的求道者中,本身就有些是听过《争紫气》对口相声的,对于这段前置剧情比较了解,单让凤一用说的,就会显得比较无聊、单调,但转用戏柳的方式唱出来,那就不会有这种弊端了。另一反面,唱也对挑起气氛、调动观众的情绪很有帮助,这一段短短的唱段,由擅长音律、鸣声清鸿的凤一一使,令听者只觉如闻高山流水,大有酣畅淋漓之感。
只是这段毕竟是谢圣改编的,所以怎么也不能算正经的腿子活儿了,反倒有点柳活儿歪唱那意味,到了最后一句,凤一用一声长达十来秒的拖腔令台下观众不自觉地鼓掌叫好,却在最后收尾的时候,画风骤然一转,唱着说:“€€€€怎样!”
唱的好不好,求夸。
谢圣:“……”
谢圣:“还怎样……挺好的。看出根脚是鸟儿了。住在太阳上挺辛苦吧,大家都是早晨起来吊嗓子,你们在太阳上那是从早到晚都早晨啊。”
凤一和谢圣又几番针锋相对,打了几次漂亮的机枪,抖了数来个包袱,听得下方观众哈哈大笑,拍手称绝。只是有些心细的也琢磨出不对了:之前的对口《争紫气》,那李鸟蛋一直都是挨打的角色,怎么这次的《争紫气》,李鸟蛋的立场却好像没那么弱势了呢?反倒和这位太一大有平分秋色之意,互相奈何不了对方。
正当此时,凤一扮演的太一恼羞成怒,一指李鸟蛋,厉喝一声休要多说,上手便揪住谢圣扮演的李鸟蛋的衣领,直接暴力劝人向善。
“英雄且慢!”
后台又转出龙二来,与凤一不同,龙二却是简单做了一下化妆,留了一撮白胡子。
台下的老观众已经惊喜地笑起来了,边笑边鼓掌:一看就知道,这是白胡子老头啊!
“老大爷,大爷,大爷救命!”谢圣扮演的李鸟蛋立马冲着龙二伸手,“大爷他打我。”
“嗯?啥呀?”
龙二扮演的这个白胡子老头还有点耳背,“大爷没打你啊。”
谢圣:“……我是说,大爷,这个鸟他叨我。叨我眼了!”
“嗯?叨你脸了?”龙二持续耳背,恍然大悟,“我就说呢,老远一看你这脸,给我丑的,哎呦娘喂……”
观众哄堂大笑。
谢圣本人当然是不丑了,但他演得这不是鸟蛋么!谢圣掸眼往台下一看,还瞧见李鸟蛋本蛋鲲鹏也在台下傻乐。
后头便是与对口《争紫气》有关白胡子老头的段落相同的剧情了,只是细心的人越品越觉得不对,这里头还是存在很大差别的,为何这太一和白胡子老头明明目标一致,都是劝李鸟蛋向善,却隐隐有些明争暗斗呢?原本该是太一、老头一致对付李鸟蛋,最后却变成了三人针锋相对,相互制衡,到最后三人竟一道打了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抓挠间不慎说漏嘴:原来太一、老头也不诚心是为教鸟蛋向善来的,真正的目的,也是夺宝!
这一通神来之笔的转折,一下把那些看过对口的老观众惊住了,震惊之余又不禁赞叹,同时深有感触。不错,像对口《争紫气》那样,人人都为红云打抱不平的现象,在洪荒还是不太现实的,倒是这个群口,更加贴近真实情况。
与此同时,久在台下的麒三、麒四也上台了,麒三一身红褂,麒四一身雪白,神态间却和红云、鸿钧有个七成像。
麒三:“师父,您看,就是偷紫气的贼!”
谢圣、凤一、龙二都已经滚在地上了,每个人的手里都扯着当做“紫气”的手帕的一角,看着走到身边,居高临下的“道祖”目瞪口呆。
谢圣悲愤了:“洪荒皆知,实力为上,我凭本事抢到了紫气,那自然就是我的东西。还告老师……红云你是不是输不起?”
麒三:“洪荒皆知,实力为上,我凭本事抱师父的大腿,有什么问题?还反问我……鸟蛋你是不是输不起?”
谢圣:“你!你!”
麒四扮演的道祖双目微敛,也不必说话,那手帕便一路飞回他的手中。
麒三得意非常,指着谢圣:“可还记得,当初你夺我宝贝时说的话?”麒三把腰一叉,光顾着教训谢圣,却没注意到扮演道
祖的麒四已经转身走了,“不论是非论胜负,不分善恶分输赢。万事有因皆有果,天道无私好公平……诶!师父,师父您哪儿去,我的宝贝……”
麒三追着麒四下台了,两位劝善者也跟着下去,只留谢圣在台上,缓缓将这一直被作为包袱的诗补全:“不论是非论胜负,不分善恶分输赢。万事有因皆有果,天道无私好公平。万古追志孰由尽,天下何人始善终。欲问证道路何处,不泯初心方可行。”
他还没忘记,此番上紫霄宫,实际上还是给求道者讲道的,所以与寻常的相声不同,在末尾的包袱后,特地脱离出来,将最核心的立意提取出来着重点了点。
台下的观众,一些理解得浅显的,只哈哈大笑着鼓掌,觉得这收尾真是意想不到,又是情理之中。而那些心思聪颖的,却逐渐品出其中警示之意。
短短一出简单、浅显的表演,其中其实包含深刻的寓意。一是善恶终有报,二是不可泯初心。麒四扮演的道祖拿到手帕就走人,明面上看起来是个逗趣的情节,引得麒三扮演的红云尴尬去追,实则意喻警告:红云后续的行为,是否不忘初心?最后那句话,更是让那些有野心证道的人大有感悟:想要问如何证道,如何成圣,首先得要不忘初心才行。
少数求道者心有所感,竟是当场入定,而西方二子,也是定定地看着谢圣出神。
欲问证道路何处,不泯初心方可行。多年修道啊……他们竟是如故事中红云一般,远离了本心。
接引还记得,自己与师弟还稚嫩时,二人望着西方贫瘠荒凉之地,心生宏愿:愿令此地繁荣,生机遍地,愿自己多受世间疾苦,便能替世人多分担一些。
接引有些惘然,他一时间竟想到了自己与师弟的以后,是否也会像相声中的红云一样,实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却因为未能保持本心,而再次令这愿望破灭?
冥冥之中,气运牵动,接引悚然抬头,和满目惊骇的师弟对上视线,站在开始放松闲聊起来的众人中,肃然冲着谢圣遥遥而拜。
谢圣却没瞧见,他已经搓着手开始从桌肚里掏准备好的小广告了,拿着一堆又一堆的竹简出来,让徒弟们下去
分发给大家:“千年讲道后,欢迎诸位前往山海茶社哦……”
这就好像老师上课上到一半,突然发起副业的小广告一样,高尚威严的形象一下崩塌,下头一些还在参悟的求道者顿时无语地抽起嘴角。可就在此时,紫霄宫大敞的殿门外却骤然流溢出五色神光,金色功德汇涌而来,朵朵金莲次第盛开,祥云飞降,紫气东来,功德之气充斥整个大殿。
谢圣小广告发到一半,也不是很懂天道爸爸为啥又给自己发奖金了,问又没法问,毕竟天道爸爸只会劈雷不会说话,只好就着这功德金光,继续给大家发小广告,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求道者什么时候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啊,还有人这么接功德的吗?看这淡然的神态,看这习以为常的架势!这一下,被塞了小广告的求道者们没一个敢心怀轻视了,十分郑重地审视手中的竹简:此物竟能让天降功德,也不知该如何厉害?
他们却不知,这是天道嘉奖谢圣阴差阳错,点醒了未来的西方二圣审视自身、固守初心,未来的无量量劫也将因此有巨大的改变。
众人拿着竹简定睛一看:
【山海茶社具有毗邻三清居所的优越环境,清澈甘甜的纯天然醴泉,天南地北的爽口美食,以及每日不同的相声专场。同时,本茶社亦可提供转运、送子服务;种地、植物增产服务;降雨、抗洪服务……】
准提对自己神助攻了一把毫无所觉,看着竹简满脸惊喜:“师兄!你瞧!”
可以提供降雨、抗灾,种地、增产服务,西方那般贫瘠,人丁稀少,一方面是有灵宝匮乏的原因,更大的原因却是居住条件不适合。
准提赶紧拉着接引就往谢圣的方向挤,可惜此时谢圣已经被里三圈外三圈的包围起来了:
“转运是什么意思,能给我转掉霉运吗?”
“天道镇压,我族已百年未曾有任何幼崽诞生,这送子服务能否一试?”
“求问这次的故事为什么没有贯口了,那对口以后也会改掉贯口吗?如果不会,我能不能申请一下,也加上我的名字……”
“哎呦。”准提十分委屈,“这位道友,申请不上也不要踩我的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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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求道者都很
不舍得让谢圣离开,谢圣带上徒弟要走的时候,还不断挽留:为何不能多留一段时间,或许结束的时候还能再来一段呢?尤其是女娲,努力劝说谢圣留下来,毕竟听道祖讲道的机会难得啊。
“我疯了我,在这鬼地方呆一千多年,听一个人念书?”谢圣摇摇头拒绝,转头又对鸿钧说,“你什么时候开始讲道?我走以后立马开始吗?那这些已经入定的人怎么办?”
这其中还有一个红云呢!镇元子满脸纠结地站在好友身边,都快原地打转了。
鸿钧却没马上答话,而是凝视了谢圣片刻,而后冷冰冰地道:“我亦在人间界听你传道百年。”
谢圣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能一样吗??你就问问你的小童子好啦,是听我讲道快乐,还是听你讲道快乐?”
“……”鸿钧侧过脸去,半晌才回到原本的话题上,“百年时到,我便开讲。一切皆是因缘,皆为天定。”
他粗略看过这些入定的人了,都是些与他的道义不大合的,既然能被谢圣点拨,就说明他们或许也更适合走谢圣这条善恶公平之道,攒功德而提升,与他所践行的斩三尸却不相同。包括红云,他也掐指算了,即便没有因为谢圣的相声入定,认真听完他千年的讲道,最后也没有什么所悟,反倒是现在听了谢圣的相声,似有所得的样子。或许未来可期。
鸿钧不再过多言语,示意两个小童子将谢圣师徒送下紫霄宫去。瑶池、昊天得了道祖的嘱咐,一路也不敢和仰慕已久的谢圣多说什么,把人送到了茶社门口,便匆匆返程。
谢圣盯着天空,刚想感慨一下圣人无情,便觉余光一晃,接着自身后的茶社中闪出五色神光。
许许多多的小动物都吱吱叽叽地惊叫着、炸着毛跑出来,精怪们也是惊慌失措,满身狼狈地夺门而逃。
“我去!”谢圣才升起的诗性顿时憋回去了,兴冲冲地揣起《山海经》,“莫不是罗€€把孔宣孵出来了!”
这五色神光,这仿佛被蹂.躏了一番仓皇出逃的客人们,只有孔宣才有这般神通吧!
谢圣赶紧进门,却见舞台之上,罗€€满脸愤怒地拍着桌,冲着桌上一小球低吼:“吐出来,把我枪吐出
来!”
小孔宣还以为罗€€跟他玩耍呢,扑棱着短翅膀小嘴一张:“叽叽0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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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圣以前从没见过小孔雀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孔宣算不算特别,反正一点也不像谢圣所想象的那样五光十色,而是灰扑扑的,肚皮倒是雪白,洗干净以后看起来胖乎乎很好rua的样子。
初生的孔雀很小只,比起元凤的体积来说,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小孔宣的腿很细长,被罗€€吼了几声后,非但没有缩起来,反倒还很大胆地奋力一站,歪歪扭扭地在桌上走起醉步来。罗€€火发到一半,还得去拨弄这个差点栽下桌子的小鸟球,忍不住捏了一下小孔雀长着又短又稀疏的尾羽,生着一层雪白绒毛,高高翘起的小尖屁股:“你吐不吐?”
小孔宣小细腿儿一夹:“叽0v0?”
于是,初生的小孔雀就在罗€€的手上头一次排泄了,拉完便便的小孔宣十分舒爽的样子,身上原本蓬起的绒毛都塌下来了,黑豆眼一眯,往桌面上一蹲。
罗€€:“……”
罗€€无声的怒吼淹没在谢圣的凝视中。
谢圣幸灾乐祸:“恭喜你啊,初享天伦之乐。”
罗€€:“乐????”
龙二都要同情罗€€了,走过来喷出净水替罗€€冲洗,另一头,谢圣却是一擦《山海经》,将元凤的魂魄也放出来。
到底是凤族之首,元凤的魂魄虽比原型时缩水了数倍,却仍有……母鸡大小,不过比之小孔宣,那可就大很多了。元凤无比欣喜,十分慈爱地走到儿子的身边,低头梳理了一下小孔宣的被毛:“乖儿子,叫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