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不乖 第100章

  可周允只是麻木地看着他,这个表情让张牧想起樊宇刚把小狼崽子带回来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没有表情,眼神没有和人类的交流。

  他就是狼。

  “为什么?”周允摸着他的狼,眼神直直地看着张牧。狼的腹部已经剃过毛发,不止是一个弹孔。即便张牧没说什么,可周允心里有数。

  这些狼,都是那匹黑狼的部下,它们受伤了,那黑狼一定受伤。头狼誓死保护领地和同伴,除非更强壮的公狼出现,将其打败,否则不会退位,不会让狼群出事。

  它们都被枪打中了,黑狼的结果只会更糟糕。

  宋捡仍旧抱着小狼哥,感受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肌肉开始紧绷。这种表现,说明小狼哥在极力控制精神力。

  他是向导,向导的精神感受是他们的天赋,也是软肋。他们能感受更多,他们的体验也更多。如果一件事让哨兵都感受到了悲伤,那向导的悲伤只会翻倍。他们可以和全世界的人共情,也可以只给一个人安抚。

  张牧简直无法面对周允这样的眼神,麻木到了绝望。“那些人说,他们的孩子被你们用石头打伤,骨头断了好几段,他们要去找你们报仇,却没想到你们不在……”

  “石头?”宋捡的脸也转了过来,蒙着黑色布条,“不关我哥的事,是我,是我动手。可他们要赶我们走,他们骂我和我哥是坏人,是那些小孩儿先用石头砸我们,为什么我不能还手?”

  李韩抓住了宋捡的一只手,害怕宋捡狂化。宋捡本来就是不稳定的哨兵,精神图景时常出现无预兆的坍塌,对向导素的渴求也很旺盛。

  “为什么?”宋捡也问为什么,他不懂的人情世故太多了,“为什么我们要挨打,却不能还手?就……就因为他们比我们小吗?”

  周允伸出左手,压住了宋捡的后颈,拇指在那圈疤痕上反复滑过。这是一种安抚,也是一种提醒,提醒宋捡不要激动。

  也提醒自己不要激动。自己的情绪能直接影响哨兵。

  向导和哨兵,天生就是要互相保护的,谁都不能被伤害。

  “你们听我说。”张牧只能极力地劝,“这件事,我相信不是你们的错,所以那些人已经被我驱逐出营地了,让他们滚了!你们不要激动,我会让小艺把狼医好,也会尽全力找到那匹黑狼。但是你们不要激动,不要对营地里其他的人下手。我会给你们一个公正。”

  周允在这时把脸转了回来,他不能再听这些话了。他不想要公正,也从没有见过公正,只能用尽全力,把自己翻了几倍的情感压回去,不让精神丝产生波动。

  “李韩。”他看向了身后的李韩,然后抱起了面前这匹狼,李韩立刻抱起了另外一匹,帮着他,把它们抱出了帐篷。

  “带它们回去。”周允看向了月亮。他要把狼带回自己的帐篷,它们是自由的,就算要死,也是要死在沙漠里,而不是人类的帐篷中。

  它们是从沙漠而来,死后也不用埋,只需要在脸上埋一把沙子,灵魂已经去了沙漠最深处。

  宋捡跟着哥和李韩,回了自己的小帐篷。刚刚回到这里,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股火药味围绕在帐篷周围,明显这里开过枪。

  那些人直接找到他们的家来了。

  而周允和李韩看到的,是满目疮痍。篝火里的木柴被踢得到处都是,帐篷倒了一半,帐帘门口的沙面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周允把狼放在这片血上,李韩也跟着放下了另外一匹。

  “不是说还有一匹黑色的吗?”李韩问周允,“张牧他们派人不一定能找到,我帮你们找。”

  宋捡循着木柴味,去捡地上凌乱的木棍。他要把这些收好,这是他和小狼哥的家。他们差点没有家了,不能再被别人给毁了。

  “帮我找。”周允试探着伸出了精神丝,链接了宋捡。张牧就算派再多的人,也找不到那匹黑狼,荒漠狼在重伤死去之前,会离开熟悉的领地。

  特别是头狼。

  它们会默默死去,不让任何同伴见证它们的衰亡,但是它们一定会看向狼群的方向。

  “帮我找!”周允跪在狼的旁边,精神丝瞬间全部张开。

  宋捡的嗅觉,被加强到极限。

  营地里各种各样的气味都逃不过哨兵的嗅觉了,宋捡闻出了几百人生活的环境。食物、火、汗味、皮料、香料、木头、金属、水、家畜、土壤……它们交缠着冲进宋捡的鼻腔,给了宋捡极大的冲击。在这种混乱不安的气味团中,他嗅出了狼的皮毛。

  和未经处理过的狼的伤口。

  宋捡朝身后转过去,走进了他们的小帐篷。他在毯子上闻闻闻,锁定了黑狼的气味,猛然一瞬间抬起脸,跑出了帐帘,奔向了荒漠的黑夜中。

  李韩和周允快速地跟上他。

  宋捡跑得很快,几乎是有记忆以来最快的一次,因为他知道,那匹狼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他闻出了野草的气味,果真,脚下的触感从沙地变成了野草皮,他又闻出了枯枝,于是抬高了大腿,跳过一片荆棘。他还闻出了风,风没有味道,却把狼的味道送了过来。

  跑到他开始急喘气,味道断了。宋捡又闻出了金属和水泥的气味,这里应该是一处地下掩体。

  黑狼就在里面。

  周允一直紧紧跟在宋捡的身后,气喘吁吁跑到一处隐蔽的掩体。他赶紧拉住宋捡,不让他进去,因为即便是受伤的狼,曾经也是头狼。

  它不允许低位狼擅自闯进领地,即便它可能活不长了。

  宋捡赶紧停住,和李韩站在周允的身后,周允带着他们走进掩体中,他没有带手电、煤油灯或火把,却慢慢看清楚了自己的狼。

  在掩体里的最高处,卧伏着一匹黑色的狼。

  即便躲了起来,它也要选择最高处。当人类走近的时候,它还会抬起鼻子,吸着空气,识别闯入领地的,是熟悉的人类,还是猎杀者。

  它已经没有狼群了,但是它还有领地。

  当它嗅出了周允的气味之后,才缓慢地爬了起来,一步一瘸地,走下了掩体的高台。

  周允站在下方的平地上,等着它。当它走下来的那一刻,周允尽量慢地蹲下来,再跪下来,膝盖放在水泥地上。

  狼走近了他。

  他抱住了狼。

  他把脸埋在黑狼的颈毛当中,用毛发的尖端,蹭自己的鼻子。小时候很多事已经遗忘,但周允始终记得,在自己能够跟上狼群移动的时候,是这一匹头狼,允许了自己的存在。

  它那时是狼群里体型最大的公狼,正值壮年,拥有自己的配偶,是地位最高的高位狼。当它第一次把嘴伸向自己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恐惧,反而伸手触碰了它的鼻子。

  是它带领狼群接受了自己,也接受了自己上供的土豆,接受了宋捡。

  等到自己长大,开始学会挑战它,它同样接受自己的挑战,用一颗牙齿的代价,教会了周允什么叫绝对力量。周允把脸深深埋在它的脖子上,手轻抚它的背毛,使劲儿地抓。

  他不敢去看它,也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泄露了情绪,生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宋捡。

  他只能咬住牙,闭紧了眼睛。

  黑色的狼在这时候张开了嘴,舔了周允的脸。它的耳朵动了动,又动了动。前爪轻轻地搭在了周允的膝盖上。

  李韩倒吸一口气,他看清楚了,这匹狼的眼睛一片血肉模糊,它的双眼中弹了。他又立刻去看宋捡,还好,宋捡没有看清楚这一切,也没有看到周允的痛苦。

  只要周允藏得够好,宋捡就不会受影响。

  “哥。”可是宋捡突然说话了。

  周允没有回头,没有应答。

  “没事。”李韩还想掩饰一下,“找到了就好,我们带狼回营地,找张艺。”可是当他再转向宋捡的时候,发现宋捡脸上的黑色布条,松开了。

  松开的布条底下,是一双什么都看不见,却变成了纯黑的眼睛。

  宋捡刚才跑得太颠簸,带子松开了,他闻出来,空气中有咸味。

  泪水。

  哥哭了。

  哥偷偷哭了。

  远处的营地边缘,狼群在聚集呼唤,它们要报复。

  作者有话要说:哨兵向导这个设定,哨兵就是很狂暴的,他们是武力单位。

  捡捡:从嗅嗅嗅的小狗狗进化成小疯狗。

第103章 再一次挑战

  “宋捡!”李韩第一时间压住了宋捡的肩膀。完了,宋捡狂化了。

  以前他只听说结合绑定后的哨兵会因为向导的受伤和悲痛进入狂化,从没见过未结合的哨兵受向导干扰,还干扰得这么彻底。

  宋捡黑着眼睛,一瞬间,将李韩从肩膀摔了出去,一摔摔出了两三米。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哥抱着狼,在流眼泪。

  偷偷流眼泪,还不让自己知道。宋捡想起了那一次,因为基地里找不到水源,自己差点儿渴死,最后狼群用牺牲换来了同伴的存活,用老的生命去换新的生命。

  哥当时哭了,眼泪落在自己的身体上,可现在……现在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宋捡转了个方向,狂化后的身边变成了感官吸收器,世界万物都拆分成细节,被他的身体感知。

  他抬了抬头,纯黑的眼睛仍旧看不见。狼群那一次的死亡算是牺牲,那这一次,又算是什么?

  是伤害?是虐杀?宋捡皱起了眉,他无法理解。明明是别人惹事在先,明明是别人想要伤害他们,为什么厄运总是降临在自己这一边,从来没有过公正。

  没有公正,那自己就变成公正,宋捡循着气味刚要奔跑,后脑被强有力的精神丝瞬间刺穿。

  随之而来的向导素,让他的身体和精神变得平静。向导素无声无息地注入,把宋捡的理智又拉了回来。

  周允给了宋捡向导素,再不给就要出大事。他抹了一把泪水,暂时放下了黑狼,走向宋捡。李韩压制不住狂化的哨兵,除非有向导进行干预。

  他必须干预,因为他察觉到捡想要杀人。

  营地里,已经一片混乱。

  “快去!叫所有男人都回到各自的帐篷里去,保护妻儿!”张牧已经带上了枪,狼群目前还在营地边缘聚集,还没有发狂,但是这种现象不是好征兆。

  狼群躁动不安,每家每户的篝火都在燃烧,野兽的叫声仿佛已经到了耳边。这样的场景,张牧不是没见过。

  那一年小艺和小灵还是孩子,周允和宋捡也还是孩子,有流民动了歪心思,用刀伤了正在采崖蜜的狼崽子,一匹黑色的头狼披着月光,带着数十匹成年的荒漠狼,在营地的帐篷之中穿梭。

  那一晚,营地里每家人都听到了狼的喘息。

  现在这场灾难又要重演,并且可能更惨烈。张牧和数十名副手在营地来回巡逻,偶有风吹草动,他们都一惊一乍。一匹狼不可怕,但野兽聚集起来,数十匹、上百匹,那将会带来一场空前的洗劫,是血光之灾。

  而唯一能制约狼群的周允,竟然这时候不在营地里。

  “爸!爸!”张艺不善于用枪,但是也戴上了枪套,“已经把姐姐的帐篷封起来了,我没让姐夫出来,让他留在帐篷里!”

  “那就好,那就好……”张牧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即将生产的女儿。帐帘是可以封上的,但是如果是大型猛兽,还是有撞开帘子的可能性,但他相信周颢是女儿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可以保护她。

  “现在怎么办?”张艺记得自己非常小的时候,就有这么一次。

  那一天的夜里,狼群穿梭于每一家的帐篷四周,向流民第一次展示出尖牙和利爪。

  “让每家每户点起篝火,特别是营地边缘,一定要多点一些!不要省着木柴,全部都点上!”张牧看向四周,烈火熊熊,可是营地边缘之外一片漆黑。

  火堆是区分人类和野兽的区别,野兽怕火,而人类使用火。

  那一片漆黑之中,是几十双绿幽幽的眼睛。

  “去!通知大家,把牲畜都拴好!”张牧再一次下了命令,不知道这一次营地能否有运气逃过一劫。

  所有的副手都在行动,烧火声和人类的脚步声变成了营地这一刻的主旋律。女人和孩子已经躲进了帐篷,有的还躲进了衣柜,或者在床上蒙上了被褥。

  即便大家的手里都有自制枪,可荒漠狼是结伴行动的,枪不一定好使。

  马匹开始疯狂地嘶鸣,它们都感知到了猎杀者。

  就在这片混乱中,张牧看到营地边缘走出一个人来。不,不是一个,是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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