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哭,就像当下一般。
“我弄疼你了?”耿曙又说,“疼不疼?”
“没有。”姜恒哭着说,“哥,我不该这么说话的,我没有想过,那些都是气话。我不怄你了,对不起,哥……对不起……我们为什么会吵架?为什么再见到面的第一件事,就是吵架?”
姜恒越想越难受,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曾经朝玄武神君许下愿望,只要能再见耿曙一面,让他做什么都成,却没想到,他们竟是以互相伤害来完成这样的相见……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知道,”耿曙稍稍冷静下来了,说,“我都知道,不说了,你是哥哥的性命,恒儿,哥哥永远记得。”
第51章 花下剑
宋邹闻讯赶来, 站在廊下,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姜恒与耿曙侧头, 与宋邹遥遥对视, 耿曙示意没事, 点了点头,拉起姜恒的手, 依旧回入房内。
半晌,耿曙坐在榻边上,喝过药好多了, 呆呆地看着地上。
姜恒一手覆上他的手背, 轻轻摇了摇, 耿曙便蓦然转头。
“咱们睡觉吧。”姜恒说, “我累了,我好累啊,哥。”
耿曙点了点头, 说:“好。”
耿曙侧过身来,为姜恒拿了外袍挂上,两人只穿里衣, 耿曙的心绪仿佛尚未平静,呼吸仍一阵阵地窒着, 有点气促。
姜恒说:“这张榻比咱们在洛阳时候的大了不少。”
“嗯。”耿曙说,嘴角还带着血迹,解开武袍, 胸膛上露出光华流转的玉€€。
姜恒挪到里头, 耿曙躺上榻去,姜恒搬过他的胳膊, 枕在脖下,又回到了在王都的时光。
“哥,”姜恒为耿曙擦去嘴角的血,说,“睡会儿,睡醒就好了。”
耿曙答道:“我不敢睡。”
姜恒怔怔看着耿曙,耿曙轻轻地说:“我怕闭上眼,你就不见了。就像一场梦般。”
姜恒没有回答,耿曙侧过身,与他面对面,目光不愿离开他的脸庞,哪怕只是短短顷刻。
“你长大了,恒儿。”耿曙说,“我梦见你许多次,在我的梦里,你一直是小孩儿。”
“所以我是真的,”姜恒答道,“你看?我长大了。”
两人悲喜交加,都笑了起来,耿曙的笑容里,依旧带着痛楚。
姜恒摸了摸耿曙的手臂,握了下他有力的手腕,说:“你也长高了,还变壮了。”
耿曙已经是成年人的身材了,他的手脚匀称,腰健有力,常年练习骑射,有着瘦削的胸肌轮廓,手臂、腿上,有着隐隐的爆发力。
方才他五指握住姜恒手腕的刹那,差点将他的手腕扼断。
他的五官轮廓也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他的眉眼比小时更深邃,在崤关下再见到他时,姜恒险些没认出来。
“你长得也与从前不一样了。”耿曙以左手指背轻轻抵在姜恒的侧脸上,小心地触碰了下,仿佛生怕弄碎了树叶一般。
姜恒小声问:“是不是没认出我?”
“不,”耿曙说,“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说着,他的手指又放在了姜恒的嘴角上。
姜恒低头,看到耿曙坠在胸膛前,垂落的玉€€,再抬眼,与耿曙对视,他的面容显得既陌生,又熟悉。之所以熟悉,正因他依旧是他,他还是耿曙。而那隐隐的陌生感,则是五年后,他的模样,仿佛又投出另一个人的容貌。
“爹以前长你这样么?”姜恒怔怔道。
“我不知道。”耿曙说,“但姜太后说,我长得像爹。”
姜恒“嗯”了声,躺在耿曙的怀里,随手将他的玉€€翻过来,再摆正,翻来翻去,就像小时候玩这枚玉一般。
“太子泷竟然也有一块。”姜恒方才听耿曙所言,大致明白了,这块玉€€所代表的,是责任,也是宿命。
“把它扔了罢,”耿曙说,“我不想留它了。”
“留着罢。”姜恒疲惫地说,“你说得对,那些事,都不重要了,哥。”
姜恒抱住了他,在耿曙的怀中入睡。耿曙慢慢地闭上双眼,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姜恒的头,把手搭在他的头上。
雍都,落雁城,王宫。
汁琮从噩梦中惊醒,蓦然坐起,疯狂喘气。
“耿渊€€€€!”汁琮声嘶力竭地狂喊道,姜恒那一剑,触及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这么多年来,他常常梦见耿渊给他的那一剑,他终于来替汁琅、替大雍的王报仇了!
那声咆哮响彻深宫,刹那惊动了侍卫、太医,与他的亲生儿太子泷。
太子泷快步冲来,只见汁琮额上满是虚汗,脸色苍白,太医们围在一起,为雍王看诊。
太医又朝太子泷说:“恭喜太子殿下,王陛下已无恙,毒素清了,须得慢慢调理些时日,不可再征战。”
太子泷松了口气,坐在榻畔。
汁琮大病初愈,十分虚弱,裹着毯子,仿佛一夜间老了近十岁。
“前线如何?”汁琮沉声道,“说罢,想来已全完了。”
太子泷苦涩一笑,说道:“刺客逃了,王兄与界圭分头去追,没追上,玉璧关丢了,王兄起初落在太子灵手中,但根据探子所报,有人把他救走,如今下落不明。”
汁琮脸上现出苦涩的笑,又是一念之差,无数个错综复杂的念头,促成他抽出匕首,并将姜恒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你王兄就这样走了?”汁琮已猜到了整件事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