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睢觑他一眼,“有事就说,别摆出这幅恶心样子。”
郁宁:“……”
整理好表情,他道:“明日宫宴,臣妾希望趁此机会能见一见家中亲人……”
祖父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若是没有秦睢的旨意,他肯定会为了避嫌不见自己。
所以这道旨意,郁宁不得不求。
秦睢:“就这?”
郁宁:“……就这。”
“可以。”秦睢答应的很痛快。
不说别的,他也想看看郁淮安那个老古板看见自己孙子成了皇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一夜无梦。
第二天秦睢起得很早,还把正熟睡的郁宁叫起来伺候他穿衣梳洗。
帝后大婚三天不朝,今天恰好是第四天,他今天就要去上朝了。
“扣子都扣歪了。”秦盯着身前耷拉着眼皮的郁宁,冷声道:“皇后就是这么做事的?”
“是臣妾的不是,请陛下宽恕。”郁宁困意稍散,一边道歉一边把系错的扣子解开重新系上。
忍一忍,秦睢一走他就可以睡个回笼觉了。
不知是不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秦睢正要出去,忽又回身看他一眼,淡淡道:“今日朕会让内务府把这两年的账本送过来,皇后记得看。”
郁宁:“……是。”
深深怀疑秦睢娶自己就是为了把自己放在身边折磨的郁宁微笑着将人送走之后,深深叹了口气,游魂似的飘到了床上。
此刻他早没了睡意。
宫宴是晚上才开始的,白天他有一天的时间看账本。
不过宫中开销巨大,账目繁多,想也知道一天肯定看不完。
不过让他惊讶的并不是这个,而是秦睢居然会让他看账本,还这么早。
他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原本进宫只想保命的,可秦睢突然丢给他这么大的差事,哪怕郁宁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愿意的。
毕竟宫中漫漫长日,如果无事可做,真的不知道怎么度过了。
思及此,郁宁打起精神坐起身,决定起床先找李鱼问问情况。
他既然能年纪轻轻任主管太监,能力肯定是有的,这点来看,就连经常在秦睢身边伺候的小林子经验都不如他丰富。
而李鱼也不负众望,虽然没在内务府当过差,对这种事却算熟悉,给郁宁讲了不少他之前未曾了解的知识。
“对了,殿下。”李鱼一番话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隐晦道:“那内务府主管康扬公公,是长乐宫太后娘娘身边的康择公公的弟弟……”
郁宁愣了愣,顿时明白他话中未尽之意。
这康择,也就是那天请郁宁的太监,是太后宫中的主管太监,深受太后信重。这康扬是他的弟弟,自然也是太后的人。
这样一来,如果他看账本真看出什么,也得先掂量掂量再做决定。
而李鱼这番话也并非警告,更多的是提醒,提醒郁宁谨慎行事,不要轻举妄动。
“多谢。”
他目光澄澈真挚,面容俊美秀雅,倒让李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摆摆手道:“这都、都是奴才分内之事,殿下折煞奴才了。”
……
早饭后郁宁就看到了这位李鱼口中的康扬公公。
他长得跟康择有七分像,只是比他胖一些,看着也更讨喜。
他身后带着两个太监,进了殿行过礼之后,便招呼着他们把厚厚的账本放下。
手掌厚的账本看着有三四十本,放在桌上竖起高高的一摞,几乎能把人挡住。
“殿下,这便是宫中这几年来的账目,奴才都给您找来了,还望殿下过目。”康扬满脸堆笑地开口。
“怎么这么多?”郁宁脱口而出,随即默默闭上了嘴。
好丢人,显得他好没见识。
“这是陛下即位以来的所有账目,是多了些。”康扬笑道:“殿下您可以慢慢看。”
笑里藏刀,这是要给自己下马威啊。
郁宁清清楚楚地记得,秦睢说的是让他看这两年的账本,现在康扬却把这七年的都给他拿来了。
看着殷勤备至,实则不怀好意。
“好,你先下去吧。”郁宁抿了抿唇,一派镇定的模样:“本宫有需要会叫你的。”
“是。”康扬眼中闪过微光,随即行礼退下。
“关上门,你们俩过来,帮我把这两年的账本先挑出来。”人一走,郁宁就装不下去了,拿起一本翻看着,招呼这俩人帮忙。
“是。”俩人齐声答应。
三个人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一会儿便将近两年的账本挑出来递给郁宁,郁宁数了数,总共六本。
默默叹了口气,郁宁知道自己这一天怕是都要花费在这上面了。
只是与此同时,他心中却又涌出斗志来。
不过是看账本,他可以的。
“殿下,快到晚上了,您该为今晚的宫宴准备了。”眼看着快到傍晚,李鱼忍不住提醒道。
这都看了快一天了。
“先别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郁宁偏过脸,眼睛却还盯着手中的账本,“你知道,除了长乐宫、甘泉宫以及陛下的勤政殿,其余宫殿还住着谁吗?”
“这个……”李鱼皱眉思索一番,不确定道:“除了东南角折枝苑住着几位疯了的嫔妃,其余宫殿应该都是空闲的……”
€€€€果然。
郁宁翻来覆去地看了眼手中的账本,忍不住叹了口气。
知道这康扬糊弄他,可未免也糊弄得太勉强了。
别的不说,这宫里十几所空余宫殿的灯油钱怎么就跟勤政殿一样了?
就连他的甘泉宫,也是这两天才住进来的,何至于去年的灯油钱比陛下宫里还多出十几两?
看起来真如李鱼所说,这康扬借着有太后撑腰,行事肆无忌惮的。
或者,根本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太后属意的呢?
思及此,郁宁脸色微变。
“殿下。”李鱼忍不住又开口:“您再不换衣服,可就真来不及了。”
郁宁这才回神:“把衣服拿过来吧。”
凤袍是改制的样式,黑红色精美大气,郁宁刚换好衣服,小林子就带着文廷进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文廷恭敬地行了礼,“传陛下口谕,请您整理好后去勤政殿等他。”
“多谢文公公,现在就去吧。”郁宁整理了下衣襟,看了眼桌上的账本,终究是没有伸手拿。
再看看吧……
御辇一路被抬到勤政殿,来的路上,郁宁又看见了那个巨大的树屋。
郁宁心中实在好奇,忍不住把小林子叫过来问话:“你知道这树屋的来历么?”
“殿下竟不知道吗?”小林子惊得瞪大了眼。
郁宁:“?”
他该知道吗?
“这树屋是为您所造的啊。”
小林子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宫里人人都知道,两月前陛下便吩咐人将这棵皇家猎场里年岁最久的树连根拔起,亲自督促人建了这树屋说要给您当礼物。当时奴才还在感叹陛下对殿下您的用情颇深呢。”
郁宁:“……”
哪里是用情颇深?
分明是秦睢自己作孽,再把锅扣到他身上!
第8章 宫宴
帝后大婚第四天宴赏众臣,是大夏由来已久的规矩。
京城凡是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来参加宫宴。
由于闲月阁面积不是很大,所以每次都是在御花园东侧的兴庆殿举办的,那里风景不如闲月阁好,可隔着一条回廊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御湖,也算是别有意趣。
不到申时,众臣便已在宫人安排之下入座,等着宫宴开始。
好在没等多久,秦睢就带着郁宁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感受到众臣打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郁宁手心微微沁了汗,湿滑凉腻。
他不敢偏头去找祖父郁淮安坐在哪,只跟在秦睢身后乖乖落座。
待两人落座,众人的目光才终于收回,郁宁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稍散,他便忍不住用目光去搜寻郁淮安的位置。
没一会儿,就在前排左侧看到了他,身旁还坐着郁宁的父亲郁积文。
郁淮安是三朝元老,声名远扬,地位颇高,坐在这里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他身旁的郁积文则是完全沾了郁宁的光了。
不同于父亲的才华出众,郁积文才疏学浅,三十岁才考上了进士,之前一直在长洲郡做一个八品小官,后来因着父亲升迁,才跟着来了京城,受提拔在礼部当修纂。
所以按他的品阶,是绝对不可能参加宫宴的。
可谁让他的儿子是皇后呢?
陛下颇为宠爱这个皇后的事,宫里宫外可都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