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少年游 第91章

要只是如此,也不过是换一□□刑而已。

然而九月二十七日深夜,太子拜访了被净卫囚禁的郦道永,又将因为救郦道永而重伤的钟老将军接入东宫。

朝野震惊。

第100章 谋主我以后不会动小言了

如果说之前太子还留了几分余地,没有在明面上主战的话,这件事一出,就是表明了东宫的立场了。

东宫主战。不仅主战,而且要郦道永活下来。

九月二十八日,一日平安无事,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二十九日,太学罢课,成千的太学生聚集玄武门,在宫门处静坐,为郦道永请命,卫戍军队出面镇压,太学生席地而坐,不动如山,齐诵四书,书声琅琅,连明政殿都听得见。

可惜庆德帝不在明政殿,而在养心阁。

消息传来时,御前总管段长福正伺候庆德帝喝药,那叫朱雀的净卫跪着把消息一说,庆德帝抬手就将药碗砸了过去。

“混账!他们以为朕是司马昭不成!”

朱雀被砸破了额角,泼了一身药,仍然端正跪着不动。室内的人都跪了一地,连几个在御前侍候的老臣都慢吞吞地要跪,只有段长福见机,谄声劝道:“不过是些读腐了书的书生罢了,陛下保重身子要紧。”

庆德帝这话,是说当年竹林七贤的嵇康牵扯进了吕安案,对他早有杀心的司马昭在钟会的献计下,下令处死嵇康。行刑之日,三千太学生为嵇康请愿,和今日郦道永的处境有异曲同工之妙。

段长福身为太监不能识字,自然不知道这典故的寓意,劝也没劝到点上,只听见庆德帝冷笑道:“他们当郦道永是嵇康,也要想想嵇康的下场!”

晋书上的记载,是“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三千太学生,到底没能救下嵇康,广陵散从此成为绝响。庆德帝这话,仍是动了杀心的。

然而他这话说完,却只见下面的老臣只管作战战兢兢状,竟然没一个人接他这话,顿时气得冷笑道:“朕倒是想做司马昭,只可惜没个人来做钟会。”

这话一出,下面臣子只得接话了,右相雍瀚海登时颤巍巍道:“陛下虽是玩笑,只怕有人当了真,那臣等真是万死莫赎。”

这话说得圆滑,庆德帝不用顾忌士子,但是他们这些人都是科考出身,就是做到宰相,子孙也还是要走读书之路,得罪天下读书人的事可不敢做。再者各自还有师门和弟子,高点的还有门第家族,前三挂四,顾忌实多,谁敢来当钟会,背这个千古骂名。

庆德帝也没指望他们,不过发泄一下,只冷哼了一声,道:“都打到宫门前了,卫戍军也是废物不成?”

卫戍军的大将军敖仲,刚从南疆打了胜仗回来,名望正好,又向来忠心,虽然有个儿子在东宫,父子情分淡薄了许多年,所以这句话也是虚骂一句。

庆德帝喜用权衡,说话云遮雾罩是常有的事,老臣们和段长福都是知道的,不敢插话,妄自揣测圣意是大忌,猜中猜不中都落不着好,所以耐心等庆德帝分派。谁知道地上却有一人道:“奴婢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段长福的干儿子朱雀,原是净卫的副首领,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人又年轻,野心大,难免急躁了点。等不及分派,先毛遂自荐了。倒真撞在了庆德帝的心坎上,病榻上的年迈帝王沉着脸,打量了一下他,穿着朱衣的年轻太监伏在地上,脊背清瘦,更显得上面锦绣的飞禽栩栩如生。

太监的服装上,也常用锦绣翎羽,乍一看倒像是文官的服饰。事实上,他们也常替庆德帝做文官该做的事,文臣们再能逢迎圣意到底有底线。太监却没这顾忌,又不用考虑家族名声,脏活累活,都交给他们。

历朝历代,都有君王宠信权宦,自有他们的道理。

“你且说说,你准备怎么效劳?”

朱雀伏在地上,恭敬答道:“奴婢听闻俗话说,天地君亲师,君原在师前面,太学生冒犯君王,定是师长没有好好教导的缘故,圣上代为教导就是。”

他实在是年轻,说完这话,只觉得心脏都砰砰直跳,血都涌到了脸上,只伏在地上,等庆德帝的发落。

庆德帝笑着看向了段长福。

“你这老阉奴,收了这么多干儿子,总算教出个有用的了。”

二十九日晚,酉正三刻,太学生仍聚集在玄武门门口,不肯离去。净卫副首领朱雀,劝退无效,命令锁住内外宫门,手下上百净卫,手持长鞭,肆意鞭打士子,打伤数人,太学生轰然而散。

消息传出去,举国哗然。大周立朝不过百年,庆德帝此举顿时勾起天下人对前朝末年宦官专权的恐惧,士林中顿时分为两派,一派要继续力谏,一派却建议不要再激怒圣上,息事宁人,让郦道永自生自灭。

局势就这样僵持住了,郦道永没有被杀,也没有被放,又被关在了宫中,只不过从诏狱换成了净卫。看起来暂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本来那些帮助郦道永逃狱的伴读都被押了起来,却来了个救星。

七皇子萧栩挺身而出,自认牵涉其中,是他主谋,不关东宫的事。

他这真是有恃无恐了,萧栩在诸皇子之中向来地位超脱,所有的赏赐待遇,几乎与太子比肩,若不是年纪太小,几乎要有夺嫡之虞。

这一举动倒真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他和文官没有来往,也不认识郦道永,和东宫关系也平平……但是地位实在是高,胡言乱语混认了一通,净卫也吓了一跳,不敢碰他,悄悄把供状送到御前,庆德帝一听说是他,看也不看,道:“那就把伴读都放了吧,别为难小七。”

净卫哪敢“为难”他,只得恭恭敬敬把这位小祖宗送回宫去,辛辛苦苦抓了这么多伴读,也只得都放了。别人都还算了,庞景气得伤口迸裂,吐了两口血。

消息传到东宫,太子还在猎场,叶璇玑收到消息,也不多说,直接送了封信过去,里面只三个字“不是我”。

如此杯弓蛇影,怕萧景衍以为是她操纵了萧栩,显然是上次思鸿堂那场争执伤了心,而且还憋了气,所以借机发作。叶家的人,向来是气性大。

萧景衍见了,没说什么,把信递给身边伴读,道:“烧了吧。”

十月初一是寒衣节,太子回宫,先祭祖烧了寒衣,再回的东宫。

言君玉伤口结痂,正浑身发痒,真不知道那朱雀是留了手还是没留手,说是没留手,其实一根骨头没伤到,都是皮肉伤。说留了手,打得背上没一块好肉,云岚心疼他,寻了许多药来,说是不会留疤。闲下来时,也坐在他床边,把朝堂局势说给他听。

萧景衍回来时,他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又痒,又不敢蹭,如同孙猴子被念了紧箍咒一般,只差打滚了,一身象牙色绸衫滚得稀皱,见了萧景衍,眼睛都要红了,恨不能咬他两口。

萧景衍逗他玩:“我念书给小言听?”

他在伴读的院子里逗言君玉,伴读却都在思鸿堂。云岚刚和容皓说完话,出来一看,敖霁正坐在廊下,擦拭自己的剑。羽燕然正在旁边,和他絮叨什么。

“听说敖大人和西戎人比试,赢了一匹汗血宝马?”

“那是,”羽燕然接话:“容皓赢得比这还多呢?”

云岚惊讶:“容皓也会骑射了?”

“他在场下跟人赌,光是弯刀就赢了四五把呢。对了,他说好分我一份的,我差点忘了。”

羽燕然起身去找容皓麻烦,廊下只剩他们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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