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贺熙朝苦笑,“当时还不如你嫁了他,最起码你能活下去,我贺家还能有一支血脉。”
贺熙华脱口而出,“我都嫁给他了,还能有血脉吗?”
说完才觉不对,只觉一阵赧然,还好贺熙朝并未留意,“说的也是。或者你如今可有什么中意之人,悄悄纳了,留一支香火……”
孙熊在床底下,听他们大喇喇地从天家私隐说到造反密谋,再到觊觎后位,现在又说到闺房秘事,简直尴尬到无地自容。
贺熙华显然也有同感,干巴巴道:“你是长兄,还是你来吧。”
“唉,”贺熙朝约莫是真的很疼这弟弟,说话也百无禁忌,“我爱慕一青楼女子。”
“啊?”贺熙华已出离惊愕了。
“可她却瞧不上我。”
孙熊:“!”
贺熙华:“!”
第52章 第十九章:善自为谋
还不待二人从惊骇中反应过来,贺熙朝却仿佛不想深谈,顾左右而言他,“对了,这堤坝之事查清了,确是傅淼嘱咐人扒掉的。”
虽遗憾未听完贺熙朝的风月八卦,可到底事关大局,孙熊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贺熙华的声音沉闷,“这倒不让人意外,可我更关切的是,他背后是谁,有这等本事将他发配到我身边来。”
贺熙朝冷笑,“定然在台阁之内,不过沈临搜到了不少密信,却是反复劝他勿要妄动,万不可伤及民生的。”
孙熊舒了一口气,想着为他对抗贺氏的,定然是忠臣无疑,可对皇帝再忠,对生民残暴不仁的忠臣,又有谁敢用?
“不如将傅淼正法了,背后之人便算了吧。”贺熙华沉默半晌,终是淡淡道。
贺熙朝叹了口气,“我也正是此意,只是还需说服父亲。”
对坐叹息一阵子,贺熙朝缓缓起身,“说了这许多话,你也该乏了。”
他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若是有了伺候的人,也不需藏着掖着。如今大厦将倾,朝不保夕,你我都无多少日子好活,凡事但随心意,莫要死到临头再悔不当初。就算不合时宜,闹到姑母或是父亲那里,我自会为你担着。”
再不成体统还能比得上您吗?
贺熙华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在榻上微微侧身行礼,“谢兄长体恤,也愿兄长能早日得偿所愿。”
待贺熙朝走远了,他才虚脱般起身,掀开床褥,揭开床板,看着下头灰头土脸的孙熊,目光不善,“今日你听闻之事……”
孙熊恍恍惚惚地指天道:“我若是透露出去一个字,便让我阖族来殉。”
这誓不可谓不毒,贺熙华这才放下了心,尴尬道:“你去吧。”
孙熊钻出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你好生歇息。”
贺熙华却只点了点头,虚脱般躺回榻上,拿锦被捂住脸。
晚间,孙熊夜不能寐,干脆披衣起身,蹑手蹑脚地疾步出门,一路到了钦差宿处,细听沈临房内并无响动后,方叩了三下门。
沈临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又无声地跪下行礼,再引着他进了内室。
“如今非常之时,倒也未亏待你们。”孙熊扫了眼屋内陈设,语气调侃。
沈临干巴巴道:“泗州上下一番心意,臣实在无法推脱。”
孙熊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这封信你回去交给你父亲,让他阅后付丙。”
“是。”沈临也不多问,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
孙熊将下午贺熙朝所述傅淼之事,又向他求证一番,见两相对照无误才放下心来,“朕如今在盘算一件事,总算是有了些头绪,只苦于无人差遣。”
沈临立时表态,“臣愿效犬马之劳。”
“先别把话说的太满,免得日后真的让你肝脑涂地了,你又后悔。”孙熊安抚地看他,“但此番却是好事,不仅不会伤你性命,还能让你分得一杯羹。”
“哦?”沈临一听此言,心中更是警觉。
孙熊看着窗外,“要做大事,就不能没有银子。要短时间快速来银子,不去偷不去抢,你觉得有什么法子?”
沈临其实心中瞬间有了个想法,可又苦于无法在面前这主跟前说,讷讷不能言。
不知孙熊是不是看穿他心事,似笑非笑,“还不能贪。”
沈临实在不知他卖的是什么药,只好谨慎请罪:“臣愚钝,臣不知。”
“你可知为何扬州富甲天下?”孙熊循循善诱。
“漕运。”
“正是,可如今的漕运除去官府便是控制在漕帮手中,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漕帮背后又多有各勋贵的影子,就说你广陵侯府,坐拥扬州为封邑,这些年没少受孝敬吧?”
这话可就说的有些诛心了,吓得沈临立时又要跪下。
孙熊已经不惯旁人动不动就跪来跪去,单手将他托起,继续道:“可漕运之利比起海运来,却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沈临只觉他那手如同铁爪一般,竟禁锢得自己难以动弹,也不知皇上流落江湖之时遭遇了什么,这臂力比起自己在鹤鸣修习武艺的弟弟,却也不差什么了。
“陛下难道是想官营海运?”
孙熊一边留意着窗外动静,一边道,“最终自然会如此,可如今却不是时候。东海晏家势大,是时候有人去分一杯羹了。”
不愧是陛下,一穷二白时还在盘算着虎口夺食,只是若能不麻烦臣子们便更好了,沈临暗自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