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 第15章

“曹耐跟了你那么多年,说弃就弃了。林荆璞,你还真是个性子薄凉的祸水。”

说这话的时候,魏绎眼盯着汗珠从他的鬓边滴下,一路顺着下颚聚在了下巴尖上。他此刻心中疑惑的并不是案情,而是这人的下巴怎会生得这般剔透好看,是为尤物。

林荆璞缓缓抬眸:“曹耐不是我要杀的。”

魏绎把玩着玉扳指,与他四目相对:“你这样盯着朕是想做什么?”

林荆璞抿了一口茶,眼角稍沉:“你野心不小。”

“瞎掰扯什么?朕听不懂。”

林荆璞没再看他,只盯着掌心的热茶:“这杯水里,你也下了毒么?”

魏绎一滞,诡笑道:“既疑心有毒,你还喝?”

林荆璞不再出声,默着浅笑,又将那茶喝得见底。

倒是魏绎坐立不安起来,他警惕地扫了眼四周,觉得这间偏殿的墙不够厚实,总是漏风。可无论风是从哪条缝吹来的,他都已被林荆璞看穿。

少有人能在这样的林荆璞面前沉住气,魏绎亦然,不由敛笑:“是谁告诉你那羹有毒的?”

“猜的。”

“猜?”

“你不惜昏聩之名与我亲近,又借你爱吃的一道御膳赐给曹耐,不就是一招弩下逃箭,让在座之人都帮着排除你这皇帝的嫌疑吗?既然是从吃食入手,那就只有下毒了。”

魏绎公然在宴上与林荆璞亲近交好,无非是为了让百官信他耽于林荆璞、想讨好他,自然就没有杀曹耐的道理。

再者宫中内侍皆知魏绎爱吃螃蟹,所以无论刑部怎么查,结果都会是乱臣贼子投其所好意欲毒杀皇帝,没人会怀疑是皇帝为了杀曹耐,而给自己爱吃的食物中下毒。

“你心思了得。”魏绎不再藏掖,顿了顿,扳指停止转动,睨眼道:“有句话燕鸿说对了,是得早点杀了你,以绝后患。”

经过此遭,林荆璞反倒不再顾虑自身性命,说:“你手段也了得,要不是我清楚你平日待我究竟如何,也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可你为何要设计阻拦此事,利用曹耐逼我供出玉玺所在,不是对你百宜而无一害吗?”

魏绎轻嗤:“你以为燕鸿和安保庆是真心想替朕拿回传国玉玺?他们哪有那么好心,若是得逞,你得死,朕有朝一日也要亡。”

林荆璞微微皱眉:“什么时候你我的命竟绑在一起了?”

魏绎答非所问,“可惜了,朕处心积虑,还是没来得及把曹耐毒死。要早知道有人来杀他,朕还玩什么火呢,差点烧着自己。”

他是在埋怨林荆璞。

“曹耐不会白死。”林荆璞忽慢声道。

魏绎看向他,挑衅中带着丝与帝王身份不符的轻佻:“你要想复国,路还长着。”

“曹耐不会白死。我是往近了说,我不会让他白死。”林荆璞重复了三遍。

魏绎发觉这位美人终于肯露出了刺尖,他不动怒,反而笑了,心痒想挫挫他的锐意:“林荆璞,你料敌如神,心思缜密,可你偏偏错漏了一件事。”

“什么事?”

魏绎弯腰,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说的:“朕最不喜吃的就是螃蟹。”

第11章 葡萄 “朕在与你推心置腹。”

林荆璞的耳根霎时变得通透:“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朕在与你推心置腹。”魏绎顺势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却未真正落下掌跟,旨在试探。

乌云蔽空,红霞隐匿,殿内香炉的烟€€弥漫,透着一股不明的味道。

林荆璞不由得笑了笑:“启朝六部和内府都想与他们的皇帝推心置腹,还轮不到我一个外敌。”

“孰敌孰友,朕分得清。大敌当前,次要的敌人也可以变成友军。何况朕不保你,燕鸿还会想尽办法杀你害你,这次只是侥幸。你得找个倚靠。”

“你想借他朝之手,铲除本朝异己?”林荆璞说着,淡薄地撇开了肩上的掌。

“话不必说得这么难听。”

魏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又拿黄帕擦了擦掌心的汗,“朕精诚待你,除夕宴上朕为了你,给自己碗里下毒了,是不是还得剖出心肝来给你瞧瞧。”

林荆璞不言,扭头淡淡看向了偏殿外的禁军:“精诚二字,怕是还差得远。”

魏绎也看了过去。他个子高,影子也长到了殿外,把林荆璞的光都挡住了。

他道:“在外朝面前,朕总得装装样子。常岳性子是认真了些,可凭你的本事要真想做点什么,他也决计拦不住你。必要之时,他还可护你周全。”

林荆璞面对软硬拉拢,冰清玉冷,不为所动。

魏绎拗不过他,毕竟是他先松口示好,总得大度点拿出诚意来。

“常岳。”

常岳随即进殿:“皇上,臣在。”

魏绎将黄帕扔给了他:“即日起,这偏殿你就不必再守了。”

“可是,这余孽……”

“他跟朕是一伙的。”

-

郝顺明面上被关在刑部大牢,可没人敢对他施刑问责,甚至还有狱卒主动替他打点果疏菜肴,不比宫里的品色要差。

宁为钧推牢门进去,觉得里头太亮,命人将灯掐了几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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