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庸忙附言道:“皇上,可先前的龙虎符在伍修贤身上已被炸毁,南殷至今还不曾打造过新的龙虎符。”
“之前我们也不曾出兵交战,三郡的兵马都听吴大将军的号令即可。但如今既要出征,万奋又是新将,在外发€€号军令怎能够没有兵符呢?”
群臣连连点头。姜熹的眉头却紧蹙了€€几分。
林珙鼓腮,又极认真地吩咐说:“将朕房中的那块红缅玉石钺取来,务必尽快赶制出新的龙虎符,朕要将龙虎符与宝剑亲自交到万将军的手中,送他出征。”
万奋微凛,跪下叩谢:“臣万奋谢皇上隆恩。”
林珙此举明面上都是顺着姜熹的意思而为,可吴祝心€€中不由发怵,说不上来有何处不对劲。
姜熹心中发笑,紧攥着手帕,她已然看明白:林珙与柳佑不是不同意出兵,他们也看清眼下是南殷背水一战的最好时机,可这伐启不能由她这个太后出头,也绝不能是吴祝,必得是他这个皇帝。林珙造出龙虎符,他今日能赐给万奋,来日便有名头收还,一来一去,南殷兵权便名正言顺地转移到了他们的手中。
好一招暗度陈仓!
可她怎么会甘心€€?
“皇上思虑要得比哀家周全,早知如此,哀家也省得操那么多心€€了€€。”
姜熹命人放下珠帘,又优雅笑了€€起来:“说来,哀家还有一桩喜事要宣布,此事,只怕皇上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林珙脊背蓦的一凉,只听得姜熹说:“皇后如今已有了€€身孕,皇上身子也大好了€€,忙归忙,抽了空也该多陪陪皇后才是。”
林珙的眉宇刹那阴沉,嘴角无措地抽了两下,一抬头,便撞上了€€柳佑的目光。
第110章 烛光 你罪不至此。
林珙虚岁不过九岁,他€€的皇后此时有了身孕,孕从何来?
这摆明是个笑话!
他€€牙齿哆嗦了下,支吾反驳:“朕、并未与皇后……”
“皇上有所不知€€€€”
姜熹提高了声,严厉打断了林珙的话:“皇上前段时日病重在榻,不省人事,是皇后不厌其烦,尽心照顾陪伴,宫人们皆可作证。哀家知道,皇上年纪轻轻就成了婚,对男女之事还不甚通晓,稀里糊涂也€€是有的。可这到底是一桩喜事,关乎我大殷国运昌盛,皇上再不经事,也€€该识得大体才对。”
当朝太后的金口玉言,注定是要林珙难堪。他€€如鲠在喉,手指嵌进绣在袖上的金龙,似已听见人们心中的发笑声。
吴祝见势大笑,带头跪下道贺:“臣恭贺皇上,恭贺太后。”
满殿官员面露尴尬之色,可也陆陆续续跪了下来:“臣等恭贺皇上,恭贺太后€€€€”
大殷凋落至今,以皇嗣为贵。旧臣们能舍弃足智多谋的林荆璞,将€€他€€迎回朝中奉为至尊,只凭他是林家子嗣;柳佑为他殚精竭虑谋划,归根结底也€€是把自己当做林鸣璋唯一的遗腹子。如今皇权旁落,姜熹手里要是还握着皇嗣,便可随时找个机会,扶持另一个乖顺的傀儡坐上皇位。
历朝但凡能走到朝堂上的女人,都不甘止步于珠帘之后,姜熹要的是权,至高无上的权。当日林珙不肯亲自下诏定梁复安身后的罪名,她应就准备了这招后手。
百官中唯独柳佑没跪,在殿上格外突兀。
姜熹捻帕笑了笑:“柳太傅这是何意?”
柳佑也€€笑了,侃侃而谈:“回太后的话,臣方才无意走了神,想到臣的名声一贯以来不大中听,只因做惯了颠倒黑白是非之事,为人所不齿。可今日太后能无中生有,才叫臣大开眼界,自愧不如。”
“柳佑胆敢妄言!”
姜熹抬手止住了旁人,不怒而笑,“柳太傅是与哀家说笑呢,不必计较。”
“是臣唐突。”柳佑也€€不客气,恭立着一拜,但始终没有下跪。
林珙喉间发涩,私心想同柳佑站在一处,可他的手脚被什么禁锢住了,动弹不了。
下了朝后,柳佑便陪林珙去了趟皇后殿中,他€€从宫外带来了信得过的大夫,要替吴娉婷重新诊脉。
那大夫看过后,随即退到一旁低声回禀:“皇上、柳大人,看皇后娘娘的脉象确是喜脉,不会有误,应已有二月余。”
林珙听言,目光诧异地盯着榻上的吴娉婷,手心隐隐发抖。
吴娉婷用被褥蒙着半面头,不敢直视林珙那边,一问她话,她便抽抽搭搭地哭,什么也€€说不清楚。
柳佑从袖中拿了一袋赏银给大夫,又侧身朝林珙一拜,稳声道:“皇上既已看望过皇后,也€€可安心了。天色已晚,不如让皇后好好歇息罢。”
“嗯,好……”林珙这才回过神来,同柳佑走了出去。
林珙一路上都心神不宁,柳佑送他€€到了寝殿,告退之时,林珙又伸手拽住了柳佑的袖子€€,小声地问:“柳太傅,可否再陪陪朕?”
“皇上莫怕,”柳佑没有进殿,蹲下身只在殿外安抚道:“待到龙虎符造出,微臣便有办法€€将€€万奋拉入我们营下,兵权可夺。”
“嗯。”林珙眼睑低垂着,仍是不安。
“还有皇后胎中并非是真正的皇嗣,太后即兴想了这么一出指鹿为马,朝廷那帮旧臣窝囊成性,无人敢当面指责于她,可天下人未必会同她演这出荒诞的戏。”
柳佑理了理林珙的衣领子€€,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声音极柔极低:“冒充皇嗣是株连九族的死罪,臣方才看见吴皇后,半疯半傻,怕是是有什么隐情,到时候将€€计就计以私通之罪加之,此计可破。退一万步说,皇上是太后的亲骨血,太后对前朝权势再眼红,总不至于真€€将€€一个假皇嗣推上皇位。依臣所见,她不过是察觉到皇上近来对她有忤逆之意,想吓唬吓唬皇上,让您听从她的安排罢了。”
夜里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林珙的帽檐上,他€€一个哆嗦,陡然间更害怕了,缓慢松开了柳佑的袖子€€,不再靠近。
柳佑眸子一深,心头忽涌上一股不可名状的不安,蹙眉问:“皇上,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与臣说?”
林珙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无事……朕只是、只是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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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人带到了。”
夜已三更,西斋偏厅门窗合得严实,两名护卫将宁为钧从暗门带入,带到了林荆璞面前。
宁为钧半年前在狱中服毒未尽,而后便在皇室宗祠养了半年的伤病,如今人瘦得只剩下了一副皮包骨,双目浑浊无光,与那少年郎已是判若两人。
“赐座。”林荆璞放下书卷看了他€€一眼,又朝云裳吩咐:“将€€屋内所有的灯都点上,不够的话再去添几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