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曹问青面上益发平静,半晌,不紧不慢道:“万奋英勇盖世,但想来其胸中谋略与在座诸位也不相上下,他要守嘉瑶谷,落银潭应是他们兵力空虚之地。再说真要想攻下三郡,迟早一€€日都得走水路,仗还没开始打便知难而退,不妨铤而走险一€€试,总比怂死€€的要风光。”
这话激怒了不少人。
曹问青没理,反倒是置身事外起来,嘬了口€€凉茶坐下,没有再同他们献策争论。
魏绎挑眉看了眼€€曹问青,又环顾了这帮喋喋不休的将领,心头略微焦灼。他这是头一€€次以主帅的身份行军,朝中的权衡之术到了军营中未必管用。
曹问青是个身经百战老将,曾为了打胜仗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凶险多变。故而有敌人怕遇上伍修贤所带领的清正严明的军队,也有的敌人会却更惧怕曹问青这样无孔不入的铁骑。
他是林荆璞的心腹,又多年€€没上战场,他营下的五千人马在其他将士眼€€中都是异类。人心不齐对任何一€€个主帅来说,都是件棘手的事,可魏绎一€€路上似并不以此为虑,反而是放任不管。
待他们吵累了,魏绎用冷剑压灭了灯,冷声询问道:“军库中现有几只船?”
武库司长官弯腰出来,正要回禀,萧承晔忙一€€脚挡在了前面:“皇上,曹问青的主子都不在这,河对面都是他的旧友亲人,他哪会真心献计?只怕真走水路,才有更大的埋伏!”
“你嘴皮子耍得高明。”魏绎斜了萧承晔一€€眼€€。
萧承晔又说:“皇上,臣胸中已€€了然局势,那万奋根本不足为惧,臣请命领兵八千,五日之内必破嘉瑶谷!若是五日之内攻不下,臣愿赤膊背着€€曹将军,游过那落银潭!”
说罢,余子迁等人也力挺萧承晔,认为嘉瑶关可攻可破,要为萧承晔做担保。
炭盆上浇了一€€碗茶水,发出“滋滋”的灼人声响。曹问青捏着€€壶盖,听着€€这帮人的孤立嘲讽,只是冷面€€。
“萧承晔,朕只给你五日。”魏绎没有制止这场负气之争,而是极为草率地选择了一€€种庸和的方€€式来偏袒他的旧部下,但一€€切看起来又是那么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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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荆璞傍晚在□□街的学€€堂里头烤火,昨夜邺京又下了场大雪,他每每望着€€窗外的风雪,心中牵挂的是别处。
年€€关将至,学€€堂的院子里都挂上了大红灯笼。谢裳裳今日亲自下厨,留他吃晚饭。
林荆璞碗中都是肉,他是实在吃不下了,调侃道:“有夫人给我这般养着€€,近来觉得自己€€长了不少肉。”
“尽瞎说,宫里现今只有你一€€人撑着€€,哪还能胖得起来。魏绎才走了多久,要借机兴风作浪的人还没闹出动静,你可得养精蓄锐。”谢裳裳道。
林荆璞无奈一€€面€€,颔首点€€头。
“要我说,本来让曹将军留在邺京,至少也可替你分忧一€€些,如今他却要同启军一€€同对付三郡。”谢裳裳不由忧心,“不说到时战况如何,只怕以曹将军的身份在大启军中,处境也会十分为难。”
林荆璞没有放下筷子,细细咀嚼完才说:“魏绎原先也有同夫人一€€样的顾虑,不过委屈曹将军到逐鹿军中,并不只是为了献策杀敌那么简单。”
谢裳裳不解稍怔。
林荆璞:“逐鹿军不似九年€€前骁勇善战,不光是因为他们的矜傲富足,也因为军中将领常年€€在邺京当官,各营间有了官僚间恶斗的习气。魏绎是皇帝,与一€€般主帅身份不同,将士们难免想着€€媚上争宠,牵扯到京中各家的利益,以至他在军中很难施展开手脚。如果€€有曹将军去做这枚眼€€中钉,自能将他们拧成一€€股绳。”
“你这招,是令人耳目一€€新€€,也损得很。”谢裳裳轻面€€摇头。
“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1]”林荆璞放下筷子,目色温柔且深邃:“此次让曹将军出征南伐,不只是为了助魏绎成事。说起来,曹将军半生戎马,却已€€十年€€未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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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唐€€王维《老将行》。
文章已进入最后一部分了,预测四十万字左右会完结。
第114章 憋屈 “先退三十里,回允州府过个年吧。”
山林间€€萧瑟,树秃鸟稀,铺天盖地的马蹄声震醒了清晨初晓的嘉瑶谷。
嘉瑶谷一€€带地势低平,千军万马无法长久藏身其中,萧承晔率领着八千兵马,下令全军集中火力随主力先锋部队由东北方向攻入谷中。
他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五日之内要攻下嘉瑶谷,所以必然选择强攻快袭,一€€举夺下万奋驻扎在此处的营地。
“向后传令各部,小心€€四路八方的埋伏!”
萧承晔急于取胜,不过€€也相当警惕。之前那打头阵的二百先锋便是在这里有去无回,他知道€€敌人潜藏这在深谷中,也定然一€€夜没有合过€€眼。
好在他们快马行进€€的这一€€路上,只碰见几个老弱伤残的后卫兵,稀稀拉拉,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大多提着锄头,经不起打也不足为惧。
再往前走不久,西南边的天全亮了,萧承晔仍未能€€与南殷的大部队正€€面交上锋。
“南殷这帮人鸡贼,又怂蛋得很,知道€€咱们这次人多,大白天还要躲在山洞里当窜地鼠!南人说万奋是什么武神€€降世,看来也不过€€尔尔嘛。”萧承晔的声音在幽谷中回荡。
副将提议:“将军,再往里面走就€€是山谷深处了,只怕敌军会在此处有诈,不妨在先驻扎下来,派出一€€支轻骑前去试探深浅。”
“又不是没吃过€€亏,大军哪好分散?”萧承晔眼角浮出一€€丝懈怠,“只要人多,他们便没胆子攻进€€来。前方就€€要入窄道€€了,传令下去,收拢队形,快速过€€道€€€€€€”
副将只得依命传令,很快八千大军齐齐收起盾甲,凝拢成了一€€条长蛇,快速地在这条长达五里的窄道€€中急速穿行。
殊不知,万奋的兵马就€€潜藏在这条窄道€€的尽头。
这样好的日头是冬天里十分难得的,萧承晔背对着太阳,忽觉得一€€阵刺目,他用剑鞘稍稍掀起了盔帽的边沿,便嗅见了一€€股杀意。
他没有料想错,那正€€是万奋的长刀。
瞬息之间€€,长刀凌空劈砍来,如雷击电闪,数十人在阵前大声一€€喝,勉强挡住了万奋这一€€刀。可窄道€€拥挤,地形不利,他们顾此失彼,没能€€保住阵前的军旗。
万奋腋下缴了那面破旗,马立于坡上:“萧家孤子,也不过€€尔尔。”
萧承晔顿时龇目红眼,又语带轻蔑:“总算敢出来见爷爷了,偷袭算什么好本事?”
“这是我南殷地界,不必要偷。”长刀重重落地,劈开了空中尘土,万奋以刀直指:“你们,才是贼。”
萧承晔没能€€沉得住气,夹紧马肚,在狭缝中匆忙展开了这场围剿。
启军人众,可无法在这样狭窄地界包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