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奋的身材比萧承晔高大上许多,但在混乱的厮杀中又过€€于灵活了,他没有全力回击,只是不痛不痒地消耗着对方的体力。他不屑将刀锋朝向萧承晔这样稚嫩的小将。
萧承晔的剑抓不住他,连平日最擅长的招式都显得如此稚嫩笨拙。他不是万奋的对手,可他太想赢了,剑没过€€脑子便刺了出去,刺不到,便更恼羞成怒。
只听得远处一€€声闷响,万奋又挡了两刀,便没再恋战,率着轻骑命人快马撤退。
萧承晔果断去追,便听得后面有人大喊:“萧将军!”
一€€个趔趄,萧承晔座下马的两条后腿险些踩空了,紧接着,背后的马嚎声与呼救声无数,潮水从南面冲来。
原来这条嘉瑶谷的这条窄道€€底下已被挖空,还引通了谷外的水渠!
水闸已开!
“回撤!立刻回撤!!”副将喊破了喉咙,可已没几个人听得见了。
……
萧承晔战败的消息让启军陷入了困顿之中。
看似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场仗,将领们没想到他会败,而且是败得血本无归。
唯一€€的好消息,是被俘的比战死的要多。萧承晔没死,于是也成了战俘,估计已连夜被送回三郡宫里去讨赏了。
营中所有人沉默,只有魏绎还在镇静问€€话。
“册子上的人员都齐了吗?”
下面的军官不敢抬头:“皇上,剩余的这二百零三人,既不在战俘之列,也未在嘉瑶谷找回尸体,下落尚且不明,估计是被大水冲走的……”
都是人命。
这本册子很沉,可魏绎尽量放得很轻,没有给将领们任何揣摩圣意的机会,谁也猜不透他下一€€步的盘算。
“我军皆惧水战,如今南殷既已派兵工将嘉瑶谷的水道€€打通,再谈攻打三郡便是纸上谈兵了,臣以为不如先撤兵休整,另寻他法攻破,不可急于这一€€时。”曹问€€青先劝众人打起了退堂鼓。
“狗屁!这仗打得老子心€€里憋屈!”余子迁红着眼眶痛骂:“那八千人都是我们兄弟,被淹的淹,被抓的抓,被杀的杀,何况承晔这性子在敌营多待一€€天都生不如死!南兵在阴沟沟里使诈,我老余决计不会放过€€那帮贼子!”
他话糙理不糙,“憋屈”二字正€€是启军出征这一€€月多来最大的感€€触。
大启军营中有的是重甲良马、精兵粮草,可他们到头来却还是硬生生地被挡在这条水路之外。大水已环护三郡数百年,时至今日,他们仍束手无策。
这样的局面不难意料,可萧承晔这次的惨败,使得他们忽然清醒,而又不甘。九年前他们几个草莽揭竿而起,随先帝尚且一€€路杀到邺京推翻大殷,多年过€€去,他们兵强马壮,反倒畏首畏尾、草率轻浮起来。
营中将领们一€€时七嘴八舌,慷慨措辞,士气在妄谈中高涨起来,争执交谈间€€又定下了几个攻打之法。唯独曹问€€青偏不识趣,时不时要浇上几句冷水。
到了后半夜,争论€€仍没有结束。茶都喝完了,他们只好等主帅裁定最后的进€€攻路线。
魏绎此时已满身困倦,他缓慢直起身来,打了个呵欠:“七日后便是除夕了,将士们近日也着实辛苦,先退三十里,回允州府过€€个年吧。”
第115章 下套 他其实私心一点都不喜欢过年。
前线军报及时传入邺京,给除夕佳节徒增了€€几分沉重,满城华灯依旧,鼓乐笙歌,可这新年终究没有往年热闹。
林荆璞没有守新岁的习惯,也忙得一宿没睡。
云裳早晨至内殿伺候,见林荆璞仍在案前阅览奏文,她愣了€€一下,提起笑容过去福身:“奴婢给二爷拜年了€€。”
林荆璞的倦容藏在温润如玉的五官里€€,一笑起来就€€能消失得无影踪。他从备好的红包中拣了€€一只€€递过去:“这头€€一份的吉利,非姐姐莫属了€€。”
“竹生少爷本来说要一早过来给二爷拜年的,可他昨夜非要守岁祈福,快天亮才€€睡下。方€€才€€奴婢还去瞧过,果真是赖着起不来床了€€。既这是头€€一份的吉利,奴婢也不好回绝,就€€先替竹生少爷收下。”
云裳呈上早茶,低声将话锋一转:“二爷,西斋连同六部的几位大€€人已在殿外候了€€一会儿,说也是来给二爷贺岁拜年的,不过奴婢见他们的阵仗,怕是为€€了€€别的事情€€来的。”
林荆璞稍顿,轻笑说:“想来他们这年过得都不踏实,快请进来吧。”
这间内殿原是皇帝一人读书的地方€€,又额外加了€€几条椅子才€€叫众官坐下。
商珠也在其€€列,她本是要先说点恭贺新禧之语,可不想卞茂德性子冒火,匆匆打断了€€她,跟林荆璞开门见山谈论起正事。
“监国,我朝大€€军三日前退至允州境内,眼下萧将军被俘,万奋如铜墙铁壁般死守在嘉瑶谷,一时竟没有渡江攻打的良策,皇上也不好贸然用兵。卑职心系君上与将士们安危,难免焦灼,因€€此想来与监国商议商议对策€€€€”
“天气干冷,各位大€€人先喝点茶,慢慢说。”林荆璞才€€搁下笔,双手捧茶。
卞茂德掀开茶盖,不顾烫灌了€€一口,又着急忙慌地说:“当下情€€势于我军不利,年关一过,最多只€€剩下两月的时间给大€€军突破三郡的外围水防,否则到了€€春夏涨潮之际,再想要渡江,可就€€是难如登天呐。这必定是一场长久之战呐,监国既是奉皇上之命代管朝政,理应为€€皇上分解后方€€之忧才€€是!”
卞茂德性子素来耿介不阿,又是西斋副主使,可他毕竟是个文官出身,不懂兵法€€,这番言论必然是受了€€其€€他官员左右。
林荆璞轻笑颔首,“卞大€€人所言极是,在其€€位谋其€€职,我在内朝安享太平,必要尽己所能让前线的将士衣食无忧。只€€是军情€€瞬息万变,璞又不精通兵法€€,也不知能做些什么助大€€军掠阵杀敌。”
卞茂德看€€了€€眼身边的官员:“监国也不必忧虑过甚,工部与兵部的几位大€€人已想出了€€应对之策。”
“哦?”林荆璞挑眉,打算洗耳恭听。
“监国大€€人,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方€€粮食充备,方€€可保证十万大€€军在三郡打持久之战,而此次逐鹿军出征所携粮食只€€够十万将士吃上七个月。依下官拙见,监国可即可发下调令,命工部在允州与临州两处建立可存十万石米的粮仓,将举国粮食源源不断送往这两处以备不时之需,如此一来,大€€军进可攻退可守,再无后顾之忧。”
说话的人林荆璞不大€€熟悉,可也不算面生,反应了€€片刻便认出此人正是工部的李绘。
李绘少时入过内宫当差,后来受过燕鸿的照拂提拔入前朝当了€€差。自燕鸿去世€€后,他便不大€€作为€€了€€,极少在朝野上显露。
“十万石米的粮仓?”林荆璞目色温和地打量李绘上下,依言而笑:“只€€怕李大€€人费工费力造了€€如此大€€的粮仓,也没有这么多的粮食可存。”
李绘并不犯难:“举国如今上下齐心攻打三郡,兵部的粮款若是不够,大€€可拨用国库税收向各州征收军粮,大€€启泱泱大€€国,总不能让天子饿肚子。”
林荆璞听他们在底下议论,没有说话,不知何时留意起了€€窗外梅枝上的喜鹊啼叫。
他其€€实私心一点都不喜欢过年,新年每每于他来说,都是个与所爱之人分别的日子。今年也不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