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荆璞沉着缓声:“世人都说贺兰军守卫的是中原黎明百姓,可实€€则,北境王留他在天|行关这么多年,也是想让他做中原与北境之间的一道屏障,有贺兰军镇守,中原兵马没那么容易踏入北境。可无论€€是哪任北境王不可能放下对贺兰军的猜疑,他是中原人,没有归顺北境,如今他与中原臣子往来又成了不争事实€€,这道屏障一旦对北面产生威胁,北境人又岂会€€容得下这肘腋之患。若我是北境之子,定会€€对贺兰军的起杀心,而且料定此时€€中原交战,无暇向天|行关发派援兵,只需一个借口€€,便可对贺兰翻脸。”
这番道理深入浅出,在场的人听过后皆如醍醐灌顶。
“可属下担心,仅凭这次偷袭,怕还不足以激怒北境王。”
林荆璞这才接过了茶,抿了一口€€:“所以,这棋还差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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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钧前一日便得到了查尔哈部来的消息,柳佑得知后,本欲赶回三郡,也匆忙返回了天|行关。
“冒充贺兰军侵扰查尔哈部,此计阴毒,必定是林荆璞之计!查尔哈是北境东部的大部落,常年住在此的游兵便有三万,其他的部落要赶来援助也不过是几日功夫。怪不得林荆璞前些日子派人来根本没有诚意,他此番来根本不是求将军出兵,而是想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
听部下激愤谈论€€,贺兰钧不发一言。
柳佑:“依在下所见,多年来北境与天|行关相安无事,既是误会€€,解开即可。贺兰将军不如带上我们从南殷运来的几车丝绸珠宝作礼,送到查尔哈部以示亲好,道清真相。”
贺兰钧睨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从不给€€北境送礼,也无外交。”
他便是这般脾气。
天|行关在版图上本属于北境,可他从来不屑跟北境的任何€€一部落往来交好。乃至曾经有一次北境王带着林佩鸾亲自€€来访,贺兰钧也不会€€设宴招待,反而将王拦在关外,于黄沙之中立下盟约:只要北境人不过界,贺兰军便不会€€为难。
柳佑知道他的性子,又笑着劝慰:“势力€€之间纵横往来,当以大局为重,安能顾忌情面。眼下南边正€€在大战,断还不是与北境起冲突的时€€候。”
贺兰钧重重搁下酒杯,面有不悦之色。
柳佑面上仍带笑,转圜道:“我也是想为将军解忧分忧,无论€€将军最后是何€€打算主€€意,南殷都必然支持。”
“眼下还是寒冬,查尔哈未必就会€€因此真的出兵讨伐天|行关,怕是太傅多虑了。”贺兰钧看了他一眼:“柳太傅自€€顾不暇,不必再来担忧我军中之事。”
柳佑拱手正€€要再言,就听得外头€€一阵长喝,几个小卒急匆匆地跑上堂来,形色慌张地禀报:“将军,方才不知何€€人在关口€€放了一具尸体,说是送给€€将军的。 ”
贺兰军皱眉:“什么尸体?”
小卒忙递上一封沾了血的纸:“说来奇怪,这具尸体没有头€€颅,小的辨认不出……不过,尸体衣裳里夹了一张字条,看着应是个人名。”
贺兰军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的乃是“双瑾”二字。
第122章 孤军 他竟还是无法做个一往无前的大将军。
丑时三刻,镇上的人尚在沉睡。
暗流汹涌。
一名侍卫快步隐蔽地穿过€€驿馆廊道,急不可耐地轻扣林荆璞的房门,“二爷,计成了!查尔哈的铁骑已经越界了€€€€”
林荆璞睡得不深,当€€即醒了,披上衣裳去开门:“贺兰军打€€算如何€€应对?”
“贺兰军已被迫正面应敌,不过€€据说查尔哈一收到那北境探子的头颅,气个半死,都没来得及禀报北境王便杀了出去,打€€得€€贺兰钧那是一个措手不及。”
林荆璞先前曾费了不少功夫才查明双瑾的底细,他是查尔哈部落的贵族庶子,又是精挑细选才安插到魏绎身边的。将他的头颅送往查尔哈,不仅会让北境知道细作一事已然暴露,还将激怒于查尔哈的贵族。
北境人刚勇莽烈,他们一旦认为此事是贺兰钧与大启串通所为,无论是为了掩盖事实€€,还是为了出口恶心,必然会想办法将贺兰军驱逐出北境。
沈悬已带人整装以待,又有随从问:“二爷,我们现在可否要去通知凉州刺史贾满,让他派兵前去援助贺兰军?否则万一贺兰军想不开,非要和查尔哈的铁骑硬碰硬,在北境就伤亡过多,我们还怎么指望他南下€€去救皇上?”
离天|行关南端最近的便是凉州。林荆璞因此前几日专程拜会凉州刺史贾满,布局筹谋,让他帮忙助成此计。
收网,也只在今夜了。
“不必麻烦,你们只需前去知会贾满一声,让他今夜解除北城门的宵禁,准备迎接贺兰军入凉州。”
林荆璞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下一道路线,戛然而止,胸有定数说:“贺兰钧守不住,又抛不开,最终只能带着他的人马撤到此处。”
……
天|行关一带人喊马嘶,杀气冲天而来。每隔一刻钟不到,便有马探回报关外的军情。
柳佑没有预想到如此快会和北境开战,于是才把椅子坐热,便被逼着要从小道逃离走天|行关。
“报€€€€!将军,西边关口方才又涌入了八千查尔哈的铁骑,可否要从北边的人马中调配出一股,前往西边抗衡?”
贺兰钧握着铁剑,在原地来回踱步,“东面可出现了北境军?”
“回将军,东、南两地尚无北境军踪影,只有西北方向的北境军源源不断地在增加!”
贺兰钧听言,顿时陷入深思,似是陷入了难以抉择之地。
东面的关口离查尔哈更近,且地形开阔,更适合铁骑作战,查尔哈的将领不从东面击入,反而要绕道而行,摆明是为了先将他们赶出天|行关。
外头的杀喊声纷扰不止,不及贺兰钧再深思,他底下€€的副将便吼嚷道:“将军!咱们贺兰军又不是没跟查尔哈打€€过€€,怕什么!这死的人是谁咱们一个都不认识,更不是我们杀的,查尔哈扣个黑锅就想借此兴风作浪!老子这就带兵杀出去,拼个头破血流,定叫他们被打€€怕了不敢再来!”
那副将没拿盾便要冲出去,贺兰钧一把将人拽了回来,踹了一脚叫他回到座位上。
“我去阵前,你在里头接应。”
说着,贺兰钧单手拎了那半具尸身,拽到外面,丢上马,扬鞭而去。
尘土飞溅,星月密布,孤鹰在夜空中盘旋了几圈便飞走了。
转眼贺兰钧已到了北境军最为聚集的关口,他杀出一道血路,将双瑾的尸身被丢在了查尔哈统帅的马下。
贺兰钧回勒缰绳,皱眉在阵前低呵:“人不是我贺兰杀的,贺兰军与查尔哈怕不是皆中了贼人之计€€€€”
查尔哈的统帅怒目看着双瑾的尸首,又一阵狂笑起来,粗犷的手臂大力挥刀,顺手砍下€€了一名贺兰军将士的头颅:“贺兰钧,你霸占我北境地界十多年,又杀害我查尔哈祭司的血脉,这口气我咽的下€€,我的族人咽不下€€,我们北境的王咽不下€€!今夜过€€后,天|行关与贺兰二字就再无瓜葛!”
“放箭!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