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 第15章

她就这样客死他乡,家中人无一人知晓。

就如荒原上一声孤燕的啼鸣,短促,消失后便也无痕了。

第11章 池束

一脸脏兮兮的泥土的小孩子站在田埂间,面无表情地跟在一个正在俯身劳作的农民身后。

“少爷,您回去吧,等会儿要是给老爷看见了我们要被骂的。”农民愁眉苦脸地望了眼天,回过头来对这尊小祖宗好言相劝。

仔细一看,这小孩子分明穿得极好,根本不是一个农家小崽子能穿得起的。

他摇了摇头,道:“他们要去逛长街,我不想去。”

“长街?那不是挺好的嘛。”农民摸了把汗,朝着急匆匆赶到田边的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喊了声,“少爷在这儿!给李婶儿带回去!”

丫鬟吓了一跳,赶紧下到地里,带着满脸的嫌弃把少爷带了回去。

李婶儿是照顾他的下人,年纪大了,若是让她生气了准得给气出什么病来,小少爷只得回去。

丫鬟带着他走进一处宅邸——宅邸的大门是朱漆的,两旁分别有两尊石狮,石砌的门框上搁着一幅牌匾,挂着两个大字——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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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家是西郡的大家,掌握着梧桐府几近所有的资源与人脉。池家族人也有不少,族中光是旁支便有不下五支,从家主手里接去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活,帮着打理事务。

而这非要跟在人后头看种田的孩子,便是池家家主的嫡长子池束。池束这孩子,不足月便生了下来,自小体虚,用各类补品吊着才活到了现在。然而等大了些后这孩子却根本不在乎自己差点去鬼门关走一遭的命,一直到处瞎跑,害得池家主母两鬓发白。

李婶儿给一脸苦大仇深的池束洗了把脸,换了衣服,把他带到了院儿里。

院子里站着他的娘亲和那个打小就与他不对盘的堂姐池纷纷。池纷纷是池束他姑姑的女儿。虽说是旁支,但终归是池家这个大族的人,因而池纷纷她爹是入赘的女婿,池纷纷也就姓池了。

池纷纷被爹娘宠惯了,锦衣玉食,裹在锦绣被子里养大,每次见到池束那副乞丐模样都要嘲笑一番,以至于即便这俩人已经大了,仍是见面就吵。

“哼,你个穷小子终于肯回来了?你牛呢?”

“劳烦姐姐挂心了,我放您院子里了,只不过没见着饲料,是没供上么?”池束面不改色道。

“好了!”池束他娘轻声斥责道,“今日到长街去买东西去,娘就不看着你俩了,别把下人撇下了,害娘担心。”

池束和池纷纷哼哼唧唧地应下了,跟着到外头去。在池府门前已经停了两驾马车,因着池府的规矩是男女不得同乘一架车,且池束也大了,所以池束得与娘亲和池纷纷分着坐。

长街是那一带最热闹的地方,虽然人多眼杂,但好在衙门也干实事,池束他娘倒不必怎地担心。

马车的车厢不小,内里垫了软垫,临窗处置了一方小矮几,车厢中有一面是一排储物格,里头放了些零嘴和话本。不过池束对这些都并不感兴趣。

他从怀里抽出一本兵法,默默看了起来。虽然看着似懂非懂,但总好过一窍不通。

待他下马车时,他已经把差不多半本的兵法都看完了。

池纷纷没有理他,叉着腰只顾着自己到处跑。池束叹了口气,跟上了自己这个麻烦的堂姐。池纷纷虽然摆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她极容易迷路。池束可不愿意看到娘亲急得手忙脚乱的模样。

池纷纷喜欢看人跳舞,正巧近日长街上的迷灵乡来了一支舞队,不时会上台表演。既然拿捏不准时辰,池纷纷干脆进了迷灵乡等。然而迷灵乡这店,光是听名字就晓得了,自然是个风月场所,池束捂着脸进去时,面如菜色地想着把自己堂姐这个惹事精千刀万剐。

迷灵乡是个极大的青楼,不仅有姑娘也有小倌。池纷纷在一张木椅上坐下了,捏了把瓜子嗑,一面看着对面的小倌们。

忽地,她眼前一亮。

池束一直盯着她,见她半天没反应,也就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了——那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看着比他大上些。他抱着一张比他高了好些的古琴,惊慌失措地东张西望,最后被迷灵乡的老鸨推了把,送到了台上。

他抽噎了一阵,挨了老鸨一巴掌,安静了下来,红着眼睛跪坐在软垫上,把古琴横在膝头。

虽然不大开心,但他还是换了换,将手放于了琴弦上。他撩拨琴弦的那一刻,池束霎时便晃了神,感觉自己恍若置身于世外桃源。那音色当真是纯净极了,好听极了。

当池束他娘寻到迷灵乡来时,便见两个孩子难得地一道扒在台子边,死死盯着台上的那个孩子。

“怎么?”

“舅母!我们把他买下来吧!”池纷纷兴奋地说道。

池母对此其实并无多大反应,只是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发现他低下了头,挑了挑眉。

“纷纷喜欢么?”池母笑道,接着,她偏过头对下人道,“去问问那老鸨,那孩子要多少银子?咱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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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当真是来去两袖清风,只携一把古琴,就跟着池束上了马车。

他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是十分凌乱,缩在角落上像极了一只小狗。

池束支着脑袋看了他一阵,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那孩子闻言抖了一下,没动。

“你怕什么,”池束爬了过去,把他垂在脸侧的一缕发丝撩到了耳后,“你比我大呢。你身上有什么伤口吗?”

他缓缓抬起了头。池束顿时愣住了。

虽然脸有些脏,但是不难看出他是个极好看的孩子,只是左眼上竖着一道骇人的疤,从伤口里流出的血糊在脸上,已经干涸了。

池束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转身爬开了。当那孩子觉得池束是嫌弃自己了已经有好一会儿了的时候,池束回来了,带着一点伤药和一块打湿的布巾,水还是茶壶里的清水。

这孩子扭扭捏捏的不让他碰,最后池束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他按在了怀里,腿夹紧了他的身子,用手肘压住他的两根手臂,这才让他老实了。他掰过那孩子的脸,尽量放轻了动作,替他把血擦掉了,接着小心翼翼地上了药。

好在没有伤到眼睛,只是皮外伤。

“这怎么伤的?”池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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