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之明手肘撑在腿上,托腮道:“你先前不是自己问我要不要与你一同去查睚眦么?”
“可你家不是在本地么?”
“无事。我以前走丢过,我爹都不管我。”
“……”晏梓看着他,眼神复杂,犹豫道,“……你为何要查睚眦?”
胥之明不答反问道:“那你又为何要查睚眦?”
晏梓叹了口气,挠了挠脸颊。他今天似乎格外没精神,说话都有气无力:“我……我家算是给睚眦害死的吧。”
胥之明一愣,坐直了身子。
晏梓又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家的人……我爹,我娘,还有我和我姐姐,都曾被人下了睚眦……我家的那些下人也无一幸免。
“我爹那会儿又遭了冤枉,我和姐姐逃了出来,逃到了一苇渡江,多亏姑苏阁阁主同我爹相识,我和姐姐才捡回了一条命。”
胥之明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地面,好像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事情,神色严肃,倒是看得晏梓一脸不明了。
“之明?”
听他这么叫自己,胥之明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同自己说话,道:“……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晏梓,我跟你一同去吧,我能帮上忙的。就算我没用,噶努也能帮上你。”
“真是看不明白你这人啊……”晏梓小声道,“你的眼睛不大好吧?同钴林盟的人混在一起,又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就是想帮上你罢了。”
“帮上我?”晏梓靠近了他些,似乎是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你……当真愿意帮我?”
两人虽然认识也有一个多月了,但仍旧算不上熟悉,是以胥之明并不清楚晏梓的过往,也无法明了他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晏梓仍旧不愿意让他一同。
“我真的……不能同你一起去么?”
晏梓又在他脸上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没有理由接受,但也没有理由拒绝。左右他也不会害自己,否则早在李缨的案子还没真相大白时他就该出手了。
既然已经同胥之明说通了,晏梓定下了第二日离开霂州。第二天一早,晏梓来到胥府外,却不见胥之明的踪影。
昨日两人商定了要在这里碰头,怎么却是自己提出要同他走的胥之明没有出现?
“胥——”
“嘘!”
晏梓吓了一跳,慌忙抬头望去。只见胥之明趴在墙头,在唇边竖起了一根手指,面色严肃,紧接着道:“小声点!我那嫡母不知怎么晓得了我要溜的事,让家仆严守大门不让我跑呢!你等着!”
晏梓本想说他去不得便算了,谁想不待他出声,胥之明已经用力一撑,披风呼啦啦地响着,整个人已然翻过了墙。
胥之明甫一落地就拉了他的手沿着街道跑出去,跟随晏梓左右的露伊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震惊之余也赶忙跟上。
“你做什么?!你慢点!你眼睛不是不大好么?!”
“慢什么!”胥之明回头大声道,“噶努要出来了!你以为那群人是瞎的吗,它块头有多大你又不是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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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出霂州不远方才在城外一处茶竂下坐下歇脚,不一会儿噶努也跟了上来。
晏梓撑着额头抵在桌上,道:“你可当真是……一上来就给我惹麻烦。”
“哈哈,对不住。”胥之明下意识地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揉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
“……对不起。”
晏梓觉得头更疼了。他嘀咕道:“……我昨个儿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话说回来,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唔……去琅琊谷。你兴许不知道这地方吧?”
“不,我知道。不就是每年出产进贡到宫里的茶叶的地方么?你去那里做什么?”
晏梓看了他一眼,慢道:“我……燕部的一处房产在那,我有不少先前查到的睚眦的东西留在那里了。”
“那倒是好事一桩。”
三人歇过一阵,起身不紧不慢地前往下一个城镇。
此城名为山杨,人并不多,毕竟这一带都地处明翰极北,人本就住得松散,而霂州人口又占了大半,因而其他城镇中人便愈发稀少。
虽说天还没暗下来,不过若是再往前走就得留宿荒野了。三人在山杨城中打听到了一家旅店,到那时却被告知这店家因许久没有新客人了,年关也不过一个多月前刚过,是以仅有两间能立即腾出来的房间。
虽说晏梓并不大愿意与胥之明同住,两人又认识不久,他并不熟悉胥之明这个人,总觉得他背后不简单,但又不能让露伊一个姑娘同他们同住,与胥之明低声商量了一二,便定下了胥之明与他住一间,露伊住另一间。
店家点着钱的档口在柜台上拍下一本册子来,估摸着先前出过什么纠纷,住店的都得记上一笔。
左右也无什么大碍。晏梓翻过来提笔蘸了蘸墨,方写到一半,看了一眼一旁的姓名,脊背一凉,回头向胥之明喊道:“之明,你过来。”
“怎么了?”
店家抬头看了他一眼,晏梓朝他笑了笑,便又低下头去点钱了。
“你看一眼,”晏梓把他蒙眼的带子掀起了一角,将册子上的那个人名给他看,“她住过这里。”
——浸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