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补药给他吃了没?”
“没呀,世子说的,醒了就让我来叫你的。”
孩子抬头望了一眼那个奇怪的没装门板的门洞,从屏风后绕出了两个人来,一个是方才的女孩子,还有一个是一个比他要小上一些的男孩,谱子却摆得不小。
那男孩子穿得不薄不厚,虎皮衣鹿皮靴,神气兮兮的,一看就晓得地位不低。
“世子,他是中原人吧?”女孩忧心忡忡地望了那坐在床上的中原男孩一眼,拦了他一下,“不要靠近他了,你带他回来已经被王上骂了。”
“他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弱者能奈我何?阿爹只是骂我没有揍我,说明此事并无不妥之处。更何况当时还有那头狼在啊!”
“就是因为那头狼啦!为什么世子要给他!”
“芽娜,”那世子突然正色道,“把皮给他,是那头狼说的。”
那孩子在床上听得头痛欲裂,捂住了眼:“你们是谁?”
“这位是世子殿下。”芽娜介绍道。
“名字?”
“□□彻辰,叫彻辰就行。”彻辰扯了扯嘴角,“我们已经报上了姓名,你的呢?”
“我……”他顿了顿,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叫胥之明,在家中排行老三。”
“哦,我上头还有一个大哥。不过他已经离开赤鹿磐了。”彻辰坐到了床沿上,眼睛仿佛在发光,“胥三少爷,给我讲讲中原的事情吧?”
胥之明顿了顿,看了他一眼,面色不善:“你想做什么?”
彻辰却似乎毫无所谓:“嗐,多大点事儿啊,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漠多,就想知道些中原的事儿,你疑心这么重做甚?”
其实后来胥之明离开了赤鹿磐,他才想到,胥之明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否则绝不会疑神疑鬼,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
只是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也长大了许多了。
第83章 流月
胥之明不仅眼睛不大行,他的身子也不好。为了留住这个小伙伴,彻辰也是耗神耗力,让皇宫里的大夫给他灌药,至少不至于手脚冰凉了。
胥之明对赤鹿磐的刀法甚感兴趣,他本身又学过些功夫,跟在彻辰身后依葫芦画瓢毫不含糊,还深更半夜在自己屋里研究如何将明翰与赤鹿磐的刀法结合。
一日,皇宫里来了一个叫鲁堪巴的铸刀师。胥之明从皇宫中忙乱的下人,喜笑颜开的狼王,再到兴奋的彻辰,都不难猜出,这鲁堪巴八成是来头不小,颇有威望。
胥之明已经是彻辰的好友了,即便是个中原人,狼王也不会对他有多少戒备。
这日,彻辰急匆匆跑到胥之明房里去喊他一同去鲁堪巴那儿。鲁堪巴要替小世子打一把刀,若是胥之明也有想要一把刀的意思,尽可以向鲁堪巴提。
胥之明练了刀正倍感无聊,便也跟着去了,图个热闹。
鲁堪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虽然不算健壮,但是胥之明能看得出她肌肉结实,是个铸刀师不假。
彻辰是带着一袋子的东西去的。那袋子用绸缎裹了好几层,前阵子一直浸在皇宫的池水里,今早上才去提了上来。
鲁堪巴与彻辰应该是老相识了,一上来就是揉他脸,被彻辰拍开了她爪子这才松手,去接那袋子来。
鲁堪巴带着他俩到了宫里的铸刀房,将那袋子扔到了地毯上。
里头装了一堆骨头,被她这一扔哗啦啦地摊在了地上,竟然一点裂缝也没有。胥之明用手挡了挡眼,发现里头还有一大块的整截的脊梁骨。
“好大的一头北域狼。”鲁堪巴一边打量着拣骨头,一边感慨道,“皮和肉呢?”
“只有骨头。”彻辰答道,把那截脊梁骨捧起来,“用这个打刀。”
鲁堪巴愣了愣:“这个?北域狼的骨头不适合打刀,被扒了皮肉的更难打得动!从没人成功过!”
“所以你会是头一个。”说着,彻辰把骨头塞到她怀里。
后来,总之彻辰是总算说服了鲁堪巴这个不着调的。鲁堪巴是天生的铸刀师,能抱着铸剑炉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三天三夜精神抖擞。她每天在铸剑房里吹热风,胥之明练了刀无聊了就上她那里去,对他身子好,不过彻辰就受不了了,每日下了课就跑回屋里去吃冰镇的果子,有时候捧了个西瓜来找胥之明练刀还要被这个女人赶出去。
比起彻辰,鲁堪巴更喜欢胥之明。她与彻辰就像是天生的八字不合,碰到一起不骂几句都觉得不爽快。而胥之明安安静静,盯不了多久炉火就帮着捧材料,不会惹她心烦。
鲁堪巴虽然在帮着世子锻刀,但也能拿些边角料做些别的刀。她终归是个姑娘,还是会做些漂漂亮亮的玩意儿的,前阵子胥之明就见她在打一些银晃晃的蝴蝶,叠在一把刀柄上,最后成了一个蝴蝶的球。
鲁堪巴将这把刀柄打好了后便仿佛失去了兴趣,将之丢在了一边。胥之明对这把未成形的刀十分在意,有回直接将它拿了起来,问鲁堪巴:“你这是要做什么?”
鲁堪巴无所谓地耸耸肩:“打着玩呗。”
“这把刀没人要吗?”彻辰去看了一眼她给顺道打到一半的刀身,虽然并未完成,却也看得出若是完成必是一把锋芒毕露的上品。
“蝴蝶这种东西太小家子气了,若是给女人做头饰还行,可放在刀上我们就不见得会要了。”
“……你打完它吧,”胥之明背着手一本正经道,“我都给你做了这么久的帮工了,我要工钱。”
鲁堪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一跃而起,揪着他的耳朵:“好你个中原来的臭小子,先前不说,感情是在这儿挖了个坑等我?!”
胥之明任由她揪着自己掐着嗓子尖叫,面不改色地重复:“我要这把刀。”
鲁堪巴没办法,干脆动了坏脑筋,在刀身上做了手脚,最后被胥之明盯着把刀打出来后,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着实将她自个儿憋得胃疼。
说到这里,彻辰突然住了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巫祝,眼角都盛着笑意。
巫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搓了搓胳膊:“你怎么不说了你?”
彻辰也是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他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似乎只是本能地想逗逗巫祝,从他那里讨个什么来。他古怪地看了一眼巫祝,抿了抿嘴。
“他……他拿到刀那天,我去看了。那把刀比他那会儿都要高些。”
那把新刀仍然是用原来的那点材料打出来的,只是鲁堪巴为了作弄胥之明,硬生生将那把半成品拉长了,最后刀立在地上比胥之明那会儿还要再高出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