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 第77章

“没错,因为冯保的问题,以及高拱倒台时就他一个人和张太岳唱反调,使得他与张太岳的关系很恶劣。这个人性格不好,过于刚愎自用。”孟旷评价道。

“郑洛呢?他姓郑,该不会与郑氏有关系罢。”

“哪里,只是碰巧一个姓罢了。郑洛、吕坤应当都是直臣,锦衣卫对他们都有基本的判断。”孟旷笑道。

“如果郑洛、吕坤都是直臣,那么应当就只是魏学曾和郑氏有关系。莫非引我去大同,并不是因为吕坤,而是因为魏学曾?”

“也有可能,大同可以做一个中转地,毕竟眼下陕西不大安稳。”孟旷思索道。

“不管怎么说,还是因为粮饷的事,他们都盯着太岳先生的所谓藏宝图。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藏宝图。”穗儿无奈道。

“不是藏宝图?”孟旷懵了,穗儿不是不知道那万兽百卉图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吗?为何现在却又笃定地说那不是藏宝图?

“我也只是有个初步的判断。我认为那不是藏宝图,而是一份名单。”穗儿道。

“甚么名单?”

“朝中所有贪官污吏的名单,以及他们之间勾连的关系,包括他们藏匿财富的地方、数额。”穗儿语出惊人。

孟旷惊了一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甚么才好,就听穗儿道:

“晴,你父亲曾问过我,那图上绣了什么。我回答他,绣的是这大明的锦绣江山。锦绣江山……都装在官老爷们的荷包袖袋之中!其实我绣的时候就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了,太岳先生好像察觉到了自己命不久矣,他在为大明铺路,在为圣上铺路。他希望他的新政能一直维持下去……但他明白人死灯灭,他的新政得罪了太多的人,是不可能长久的。也许这幅万兽百卉图,是他对大明未来寄托的全部希冀。我数年来为它所苦,曾经无比痛恨。但我如今出宫来,却强烈地认识到我有多孤独,太岳先生就有多孤独,而我是唯一继承了他所有希冀的人。我不想辜负他……我给自己布置了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搞清楚这幅图真正隐藏的内容,把它交给最合适的人。”

穗儿说这话时,眸中闪烁的光芒让孟旷感到震撼。孟旷从她爱人的眼中,看到了心忧天下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zhēng)母报嫂,也许有同学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还是解释给不懂的同学。这是古代游牧民族的婚姻陋习,指的是父亲、兄长死后,由儿子、弟弟继承父亲、兄长的所有财产包括妻子,其中€€母并不包括亲生母亲,只是庶母。目的是最大限度地维护宗族力量和财产。

三娘子,史称“钟金哈屯”、“也儿克兔哈屯”、“克兔哈屯”等,黄金家族嫡系后裔俺答汗王妃。她是个非常传奇的英雄女性,感兴趣的可以去了解一下。明代大名士徐渭非常欣赏三娘子,写了很多咏叹三娘子的诗作,还创作了不少肖像。摘取《咏三娘子》其一如下:

汉军争看绣两裆,十万弯弧一女郎。唤起木兰亲与较,看她用箭是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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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孟旷沉默良久, 道:“你是认真的吗?穗儿……你要明白我们的身份和力量有多么渺小,很多事,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

“我明白,我曾经也想逃,想把身上的包袱丢掉。但是问题是我丢不掉,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件事仍然压在我的身上,多少人仍然想要通过我找到一个传说中的宝藏。从我内心来说,不论出于被动, 还是付诸主动,搞清楚万兽百卉图的内容, 并把它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都是唯一的选择。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彻底摆脱这个包袱。”穗儿大约是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 她的态度显得非常坚决。

孟旷笑了笑,道:“既然如此, 被动定然是不比主动来的更好。但咱们必须弄清楚一点€€€€所有想要通过你寻到宝藏的人, 都是咱们需要去对付的人。如果能让他们打消寻宝的念头那是最好, 如果不能……穗儿,有些话我不想说, 有些事我也不想做, 但为了咱们未来的安宁,要做好心狠手辣的准备。”孟旷沉声说道。

穗儿深吸了一口气,她明白孟旷的意思。而孟旷的手段, 她已经见识过两次了,她不想再见识第三次。修罗鬼煞的血腥索命实在太可怕了,人若造了太多杀业,也绝不是好事,她不希望孟旷为了她成了杀人魔头。如果她能寻找到一个办法,让所有想要寻宝的人把目标从她身上转移开来,那是最好的。只是眼下她只有一个朦胧的想法,还未曾制定出一个完整详实的计划。

“此事,你可曾告知其他人?”孟旷问她。

穗儿摇了摇头:“这是我一直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恭妃、方铭我都设了防,连吕景石和韩佳儿我也都不曾说过。今天是因为……因为你,我才说了。”

“这是不是你不曾告诉我的那三成事实?”孟旷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嗯。”穗儿点头,“是其中的一部分,我本打算去了大同,见到张允修再核实我的推测的。我想这世界上除了我,也就只有张允修知道万兽百卉图的隐藏内容了。”

“你确认只有他吗?老二、老三眼下发配边疆生死不明,且不提。但老四张简修其实眼下人就在江陵老家照顾老祖母,找他岂非比找张允修要来的容易?”孟旷疑惑问道。

“不……这件事只有张允修清楚,因为我刺绣那段时间,只有张允修在我身边,只有他知道我绣了什么。所有的图案、绣样,都是他送来的,其余人一概不曾经手,而且当时他的哥哥们都在京中散居,并不与张太岳住在一起。张太岳很早就受到锦衣卫监视了,至少我被送往江陵时,张太岳的府邸四周就已经布满了眼线。后来成品也是被张允修带出去了,我不知道他把成品交给谁了,这也是我必须弄清楚的。所以,我非得找到他不可。”穗儿道。

“这就麻烦了……”孟旷陷入沉思,“恐怕张允修与江陵老家也不会有联系,老四张简修的所有信件和来往人员,恐怕都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张允修也不大可能跑去边疆找被发配的老二老三,老二老三很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眼下咱们被锁在城中出不去,想要找到张允修堪比大海捞针。”

“没错,这是咱们眼下最头疼的问题。”穗儿叹息,她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昨晚想明白了不少事,首先就是有关张鲸的一些猜想。张鲸应当很明确除了我之外,只有张允修掌握万兽百卉图的秘密。因为当年负责监视张太岳的任务,本就是张鲸主抓的,是他手底下的南衙锦衣卫在监控张太岳。他很清楚张太岳的几个儿子与他之间的来往情况,所以能精准地判断目标人物就是张允修,根本不必去寻找其他人。所以他抓到我之后,除了逼问我万兽百卉图到底隐藏了什么之外,还一直逼问我张允修的下落,他的人也一直在搜捕张允修。”

“等等,这件事有些奇怪。张鲸的动机到底是什么?难道他耗费这么多心力,真的只是全心全意想找到那莫须有的宝藏?当时他权倾朝野,每日不知多少白花花的银子进账,他就真的那么缺这笔钱?”孟旷问道。

穗儿见孟旷想到了这一层,不禁露出了笑容,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也是佐证我的推测的一个重要证据。张鲸不缺钱,他那么急切地想要找到那个所谓藏宝图,是因为他推测那里面隐藏着一份足以颠覆他权势的证据。他很清楚张太岳想做什么,所以张太岳死前如此费尽周折隐秘留传下来的刺绣,绝对有重要作用,是要留给后人,以达成首辅致死都想达成的目标的。对张太岳来说那是必须传下去的宝藏,对张鲸来说却是剧毒之物,他必须抢先将其毁灭。”

孟旷摇了摇头,叹道:“不得不说张鲸这厮眼光真的毒辣,而且行动力极强。他能倒台,算是万民之福。”

“他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被逐出宫去,但他那些年敛来的财产都还在,他在杭州老家恐怕正过着滋润的日子呢。”穗儿无奈又愤恨地道。

“张鲸的仇是必报的,我不会让他继续逍遥下去。”孟旷眼中杀机隐现,随即又转为思索的光芒,“当年我父兄……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把你救走呢?他们当时到底打算把你送去哪儿?当真是辽东吗?”

“你父兄是被黎老三拉下水的,也许……黎老三是从南衙那里得知张鲸的目的的。”穗儿突然说道。

“嗯?”孟旷抬头看她,就听穗儿问她:

“当年知道这我身上可能有张氏宝藏之秘的南衙锦衣卫,现在还有多少人活着,或者说还在锦衣卫的岗位上?”

孟旷思索着回忆道:“这个很难说,当时南衙内部一片浑水,连张鲸自己可能都不明白哪些人是可以绝对信任的,哪些人有二心。在张鲸倒台后,南衙遭到了大清洗。首先换掉的就是当时南衙的头目,算起来,除了当时的南衙稽查所千户汪道明、小花豹刘克难和方铭之外,重要职位上的人都被换掉了。然后汪道明升了南衙镇抚使,坐了十三太保第二把交椅;刘九升了千户,掌握了南衙最重要的一个卫所€€€€稽查所。方铭也升了,从一个小小的总旗成了南衙治军所的副千户。南衙素来与东厂关系密切,与宫里内侍牵扯不清。作为东厂中官的张鲸倒台后,南衙内部反而能够站稳脚跟升迁的人物,普遍被认为是现在的司礼监大太监张诚一党。汪道明、刘克难是张诚的人没错,方铭这个人却又是怎么回事?”

“你可知现在的司礼监二号人物是谁?”穗儿问。

孟旷道:“那自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炬?难道是他?”孟旷顿时豁然开朗。

“陈炬明面上忠厚老实,服从于张诚,但私底下他却一直在搞些小动作。他做得很隐秘,但我是知道的,因为吕景石能接触到大太监在他这一层面的勾心斗角。陈炬和他的接班人王安,与郑氏一直往来密切。方铭应当就是陈炬的人,他不完全是郑氏的人。我以前总以为南衙清洗之后,方铭之所以能留下来升迁,是恭妃在背后运作的结果。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恭妃没有那个能量去影响锦衣卫内部的升降。”穗儿分析道。

“这么说,你偷出宫中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同时被张诚和陈炬掌握到了。张诚的策略是放你出宫,让刘九在宫外抓到你,让你引路去寻找宝藏。而陈炬的心思可能更为隐秘更为险恶,是他安插方铭到了恭妃身边,取得了恭妃的信任,并成功促使了你出宫。本来他们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就把你骗去大同,但节外生枝,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多的人插手进来了。张诚到底是怎么知道你要偷出宫去的消息的?”孟旷挠头,这个中关系可真是复杂。

穗儿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暂时搁置,转而回到方才她想要表明的推测上来:“黎老三,恐怕与当时南衙里的某些张鲸党内部的反叛人员关系匪浅,我猜测可能就是汪道明。是汪道明向他透露了消息,也是汪道明怂恿黎老三劫狱,黎老三又拉上了你父亲。但他们有可能都是被汪道明利用了。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是不是这样还得听黎老三亲口说说。”

孟旷想起来当年黎老三自杀事发后,就是汪道明带队搜查了孟家,只不过孟旷没见过他,因为当时孟旷和穗儿都躲在罗道长的医馆中。后来孟旷入十三太保,他也没有出席典仪。这个人可真是神秘,孟旷对他起了不小的猜疑。

“恭妃到底和方铭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这般信任他?”孟旷问。

“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他们是幼年时期就认识的,好像两家住得很近,估计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穗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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