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郡主大约知道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于是将早就想好的说辞道出:
“眼下我救了你们,等于是与我那皇叔结了仇。他定会怀疑我救你们的动机,也定然就将我与你们绑在了一起。你们知道些什么,就等于我知道了什么,这嫌疑已经洗刷不掉了。既如此,我为何不能知道呢?我觉得我应当有资格知道吧。”
“郡主……这……”郭大友犯了难,本来这件事就该越少人知晓越好,万兽百卉图与白家昔年和潞王的恩怨,这实在不是什么能随意告诉人的事。信阳郡主好歹也算是宗室,若是告知她此等丑闻,难保她不会为了维护宗室的颜面和利益而起了其他的心思。这个风险,郭大友也是不愿冒的。
“好,不急,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信阳郡主似是很有信心,转而道,“咱们还是来谈谈接下来的逃跑路线吧。我手底下也有些高手,我让他们一路随着追杀你们的人,找到了你们。眼下我的三个手下扮作了你们的模样,身上还涂了猪血,骑了那匹马将追兵引开了。我才能驾着马车来接你们逃走。我见你们一路往北,知道你们是要往神策门去,你们是不是还有同伴在神策门?”
郭大友望向孟旷问道:“白姑娘和穗儿姑娘她们都在神策门吗?”
孟旷点头表示肯定。
“那日我随着你们逃跑的路线一路到了玄武湖畔,见你们的车马落入了湖中,人却不见了,就猜测你们可能悄然潜入城中了。这几日你们是在哪里过得?城中可有人接应你们?”郭大友不禁问道。
孟旷想了想,若是告诉郭大友这几日城中无人接应,那也会显得非常不可信。她暗自思忖,或许二哥会想办法避开郭大友,等一会儿抵达神策门,不一定会见到二哥。所以在车厢壁上写了“堂叔”二字,打着手势解释自己有个远方堂叔就在南京城中,这几日是蒙他照料,才得以躲藏喘息。
“你们家还有个堂叔在南京城?”郭大友有些惊讶,“你怎的没和我提过?”
孟旷再解释,说她这位堂叔生性散漫,喜好云游四方,居无定所,本与她们家不亲近。她也没想到他会在南京城,只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去此前他在信中提及的南京城的屋宅投奔,恰好遇见了他在家中。随即进而解释了自己为何会跟踪郭大友:她说自己的堂叔曾经就是南京城的城防军官兵,退伍后仍然与城防军一些中阶军官关系很好。自己投奔堂叔后,借着堂叔的关系自城防军那里打听到了郭大友入城的消息,随后一直查到了童捕头。却没想到今日刚打算去寻那童捕头时,听闻他入了顾府,孟旷便在外潜伏跟踪,随即就见郭大友和周霸阳跟上了自顾府而出的童捕头,她跟在后面想搞明白童捕头入顾府的目的,所以没有及时露面。没想到却异常巧合地遇见了多年未见的班如华,班如华以为她在出任务,还刻意出面帮她掩饰。结果就遭遇了童捕头叛变,进而被卷入其中。
孟旷这说辞倒是自圆其说,虽然其中有些环节不大明晰,也没有完全让郭大友信服,但刨去个别细节问题,也确实是事情发生的真实始末。郭大友点头表示了解,而孟旷因为一连串的手语配合书写的说明,一下累坏了,无力地靠在车厢壁上不愿再发话了。
“这么说,如华不是见到了我,她是见到了你,所以才一路跟了来。这丫头……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的。这回对她来说真是无端被卷入了乱局之中,而她已然暴露在了潞王的眼前,若是仍然单独让她留在南京,难保潞王不会去找她的麻烦。她必须离开南京了,咱们得保护她。”郭大友摇头叹息道。
孟旷也知道班如华自此以后再不安全,但此番他们出来做任务,带着的人却越来越多,加之遭受到了潞王的追杀,近况越来越艰难,实在难以为继。她必须得想办法安顿好身边的人,不然让他们如何能安心地出任务?
“我插一句,你们这是要去往哪里?”信阳郡主道。
“我与孟十三,此番出来是打算前往余杭出任务。却不曾想在南京这里遭遇到了潞王追杀,身边还带着家眷,这实在是……有些走投无路了。”郭大友道。
“余杭……这样吧,我此番本也打算去余杭,你们就随我走罢。我在杭州有宅邸,你们的家眷就安顿在我宅中,尤其是班娘子,她受了重伤,必须安顿下来好好养伤。”信阳郡主道。
“这怎么好意思……”郭大友刚要开口,就被信阳郡主抬手打断:
“郭千户,你什么也别说了。我既然出手救了你们,那自然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何况我对你们的事还怀着万分的兴趣,不知全貌我可是不会罢休的。哈哈哈,而且你们眼下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郭大友心知信阳郡主给出了最好的选项,他与孟旷相视一眼,二人一道向信阳郡主拱手拜下,郭大友感激道:
“多谢郡主仗义援手,我等感激不尽。”
……
约莫两刻钟后,信阳郡主的马车终于行至神策门附近。此时这里已经布满了潞王安排的人,正在一个一个查看出城的人。这个时辰正值午前出城的高峰期,出城的车马和人流已然排成了长队。信阳郡主的马车并不敢靠近城门底,寻了个城门附近不起眼的小巷道停下。这位热心仗义的郡主需要与郭大友、孟旷商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那皇叔反应很快,见你们一路往北跑,知道你们可能是打算打神策门出城,眼下这神策门搜查的人明显翻了倍了,咱们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你们都受了伤,我先派我车夫去附近寻一下你们的家眷,你们与车夫说说家眷都有几人,有甚么特征。”信阳郡主道。
郭大友于是向外面驾车的车夫道:“他们一共五个人,四女一男,男的面白无须,长相清秀,声音比较尖细。另外四个女子都非常漂亮,其中一个还是胡汉混血,棕发、琥珀色的眸子,外貌非常特殊。”
孟旷拍了拍郭大友,打着手势补充道:他们应当乘了马车。随即又将穗儿给她做的荷包递给车夫做信物。
那车夫得了如此细致的描述,取了荷包,便下了马车,去寻找符合这些特征的人。
车夫走后,信阳郡主又道:“等找到你们的家眷后,今天到底能不能出城,咱们得视情况而定了。如若神策门的搜索一直不放松,我们今天必然是出不去了,只能等明日端午开城再说。今夜若是出不去,咱们就在马车中将就一下罢。”
“实在抱歉,给郡主添麻烦了。”郭大友不好意思道。
“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们又何必如此客气。”信阳郡主撩起车帘望向城门,忽然道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若你们能逃出去,对我来说恐怕会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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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在城门口出城的百姓之中, 使用马车代步的并不占多数,实际上也就只有官宦人家和商贾之家才有这财力使用马来拉车。多数情况下,老百姓赶路能坐上骡或驴拉的板车就已经很不错了,居住在内城附近的入城和出城的百姓大多驾着牛车,虽然速度缓慢,但好歹也能省力。更多的老百姓畜力都借助不了,只能自己徒步而行。
故,在神策门附近寻找一驾符合郭大友与孟旷所描述的马车,并不算什么难事。车夫对行车这个行当十分熟悉, 刨除掉那些在城门口拉客的车行队伍,他只转了一圈, 就寻到了一驾马车, 正停靠在神策门西侧的民宅小巷边,车辕边坐着的车夫是个面白无须的清秀男子, 戴着斗笠,看上全然不像是终日里风吹日晒的车夫。
他当即上前询问, 经过一番交流, 并出示了孟旷给的信物, 这驾马车的人选择了相信车夫,并随着车夫的指示, 驾着马车来到了信阳郡主马车所停靠的神策门东侧更为隐蔽的小巷之中。两驾马车纵列停下, 后方车上,白玉吟、穗儿和孟暧下了车,孟暧还带了随身的药箱, 三女急匆匆地上了前方信阳郡主的马车。
一入车内,就见到了浑身是伤,披头散发的孟旷,还有同样全身挂彩的郭大友。另还有一位她们所不认识的女子,此时在车中昏睡,手还紧紧抓着孟旷的手臂。车中主人是个男装的贵家女子,见三个极其漂亮的美人涌入车内,她不禁有些吃惊。穗儿三人虽一眼望见孟旷伤重,心中大急,但却还是没有忘记礼节,入车厢后纷纷向信阳郡主福身而拜,白玉吟代为出言道:
“多谢恩人相救,我等感激不尽。”
“姑娘不必客气,我已经给郭千户和孟百户做了紧急的救治,这会儿当无大碍了。”信阳郡主和颜悦色地说道。
白玉吟坐下,与信阳郡主介绍孟暧、穗儿还有她自己的身份。而孟暧与穗儿已经在查看孟旷的身上的伤了。孟旷本昏昏沉沉的,一见到妹妹和穗儿出现在眼前,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怔忪了片刻才确认她们是真真切切的大活人,她心底不禁泛起劫后余生的喜悦。此番遭逢大劫,还能逃出生天见到她们,是不幸中的大幸,让她心怀大安。但她又不禁起了愧疚,此番她伤得这般重,怕是要让妹妹和穗儿心疼至极了。
刚念及此处,就见穗儿咬着唇望着她,眼中已有泪水在打转。孟暧也红了眼眶,憋着泪水,一言不发地查看她的伤口。孟旷不禁叹息,此时却也不能出声安慰,只能努力地伸手抓住了穗儿的手,朝她扬起笑容。
“疼吗?”穗儿带着哭腔问道。
孟旷摇头,穗儿却终究哭出来了。孟旷抬手想给她擦眼泪,却牵动了手臂上的伤,一时间龇牙咧嘴的。孟暧忙道:
“你别乱动,我先看看你身上的伤处理得如何。”
孟旷不敢再动,只老老实实让妹妹给自己检查。穗儿也抹去泪水,开始给孟暧帮忙。二人仔细检查了一下孟旷身上伤口的处理状况,有些地方处理不到位的,孟暧又进行了一次处理。穗儿又取了点水,擦干净孟旷的面庞,重新找来束发带,将孟旷的散发束起,并找了一块干净的黑布,给孟旷蒙上面庞。
信阳郡主眼见着孟旷面庞洁净一新,五官容颜也越发清晰地展露出来,不由惊叹于她容颜之俊秀。又见穗儿将她面庞蒙住,这才想起早些时候听说过孟十三之修罗面的传闻。她眸光微闪,顿时理解了她蒙面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