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一吻过后,穗儿用拇指指腹撵着孟旷有些干涸起皮的唇,温柔地斥了一句。
孟旷禁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又回以一个更深切的长吻。当这一吻结束,穗儿伏在她肩头轻声道:
“我都跟你走了上万里的路了,想了你整整九年,你还在乎一个奉命护送我几百里路,不过接触了大半月的无关紧要的人吗?”
“我当然在乎了,因为我也想了你整整九年,磨穿鞋底也想把你找回来,所以哪怕有一只苍蝇在你身边,我都会在乎的。”孟旷拧着眉道,她怎么能不在乎,穗儿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她都在乎得不行,决不允许他人染指。
穗儿不禁笑出声来,眼中却有泪花闪过。她道:“没得你这般埋汰人的,把人比作苍蝇还行?呀!饼都要焦了。”说着连忙去徒手拿那饼,刚拿起又忙丢在一旁展开的油纸上,手烫了一下,急急去捏自己的耳垂。
“烫着了?”孟旷紧张地抓她的手看,好在只是有点红,“莽撞,还是我来罢。”
穗儿觉得她把自己当小孩子一般宠着,她心里甜蜜极了,心甘情愿被她宠着。这一路走来她愈发爱撒娇爱粘着她了,很多事她都懒得自己做,想看她为自己做。这样不行,她总提醒自己,她也得照顾孟旷,不能恃宠而骄。
“不,我来吧,你去歇着。”穗儿道。
孟旷见她话语不由分说,便也顺了她的意。穗儿将烤饼用小刀子剖开,夹了肉干,又抹了点随身带出来的豆酱,递到孟旷手里。二人一人一个夹肉饼,就着刚烧开的热水,坐在炕上慢慢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穗儿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你还记得咱们前天晚上驻扎广宁驿的时候,半夜里外头有狼嚎声吗?这两日我都没想起来要问你这事儿。”
“嗯,怎么了?”孟旷疑惑。
“那晚江云平与周进同就押着张允修睡在咱俩隔壁,我迷迷糊糊地醒来了一次,感觉好像隔壁有人出去了,门吱呀一声,你听见了吗?”穗儿十分敏感地说道。
“那晚……我睡得有点死,没什么记忆了。”孟旷努力回忆道,“但狼嚎……不至于吧,广宁附近似乎没有狼群出没呀。”
“是啊,广宁附近并没有什么草原或山脉,人群活动频繁,似乎不是狼群会出没的地,我总觉得那声狼嚎有问题。哎,那辽东的前总兵李成梁不就住在广宁吗?”穗儿道。
“你是说,那晚的狼嚎声,有可能是张允修与李成梁在联系,而且张允修还脱离了看守,去与外面的人汇合了?”孟旷一下明白了穗儿的意思。
穗儿谨慎地说道:“我不敢肯定,但如果不是我睡糊涂了,那晚隔壁房间确实有人出去了。”
孟旷眸光闪了闪,道:“好,这事儿我记下了,一会儿与郭大友汇报一下,要让他和罗千户留意这事儿。”
“我好久没听到黎老三和竹妍、阿都沁那伙人的消息了,锦衣卫可知道他们的下落?”穗儿突然想起了这一茬,问道。
孟旷摇头道:“昨儿我还问了罗千户,他说一直没有查到他们的踪迹,但不排除他们仍然在暗中跟着我们。”
“那罗千户查赵家出的叛徒的事,可有进展了?”穗儿问道,这些日子她连与张允修谈话的时机都找不到,这些问题更是没精力去关心,孟旷倒是比她要关心,但因为不希望她烦神,便一直也没有与她说。
“出发后我问过,罗千户说遍查宫中内侍名录,没有找到符合描述的姓魏的内侍。那个内侍很有可能改名并受到了庇护。锦衣卫筛了一遍近三个月内入宫的新内侍,锁定了甲字库一个叫做李进忠的新入内侍,锦衣卫目前正在尝试与这个人接触,但他一直躲在皇城中,要接触他不容易。如果有新消息,会第一时间传到前线来。”
穗儿点头,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慢慢将晚食吃完。恰逢此时,门外起了敲门声,是郭大友在喊她们:
“十三,你们到隔壁来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书本周三周四要培训两天,没时间码字了,周四停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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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第一百七十九章
郭大友将孟旷和穗儿引入隔壁的值房, 一头雾水的二人进门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江云平,他正抱着双臂立在炕边, 扭身看着她们走进来。而他身边的炕上, 张允修正坐在那里,同样抬眸望着走进来的她们。他神情颇显冷峻,似乎有意要向孟旷和穗儿施加威压。
“张五提出要和你们谈。”孟旷身边的郭大友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孟旷看了他一眼,很有默契地看到了郭大友眼中对她的暗示。
你们小心点, 他有可能给你们下套。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缄默不语数月的张允修, 居然主动提出要和孟旷、穗儿谈判了?孟旷只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穗儿心中也生起了十二分的怀疑和警惕。
“我只和她们两个人谈, 你们都出去。”张允修的嗓音有些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似乎受了风寒。
由于对张允修的审讯始终没能得到突破, 实在僵持太久,锦衣卫这一次好不容易遇上张允修愿意开口的机会,便没什么犹豫地选了让步。郭大友对江云平招了招手,江云平便随着他一起出了屋子, 并带上了门。
张允修指了指隔着炕桌的另一边,示意孟旷和穗儿靠近了,坐下再谈。孟旷和穗儿便顺了他的意,在炕边靠坐而下。张允修清了清嗓子, 道:
“我要你们协助我逃跑。”
他一张口, 第一句话就将孟旷和穗儿震得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什么?我没听错吧。”孟旷挑眉,觉得不可思议。
“我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在你们看来十分无理也没有必要答应的要求,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把握的。这是一笔交易, 我出去后,会与外面接应我的舒尔哈齐汇合,你们可以随我一起来,我会给你们看万兽百卉图。同时,舒尔哈齐还掌握了重要的前线军报,如果你们愿意协助我逃出,他还会将这个前线军报告知你们。”张允修解释道。
穗儿没说话,孟旷则道:“空口无凭,我们凭什么要信你这些话。若是放走了你,你大可反悔,我们要再将你抓回来则十分困难。还有,你怎知舒尔哈齐就在外接应你,你又要我们如何协助你?”
“你们没得选,我只给你们两日考虑,因为五天后,万兽百卉图的复刻版就会被努尔哈赤派人递交给倭寇,与此同时,我们早年间安排在各地的线人接到命令后,也会将大批布告一夜之间张贴于所有城镇的大街小巷之中。这些布告将向全天下公布万兽百卉图的存在,告知全天下李穗儿乃是此图的制作者,知晓此图的解法。还包括李穗儿的画像,她所有的特征,她与你孟十三的关系,以及你孟家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除非后日寅正时分,见到我完好无损出现在广宁城东门外,否则明廷将再也捂不住万兽百卉图的存在,而你们俩,也将从此永无宁日。”张允修面色略有些苍白,神色平静地叙说着,但他的眸子中却闪烁着疯狂。
“你!卑鄙无耻!”孟旷怒极,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把他提拽了起来。穗儿依旧不言语,默然凝视着张允修,她的眸中有流火燃烧。
张允修没什么力量反抗,他也不反抗,只是略显费劲地说道:“孟旷…李穗儿…你们仔细考虑考虑。我现在…咳……是在给你们机会,因为如果事情不得不发展到那一步,你们将受到最大的威胁和冲击……对于其他的锦衣卫则造不成太大的威胁。我是好心……单独与你们谈这件事,给你们机会。实际上锦衣卫也不能困住我,我与舒尔哈齐一直有隐秘的联系方式。如今你们终于一步一步上套,来了辽东的地盘之上,那一切就由不得你们了。现在,协助我逃走,你们还有机会看到万兽百卉图,和我合作解开此图,你们甚至能获得丰厚的报酬,难道这不好吗?”
孟旷咬牙,左手直接伸到后腰拔刀,准备给这厮一点教训。穗儿却拽住了她的手臂,抢先应道:
“你是怎么与外界联络的,我需要知道这一点,你给出点诚意,否则我们也不怕与你鱼死网破。”她的声线显得冷静。
孟旷默然,余光望了一眼穗儿,似是有种心灵感应,她觉得穗儿可能有应对之策。她决意配合穗儿。于是一松手,张允修一个踉跄跌坐在炕边,扶着炕桌连连咳嗽了好一会儿,总算缓过劲来。
“呵呵,还是穗儿姑娘识时务,脑子转得快。”他虚弱道,“女真军中早就有约定好的军事暗号,以各种动物叫声作为代表。比如夜枭叫声代表‘被敌方发现需立即撤退’,布谷鸟叫声代表‘今夜三更汇合’,狼嚎代表‘我军随后包抄’,鸡鸣代表‘按计划行动’几声鸡鸣代表时刻,长鸣为日,短鸣为半时。你们也许在夜半时分或黎明时刻听到过各种禽鸟走兽的叫声,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那就是我与外界联络的方式。”
“你如何向外发消息?每晚都有两人轮流看守你,我不信你能做什么小动作。”穗儿道。
“穗儿姑娘,我不需要发甚么消息,我不回应本身就是一种讯息。但是不得不说,你们负责监视看守我的那位江云平很警觉,他听到了狼嚎声,夜半时出去查看了,但可惜他并没有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