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样,那人松开了手,还没等九龄珠落地,一只满是符咒的银钉穿透她的双手,重新把她钉在墙上。
九龄珠双手被制,缚于头上,已经是无法动作。
她吃痛不已,鲜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手腕往下流,她大惊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是要脱衣施暴吗?”
那人不意她这样的想法,愣了愣,勾唇一笑:“如果是的话,你怎么办?”
“咬舌自尽。”九龄珠斩钉截铁。
那人的手抚上了铁骨菱花细扇,细扇边缘处闪着锋利的光,他语气冷暗:“如果我要杀了你呢?”
“那样更好,要杀就杀了好了。”与其惨遭贼人侮辱,还不如一死了之。
那人拂袖,银钉消融,九龄珠骤然失去支撑,掉在地上,膝盖一软萎坐成一团。
那人不屑道:“我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个,你们这样急于求死的态度,算什么?忠孝之道吗?”
“我本来生活在海里,挥刀也只是为了给父母报仇,你说得再好又怎么样,那一瞬间就杀了我爹娘,现在因为我是小孩子就可怜我吗?”
那人不想与九龄珠纠缠,斗篷兜帽上的墨狐皮毛蓬松地抖动着,他振了振衣摆转身欲走:“我不会在这里杀你,不想死地话就离我远点。”
他那么轻易地杀了父亲,拿走了遥海的鲟鳇珠,明明可以杀了我的,现在却能轻易放过一个想杀他的人,为什么?为什么?
疑惑、憎恨、无力滚成一团雪球席卷了九龄珠,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紧紧攥住那人的衣角,声泪俱下地诘问:“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恨我的父亲,他做了什么遭人恨的事吗?!”
那人止住了脚步,斗篷下的话语冰冷地不带一丝情绪:“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太平盛世,也不见得太平,我堵上今世,或者来世、万世也罢、定要寻得至尊力量......,为达此目的,即便堕为恶鬼,也在所不惜!”
“只是今天而已,错过这次你怕是难近我的身了。”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龙头大铡刀,把铡刀放在九龄珠虚软的手中,然后一个一个地掰合上她的指头,教她握紧武器,神情却是淡漠:“拿好这个,接下来就请随意。”
九龄珠此时完全失去了战意,父亲的惨死......,对方的宏愿......
他听了对方一席话,不由地产生了动摇之心,这个人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大恶人,但他要实现自己的宏愿,却要以自己的父亲的血来铺路吗?
九龄珠蓬乱着头发,目眦欲裂地瞪住他,凄声质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你自诩正义,为了报仇,方才的偷袭的招式已属歪门邪道,你为了击杀我,自愿走上这条道路,难道不是一个果敢的人吗?”那人冷笑一声:“呵,这样的你,其实更像是我的同类......。”
“狗嘴里好大的一根象牙!”
一股细风袭来,激得那人颈上浮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 铁骨菱花细扇
墨狐斗篷
读者大大知道九龄珠的仇人是谁吗?
和列位打过照面的。
评论说出来
☆、大哥哥
他的感知甚是敏锐,扇风一扫, “叮”“叮”磕飞两枚连续而至的透骨针。
细扇开阖之下,露出扇面上一道陈旧的划痕,像是什么利器所伤。
晏兮懒懒蹲在屋顶上,垂着手,居高临下地问那人:“道理我们都知道,可是这和你杀她爹有什么关系?”
他又问九龄珠:“你双亲的性命就那么不值钱吗?连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的小鬼,你还管他的事,被仇人的大道理弄的团团转,那怎么行?”
那人眯了眯眼睛,看清了背光处的晏兮,看清了他的面容,沉如古井的双眸漾了漾。
他结了一个通灵印,重雾腾起,一只体纤细,翅狭窄的蜻蛉振翅而起,那人抓住蜻蛉铁钩子般的节肢,劲风疾扫间消失不见......
晏兮跳下屋顶,他还不能走,他要去捡那两枚透骨针,能重复使用的最好不要浪费。
他认出来这个小丫头,就是前几天和他们在一家饭馆吃饭的那个。
“他自去追求他的道义,你报你的仇,这一点都不干扰,报仇这事没什么可迁就别人的,知道吗?”晏兮捡起透骨针,回头“好心”对九龄珠说。
九龄珠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她似乎反应过来,重新坚定了报仇的信念:“我竟然会把那男人说的话,拿来与父母的性命相衡量,真是难以置信。”
她懊恼抓狂地甩头:“为什么?为什么?坏人都那么厉害,叫我怎么报仇嘛!”
“坏人当然厉害啦,疯狂努力练邪功,专心只干坏事,又好学又专业能不厉害吗?”
晏兮瞥着九龄珠,看不惯她这幅样子,软弱给谁看,不去努力想办法,坐在地上能有什么出路吗?
他嗤了一声,贱兮兮的摊摊手,低头冲九龄珠说:“小妹妹,世道艰难,人心叵测,坏人也不容易,坏人谈个恋爱容易吗?比你们好人难多了好吗?”
九龄珠抬起头,看清了这个人。
唇角处荡着两分娇俏的桃花感,脸上的神情轻蔑又讥讽。
她问:“哥哥,你是坏人吗?”
“我是什么人我自己也不知道,老子今天是不是人全看心情。”晏兮不想理九龄珠了,他找到了透骨针,拍了拍手转身离开,他要赶紧回去找令君。
墙角边转出一袭白衣。
是杜梨。
晏兮脑中才动了令君这个念头,他就来了。
晏兮高兴坏了,迎上去拉杜梨的手问:“令君怎么来了。”
杜梨的笑意明净:“我来追捕逃犯。”
哎呀,令君怎么这么会说话。
要说从前追捕凶王的人数不胜数,他最烦有人在他耳边絮叨这句话,装模作样的样子着实让人恶心。
你说令君说这句话,他怎么就不烦呢!
晏兮看了一眼九龄珠,看了一眼杜梨,赶紧催着令君走。
九龄珠坐在地上,不料自己竟然没人理,刺鲀爷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手上的疼痛和心中的委屈一起发作,她涕泪交加,朝两人的背影大喊道:“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竟然要走,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可怜啥啊可怜,你找得到仇人,可以报仇是多大的幸运你知不知道!可怜是那些知道恨谁,却根本找不到仇人杀的人好吗?你说自己可怜,你叫他们怎么办?”晏兮头都没回,拽着杜梨要他快走,若是再耽搁,只怕被这丫头讹上。
这种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在晏兮面前,即便哭出一大缸眼泪来也是白搭。
但换了杜梨,怕是要动恻隐之心了。
杜梨被他拉着,脚步不自主地向前走。
“发生什么事了?”杜梨问。
“没什么,不过是一个报仇失利的小丫头。”
九龄珠见晏兮身手很好,现在又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衣大哥哥,眼见二人走远,她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追上去,一边胡乱拢了拢头发,一边从百宝袋中拿出各种金石玉器,哗啦啦地边跑边掉。
她拦住二人去路,大声说:“你们别走,我给你们钱,我想......想聘任你们当我的保镖。”
晏兮哼了一声,指了指杜梨,鼻孔朝天道:“小妹妹,我们这位瀛洲玉雨,世间就这么一位,身价超凡,我怕你会倾家荡产。”
说罢,又拉着杜梨要走。
九龄珠刚刚趁刺鲀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玩,遇见仇人没有思虑周全就扑上去,也没来得及知会刺鲀爷爷,还让自己受了伤。
虽然平时刁蛮任性,若是刺鲀生起气来,她还是害怕的。此时九龄珠不敢回去,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只是机械地跟着晏兮他们。
转了两条街后,晏兮一看,身后还跟着那个小尾巴,气不打一处来,他扭头恶狠狠地说:“别跟着我们!”
“此处街道甚宽,谁都能走,无所谓跟不跟吧。”杜梨拦住他。
九龄珠见晏兮凶神恶煞的样子,本来吓得咽了一口唾沫,现在得了杜梨的支持,胆子大了起来,梗着脖子怼道:“是啊,这路这么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你凭什么说我跟着你。”
“你......”晏兮气结,明明是跟着,杜梨偏偏帮着外人说话。这小丫头还在这耍赖,晏兮眨眨眼,计上心来道:“好,你说没跟那就没跟,如果接下来你还跟着我们......”
他和九龄珠讨价还价起来:“你若是跟着我,你就要让我打一拳,若是你没跟,我就让你打一拳,怎么样?这个条件你敢答应吗?”
晏兮真是精到肚里去了,若是九龄珠跟着他,自然是要让他打一拳,若是九龄珠没有跟着他,又要怎么打到他,怎么算都是九龄珠吃亏。
杜梨暗暗皱眉,这个晏兮怎么老是和小孩子计较,他和气地对九龄珠说:“莫怕,有我在,他不会打你的。”
九龄珠有时脑袋不够用,她没听出晏兮话中的陷阱,现在又得了杜梨的保障,她抬头俏声对杜梨说:“大哥哥,谢谢你。”
又对晏兮说:“有什么不敢答应的,我说没跟着就是没跟着,但是你是男子,力气比我大,你的一个拳头抵我的三拳,现在我们谁都不动手,你平白就欠我两拳呢。”
晏兮听她这句话,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几乎气地吐血,平生第一次被这小丫头片子绕了进去。
杜梨没忍住,噗嗤一笑,他可是见识过着浑小子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能力,没想到这个混世魔王也有吃瘪的一天。
“令君,你不向着我,还笑话我。”晏兮气呼呼对杜梨说,他觉得和这个小丫头说话实在没什么道理,令君看着他,打又打不得。
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在乌素羁他纠缠不休时,杜梨的无奈和窘迫了。
晏兮狠狠瞪了一眼九龄珠,再不理她。
九龄珠随着他们转了几条街,又钻了几条小巷。
前方两人的步伐慢了下来。
“那个姑娘回去了吗?”杜梨问。
晏兮看着拐角处几个洒落的金币,睁着眼睛说瞎话:“回去了吧。”
“我们做大人的,不该和小姑娘置气。”
“小姑娘什么小姑娘啊,全身鱼腥味,一只海里的动物,拜月而生,看着小,那个年龄估计比我俩都大,还娇滴滴地喊你什么?大哥哥!大哥哥是他喊的吗?不要脸,不知羞!”
晏兮忍不住跳脚骂了出来。
“晏兮,”杜梨迟疑了一下,“你......你莫不是在醋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
晏兮被说中心事,也不脸红,仿佛吃小姑娘的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把手撑在墙上,圈住杜梨,可怜巴巴地说:“大哥哥,你今天帮着外人说话,我委屈地紧啊。”
杜梨被他圈在一个小空间里,靠着墙,脖颈处拉出了一条好看的弧度,他听晏兮胡搅蛮缠,颇为无奈:“我没有帮着外人,我只是帮着道理。”
“我不管,我这么努力,难道在大哥哥心中,就是为了和那种家伙平起平坐吗?”
晏兮收拢了怀抱,靠近杜梨一些,鼻尖在杜梨的脖颈处游移起来,浑然不管一墙之隔街道上的熙熙攘攘,以及不远处九龄珠的虎视眈眈。
他在杜梨脖颈上腻了一阵,最后停在杜梨耳边,嗤着尖牙魅笑道:“我这颗幼小的心灵,今天受了好大的伤害,大哥哥可要好好补偿我,不然我可不依,”
“你能别唤我这个么?”杜梨被一声声的“大哥哥”腻得全身一阵一阵地激灵。
浑小子最近越来越放肆,脸皮与心脏是修炼得无比强大,这样的地方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