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瑛顿了顿道:“不过,我尚未在杨家做客卿的时候,曾经在潇湘坊见到过一位剑客,拿着一柄你所说的剑。”
蔺莺时黯淡的眸光一瞬间亮了起来。
杨闻之也说过,他曾见过一位姓裴的剑客,要到潇湘坊去。
一想到杨闻之那语气古怪的“比武招亲”,蔺莺时心头的阴影褪去了些,反而燃起了一丛丛的小火。
......不管怎样,潇湘坊是一定要去的。
少年暗自稳定了情绪,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角:“抱歉钟先生,方才失态了。”
钟念瑛却摇头:“人之常情罢了。你师兄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暂时回不来罢了。”
少年肯定地点点头,抱紧了怀里的流火剑。
他看向楼下莺声燕语的场面:“也不知这位高老哥什么时候来。”
钟念瑛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小蔺,不如你待会儿就留在房间里罢。我去便是。”
蔺莺时却自信摇头:“钟先生,我轻功尚可,不会拖你后腿的。”
钟念瑛哭笑不得地起身:“不是嫌弃你......罢了。走吧。”
他指了指楼下骤然亮起的桃花灯笼:“玉老板送消息来了。”
从雪院门口,桃花落雪的挂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暮色四合里熠熠生辉。高猎户卸了他们白日见时的一身劲装,一身玄色长袍,走起路来倒有几分飒爽的味道。
门口的姑娘亮了亮眼睛,莲步轻挪,径直迎了上去。
男人也不挑,搂了千娇百媚的姑娘,就要调笑着上手,拢着人上楼去了。
高处。
蔺莺时红着小脸,借着两颊的头发硬生生掩盖着,强迫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俩在楼道就拉拉扯扯的。少年咬着下唇,漂亮的桃花眼眨了又眨。
钟念瑛凑到他旁边冲他打手势:可还好?
少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钟念瑛僵硬的面容微微动了动,做出个忍笑模样,示意蔺莺时一起跟进去。
男人的轻功也很高,在这逼仄的高处竟也有一种闲庭漫步的意味。但或许是因为身上带着伤,所以两人隐藏好后,钟念瑛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他取出之前蔺莺时给的药,仰头吃下一粒。
外头那两人还在拉拉扯扯,蔺莺时冲着钟念瑛比了比手势:钟先生还好吗?
男人点点头。
下一刻,高猎户搂着人进来了。两人先是说了一会儿话,偷听到的内容让蔺莺时再次面红耳赤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少年小心翼翼地将两只手张开,露出恁大的指缝,清凌凌的桃花眼骨碌碌地转着,看得一旁的男人使劲憋着笑。
下头的姑娘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哎呀爷,您今儿......怎么不找小诗桃啦?”
粗犷的声音响起:“怎么,爷找你你还不乐意了?”
“这怎么会呢?爷喝点儿酒......”
“嗐,还不是今日晦气!”下头男人搂着姑娘,一下下地喝酒,“本想着今天去赚个中间费,没想到一场空喽!”
姑娘娇滴滴地问道:“爷,您要不给奴说说?哎哟奴整日待在院里,实在是闷死了!”
男人笑骂道:“你这小浪蹄子,真要听啊?待会儿听了又要怕,嗯?”
又是一番调笑,下头的两人已经开始褪下一件件衣裳。
蔺莺时察觉了他们的动作,赶忙闭上眼,白皙的脖子热气蒸腾,脸上绯红更甚。他慌乱地看向身旁淡定自若的男人,紧紧地咬着下唇,僵硬地强迫自己继续听。
忽然,带着淡淡檀香的怀抱从后头拢上来。
钟念瑛粗糙的手轻轻地盖在他的眼前。蔺莺时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刮在男人的手心里,像是一只软绵绵的猫爪,撒娇一般地挠着。
男人呼着淡淡热气,气音在他耳边响起:“交给我。”
少年点点头。他乖乖地靠在男人的怀里,下头那些不堪入目的声音与画面,似乎都被这个可靠的人挡在了外头。他紧了紧抱着剑的手,静下心来,努力过滤着有用的信息。
“那王家也算死得好了!”高大喝了酒,头顶冒着热气,什么心里话都往外头倒,“别以为出了钱就能掩盖过去......哼!”
那姑娘眼睛转了转,忙转移话题赔笑道:“哎,爷,您这儿怎地贴了恁大一张膏药?”
“怎地,想看看?”
“哎呀,爷您又在戏弄奴家了......”
“好了,给你看看,你待会儿听我的,如何?”
“哎哟爷您别吊奴胃口了......”
蔺莺时只听刺啦一声,便轻轻扒下男人的手,露出一双眼睛小心地看向下头的高猎户。
他瞳孔一缩。
高大的胸前,竟是一朵怒放的血昙花。
少年也不听下头的惊叹与再度响起的不堪入耳的声音,赶忙回头看向钟念瑛。在房顶明明灭灭的灯光中,男人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蔺莺时做了口型:钟先生?
男人做了手势,再次蒙了他的眼: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