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他的冤家殿下 第3章

梅庚清楚记得那次他身中三箭被救回,于家中昏迷数日方才醒来,思及此处,梅庚瞥眼左肩处的素白里衣,颤着指尖去狠狠捏了一把。

“唔…!”

疼!

他疼得满头冷汗,险些跌躺回去。

“哈…哈哈哈哈…”

张狂肆意的笑声极尽嘶哑,笑得伤口剧痛,笑得眼尾噙泪,笑得声嘶力竭,又渐渐、渐渐隐没。

梅庚喘着粗气,眼底却绽出炽烈的、燃烧的、如红莲业火般的灼灼光芒。

二十年前,纵使情势不利,却绝非二十年后的穷途末路,也便意味着这一世,他有机会不必重蹈覆辙!

死去多年被掩在冰冷黄沙下的心,忽然灼烧一般地鲜活起来。

侍女忽而匆忙入室道:“大公子,不好了,秦少爷在灵堂和族亲起冲突了!”

梅庚微蹙眉,还有些不适应这些许久不见的熟面孔,回忆片刻才记起来这是母亲身边的侍女绫罗。

二十年前的事他记不得太清,但这段他却有些印象,应当是他醒来后几日那群族亲才赶到临安,因嫡系战败西平王战死,这世袭的王位便成了肥肉,不管多远的旁系都想过来争一争。

他眼底绽出化不开的郁色狠戾,吓得绫罗面色发白,不知为何,少将军这次从战场回来,像是…彻底变了人。

她自然不知梅庚这具十九岁的少年身躯内,早已换了个历经风霜的男人灵魂。

男人低缓地吩咐,不容置喙。

“更衣。”

“是。”

绫罗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偷瞄少年人俊美却苍白的面色,气氛逐渐转为畏惧。

梅庚下了榻,眸底暗色泛涌,似幽冥之火烧得正烈。

自此开始,必将颠覆前世绝路。

第二章 前尘过往,旁系夺位

一路上梅庚都在回忆那些发生又被淡忘的过往,毕竟二十年风风雨雨,很多细节他已经记不清。

父亲母亲一生恩爱,王府也唯他一个独子,连庶母侍妾都没有一个。

此次来的,大抵不过是几个远房族亲,想要入嫡系族谱争西平王位。

简直不知所谓,内忧外患之际西平王府就是个烫手山芋,他们哪是急着夺位,那是急着找死。

冷白素缟悬于灵堂,灵堂内安放数具红漆棺,女眷们瑟缩在角落呜咽不断。

梅庚刚一到门口,便听着里面传来母亲的声音,文文静静,却难掩气愤:

“王府大丧,既是族亲,便不该如此落了王府的脸面,几位请回吧。”

脚步倏尔顿住,梅庚在门外失神。

他着实许久未听见过母亲的声音,柔情似春水,又似孤莲清高。

大抵文人才女皆是如此,西平王府王妃乃是大家闺秀,秀外慧中,可梅庚知道,当年名震临安的才女苏婧,在新帝登基后五年,便因抄家落了狱,一头磕死在了刑场。

很快又传出一个妇人声音,尖细刻薄地笑道:“王妃娘娘,王爷就那么一个还未弱冠的公子,如今吃了败仗,恐怕圣上降罪,倒不如将我家晨儿过继入王爷膝下,王妃放心,晨儿袭爵后定将您视作嫡母。”

这语气说辞,仿佛已经确定西平王府后继无人,梅庚几欲笑出声。

“你这妇人胡言乱语!此番战败并非我军将士之过,王府尚有少将军嫡子,何须过继他人!”

秦皈向来寡言,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可见气得不轻。

梅庚失笑,他之前记不起,现在倒是想起来了,这个梅晨的祖父与他祖父乃是表兄弟,其正妻王氏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算起来这关系当真是远得很。

“这便不必了,秦皈说得对,母亲有我这个嫡子,何须过继?”

梅庚冷声,纵使一身白衣却与清雅不沾边,亦不如鲜衣怒马的少年般锋芒毕露,倒是敛去戾气后如温水般的平和,将野性凶戾藏了个彻底,仿佛一把染血的宝剑被收回古朴剑鞘,但若隐若现的气场昭示这把凌厉利剑随时可能出鞘。

瞧见过门而入的少年,灵堂内众人一愣,同样白袍加身的苏婧怔了片刻,眸子略微眯了眯。

知子莫若母,从梅庚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发现这个儿子变化极大。

从那个意气风发侠骨柔情的少年郎,成长为沉稳内敛的男人。

梅庚轻轻向母亲点了下头,才发现这灵堂热闹得很,秦皈被两个侍女扯着衣袖动弹不得,虽是面无表情但仍能瞧出怒意。

梅庚不由感慨,还是那个熟悉的性子,杀人不眨眼却偏偏对姑娘没辙,两个小姑娘便能轻易将他制服,难怪气成这样都没动手。

再瞧梅晨母子俩亦穿着白衣丧服,梅晨还算是一表人才,可满身都是纨绔公子的颓靡之态,眼袋下乌青气息虚浮,一看便是常年留恋烟花柳巷之人。那女人更是体态丰盈,拇指佩着枚鲜艳红玛瑙扳指,还唤了不少族亲老者们,无半分悲戚之色,反倒是春风得意。

只是在见着梅庚出现时,梅晨母子两人的笑都僵在了脸上,连几个族老都仿佛见了鬼似的。

梅王氏紧攥着手帕狠狠咬牙,不是说这小杂种昏迷多日怕是不成了吗?怎么如今又好端端地站在这了?

族老们面面相觑,旋即不约而同向梅晨母子等人投去阴沉视线。

他们也是信了这母子的说辞,以为西平王府唯一的嫡子怕是再难醒来,这才与他们至此逼着王妃过继养子,做出这等荒唐事来。

梅王氏当即赔着笑脸道:“侄儿误会了,听闻此次侄儿昏迷不醒已半月有余,伯母也是怕王府后继无人。”

半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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