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庚心道不成体统也抱了半晌,现在才想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地闹了会儿便消停下来,梅庚不是会为了温柔乡忘记正事的人,好在眼前的活生生的可爱小孩让他忘了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待稍作梳洗后,便欲派人将张县丞带来,谁知秦皈却先一步来了。
秦皈脸色很差,若说起来,这还是楚策两辈子加一起,头回瞧见秦皈满面阴云,随时可能暴起拔剑的怒容。
梅庚也稍有诧异,蹙眉问道:“怎么了?”
秦皈咬牙恨恨道:“张县丞出事了。”
只此一句话,梅庚的脸色也缓缓沉下去,比起秦皈还多了几分残酷暴戾,一字一顿:“怎么回事?”
秦皈这才压抑了下怒火,面若冰霜地道:“死光了。”
接着便将事情一板一眼地说了一遍,梅庚越听,神色越阴沉。
他原本安排了个暗卫盯着,却不想连着自己的人手一起折了进去,连张县丞出了事都是旁人报的官。
好在他们的人到底是比冯县令的先一步赶到,将整个张府给围起来,不准旁人擅入。
梅庚当机立断,便欲起身去瞧瞧张府的情况,谁料楚策非要跟着同去,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拎了这小孩跟着一起。
张府不似冯县令的茅屋寒酸,但也绝非高门大户,可一进门,梅庚便顿住了脚步,还顺手牵住了身边的楚策。
院中血迹似是洒了满地,白绫悬尸,挂于树上,那院中的几棵树竟挂满了尸首,张县丞赫然在其中,披头散发,浑身干涸的血迹已然成了褐色,整个院中皆是血腥的死气。
跟随而来的方韧直接怔住,而后极凄厉地发出声惨叫,双手捂住眼睛便开始碎碎念:“卧槽…卧槽!这是啥,这…这这这…”
他吓得颠三倒四,秦皈忍无可无地一把捂住了方都校的嘴,这才道:“确认过了,共二十三具尸首,连下人在内,一个不少,全死了。”
梅庚粗略一扫,见其中竟还有年幼孩童,神色复杂中又阴沉得可怕。
他也是这样残酷的人,当年楚策的孩子也还年幼,他也下了狠手,甚至于对十四岁的太子下了那般狠手。
如今的楚策,也正是那个年纪。
还是孩子。
不过是片刻的失神,便听见身边的楚策沉声冷笑:“好狠的手段。”
秦皈瞧了眼那面色不好的小殿下,颇为惊讶,他本以为楚策也会不适,却没想到他竟只是气愤。
算起年纪,他年长梅庚几年,虽说向来自称属下,但在王府这些年却是同少爷无异,乍一看见这景象时,也忍不住一惊。
战场上也残忍,但同这景象截然不同。
然而楚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恐来,只是愤愤地眯起眼,狠声狠气地继续冷笑:“混账东西,竟用这等下作狠辣的法子警告。”
梅庚也瞄了眼愤愤不平的楚策,又很快收敛起心神,勾唇嗤笑:“是啊,敢警告本王,好得很。”
他虽是笑着,眼底却已经涌动起怒意,可见也是动了气。
梅庚本就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否则也不会一次次对楚策和虞易出手相助,他倒是不在乎那些人对他出手,见招拆招就是了,可偏偏容不得伤及无辜。
正如他也容不得楚策伤及了梅氏与将士一般。
“验尸。”梅庚下了令,秦皈便带人忙活起来,将树上的尸体一具具地解下。
尸首之中,还有一具是西平王府的暗卫。
西平王府的暗卫大多是刘管家带出来的,他们与死士不同,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瞧见兄弟被人杀了还挂树上,一个个气得红了眼眶,恨不得将凶手大卸八块。
方韧吓得缩在角落,瞧了眼镇定自若的五殿下,不由心生钦佩,小心翼翼地道了句:“殿下,你不怕吗?”
楚策循声偏过头去瞧了他一眼,那双向来温润的眸子里盈着厉色,阴鸷与狠意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凶戾,与西平王发怒时的神情如出一辙,吓得方都校当即愣住。
回过神来时,五殿下已经又转过了头去,一句话没说。
方韧满头的冷汗,再瞧着毫无压力搬运尸体的秦皈,在这宛若地狱般的院子里,徒生前途未卜的悲凉来。
这都是一群变态吗?
第七十二章 蓝翼尾蝶
梅庚原本想将楚策先送回客栈,可这次小孩并未听话,反倒是冷着脸偏要留下,梅庚奈何不得他,只得任由楚策和他们一起站在院中。
这是重生以来,梅庚初次见楚策这个表情,冷肃中夹带愤恨,却偏偏强压住,只紧绷着一张小脸,看得他有些恍惚。
这样的神情,梅庚也曾在楚策脸上见过,那时他已然是大楚的太子,分明气得狠了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失态,将所有阴暗都收敛起,至少外人看来,还是光鲜亮丽的太子殿下。
“王爷。”秦皈的声音让他回了神,收回了探究视线,梅庚颔首,“怎么样?”
“下手挺利落。”秦皈脸色比起先前还要难看不少,甚至隐隐有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张家人都是一刀毙命,只有咱们的人……这群王八蛋。”
只有他们派出去的暗卫死得太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几乎是刻意泄愤又或是警告般下的狠手,瞧见尸首便知去得有多痛苦。
梅庚轻轻拍了下楚策的肩,没作声,而是兀自上前去查看了暗卫的尸首,瞧着那已然露骨的伤,堪称是活剐,神色骤然一暗,喃喃:“真够狠啊。”
一声低喃,却让周遭的温度彻底冷下来。
“让冯玉才过来。”梅庚起身,又是那个尊贵无双的西平王。
冯县令自然早早便到了,还带了不少人来,不过人都被拦在了外头,就差直接扣下,直到西平王大发慈悲唤他们进去,也只是带冯玉才一个人进了院子。
“下官参见西平王,五殿下。”冯玉才直接跪了下去,垂着头,看似受了极大惊吓般,哆哆嗦嗦的。
梅庚的眼神几乎是要杀人,早已敛了唇边的笑,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冯玉才,声音沉冷:“冯县令,这就是你跟本王说的太平无事?”
“下官惶恐!”冯县令抖得更厉害,哆嗦着道,“王爷恕罪,下官必定严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