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他的冤家殿下 第90章

挖掘运河所需费用极大,朝廷又拨不出银子来,工匠们从最初的热血沸腾,到现在只能苦笑着道:“王爷,若是没有银子,咱们再怎么计划也是无济于事,何况如今降雨颇多,只怕运河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梅庚心知肚明,摆了摆手道,“运河势在必行,至于银钱方面,交给本王来就是,尔等且瞧如何动工就是。”

如何动工,自何处开挖,梅庚早已写得清楚明白,即使是这几位工匠也只寻出几处不算什么的错处,堪称完美,当即对这西平王肃然起敬。

见西平王主动揽下银钱之事,工匠们面面相觑,随即不约而同道:“王爷高义。”

“不妨事。”西平王坦然回应。

但他并没有打算自掏腰包——毕竟,西平王府也很穷。

先前从程轩府中搜刮出的巨款,梅庚并未上缴国库,而是以运河为名留了下来,至于剩下的,便从各地的富庶商家以及有钱官员们身上出便是了。

穷苦的西平王把算盘打得啪啪响。

可惜运河还未动工,漳河堤坝到底是没撑住,那日天还未亮,电闪雷鸣,轰轰作响,漳河决堤,水势蔓延极快,面对此等天灾,再如何深厚的内功也无济于事。

从前方消息传来开始,楚策便坐在屋内一言不发,乌发还未束起,垂在胸前,面色苍白。

“我已经派人去漳河下游的芦县,命水都司空开闸放水。”梅庚揽着少年在他额心印下重重一吻,如鲜血般滚烫,又笑着道了句:“听话,等我回来。”

楚策深吸口气,缓缓点头,主动凑过去在男人唇上印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一定要回来。”

梅庚先是一愣,轻捏了把柔软脸颊,便高声喝道:“秦皈!保护好五殿下,带百姓撤离。”

秦皈不做犹豫:“是!”

“方都校,带上禁军随本王去城外。”梅庚在院中牵了马,雨势极大,珠子似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来不及撑伞,已然被淋湿了彻底,狼狈不堪。

他深深瞧了眼檐下少年,他们之间隔着一层雨幕,视线交织,便懂了对方的意图。

——一定要回来。

——好。

梅庚攥紧缰绳,蓦地转过身策马而去,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暴雨中。

水火无形,若是飞箭还能以盾牌抵御,这水便只能以泥土抵挡,梅庚早已吩咐麻袋装泥土用于暂且挡住洪水,城西,罗孚正带着守城军将装有泥土的麻袋堆积成一堵墙,奈何下着雨,脏污泥水满地,这泥墙更不知能挡多久。

“西平王来了!”不知是谁高呼一声,忙碌的将士们先是一顿,旋即仿佛瞧见了救星一般,通通跪地参拜:“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震天,这是历代西平王在军中攒下的声望,于将士们眼中,西平王即是战神。

何况人家身为天潢贵胄,此刻不想着逃跑却往这险地而来,自然俘获军心。

梅庚翻身下马,一身锦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泥水脏了云履也浑不在意,踏着污秽,面色冷峻,“都起来,继续,尽量拖延时间让百姓撤出东城门外。”

“是!”

梅庚也跟着筑造工事,他身负内功自然速度比常人快上许多,身法鬼魅般穿梭,次次急报,水势蔓延而来。

十五里……

十里……

不足五里……

工事被冲垮一道又一道,直至午时,水势已然到了城门外,而梅庚等人也被逼入了城中,大雨瓢泼,身着布衣的将士们整齐划一地站在工事后,互相攀着对方肩膀,筑起一道人墙。

梅庚便站在那堵墙后面,也是一身的狼狈,几缕打湿的乌发贴在侧颊,瞳仁幽深,远眺着雨中的山河,仿佛末路。

罗孚也好不到哪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苦笑道:“王爷,你撤吧,怕是守不住了。”

“本王若走,军心必乱。”梅庚闭了闭眼,忍住喉间的涩意,又觉着无奈。

他真是命不好。

重活一次,本以为一切都胜券在握,谁知道老天不想他安安稳稳地活着。

此刻有他坐镇,将士们方才以命相搏,此刻堵在这儿,便是拿命去换百姓逃跑的时间。

若他退,人心一乱,这最后一道人墙便也自行瓦解。

第七十九章 生死一线

城中的水已然没过足踝,洪水来势汹汹被城门暂且阻挡,却有浑浊污水顺着缝隙流出,但只要城墙能拦住洪水,那城内便暂且安全。

可惜城墙久经雨泡,还未修缮,不过撑了半个时辰便轰然塌了一处,蓄积的洪水骤然涌入,呼啸翻涌着而来。

“啊——!”

将士们忽而发出震天撼地的吼声,仿佛是借此驱散恐惧,此刻生死之间,无惧无畏。

浑浊洪水肆虐奔腾而来,伴随着电闪雷鸣,仿若天劫,凡人们便只能以血肉之躯生生抗下,人墙顽强立于水中,以命拦水。

“王爷,拦不住了。”罗孚面无人色,死死盯着远处逼近的浊水,咬着牙艰涩道。

方韧也吓得面色青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梅庚恍若未闻,稳稳驻足在水中,发了狠一般盯着迫近水浪,满腔不甘,自来时他便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到了生死关头,却想起了那温雅柔和如江南三月的少年。

小家伙还不是万人之上的天子,若他死在这里,日后又有谁去护着小孩?

无尽遗憾,再多不甘,终化一声轻叹。

梅庚不着边际地想着,若是死了,还有没有机会再重生一次?

可预料中被洪水吞噬并未出现,那如猛兽般的洪水不知为何,竟和缓下来,竟渐渐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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