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他的冤家殿下 第98章

那最先跪下的少年始终垂着首,不住地颤抖,似乎是看见了希望般也有模有样地在地上狠狠磕了个头,哭着道:“大人,大人,求您也留下小人吧!”

辛止笑眯眯地拒绝了。

倒是楚策若有所思,做主问他二人是愿留下还是离去,稍显柔弱些的仍旧决意离开,而那哭哭啼啼嚷着要留下的,有个颇具风尘的花名——漪郎。

等人被带下去了,风溯南才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小殿下,那漪郎一看就不是个安稳的,他想留下来无非是找机会钻空子,你何苦呢?”

楚策勾了勾唇,有些犯困地打了个哈欠,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轻声道:“留着玩玩。”

风溯南怎么想怎么觉得违和,又觉着楚策这平静下,暗藏着某种旁人读不懂的破涛汹涌。

楚策嚷嚷着乏了,便回去歇着,还吩咐漪郎梳洗后送去给他瞧瞧。

风溯南偏头瞧向辛止,满头雾水:“他到底要干什么?”

辛止抿了抿唇,摇头道:“大抵是太无聊了。”毕竟送去的话本都被王爷给拿走了。

但他总觉着小殿下仿佛在盘算什么,只是这回,他也没能猜得透。

是以西平王回去瞧心上人时,暖阁里清隽儒雅的少年正窝在软塌上昏昏欲睡,一旁伺候着的可不就是早上那三人之一。

漪郎面带惊喜,眼里噙了娇羞,开口便柔肠百转地唤了声:“王爷……”

“住口。”梅庚抿起唇,刚欲呵斥那白了脸的少年滚出去,谁知楚策却缓缓睁了眼,也不知为何,那千人面前便有千面的五殿下,此刻眼底清澈中含着风流昳丽,勾着唇笑了声:“王爷,火气可大了些。”

梅庚哽住,袖袍内的手不自觉地拢起。

小策同平日……很不一样。

第八十四章 重回永安,赐字泽渊

冷香浮动,清冽风雅,五殿下略撑起了身,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那一旁垂首的少年示意,“哭着喊着不肯走,说是要留下伺候。”

漪郎吓得面色一白,他早早便进了楚馆,便是领了卖身契离开也不知做什么,倒不如抓紧了这王爷,一步登天,瞧那年纪小的五殿下是个心肠软的,这才冒险求着留了下来。

然而那俊美的王爷神色诡谲莫测,眯起眼缄默了半晌,才上前去,双指捏住了小殿下一侧的柔软脸颊,恨恨道:“伺候谁?伺候你?”

楚策慢条斯理将他腕推开,救下自己的脸,无辜道:“不是县尉送你的?”

“本王没要!”西平王咬牙切齿,却瞧见小殿下抿起嘴,似有若无地委屈起来,也不吭声,便用那双清透眸子静静地凝视他。

梅庚便后知后觉地想到,莫非小策是……吃醋了?

昨夜刚醉酒欺负了他,今日又有人送了三个男侍,西平王登时有些心虚,轻咳一声:“莫闹了,派人把他送回去。”

他话音刚落,那穿着端庄了些的漪郎又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

梅庚顿时头疼,半眯起眼,沉声道:“滚。”

漪郎吓得一颤,便可怜兮兮地瞧向了仍旧笑意盈盈的五殿下,却未料那始终温声细语的小殿下目光沉静,轻轻道:“王爷叫你出去。”

待他退下后,房中一时幽静,梅庚叹了口气,暗想秦皈做事也太不小心,让他送去给辛大人,人却到了楚策手里,无奈之下坐过去将人揽在怀里,“不喜欢还带回来碍眼做什么?”

怀里小孩顺从依偎着,小声说了句:“都是你惹回来的。”

梅庚失笑着喊冤,又道:“我这颗真心天地可鉴,纵有前世今生,也唯你一人矣,瞎吃的什么飞醋?”

楚策没应声,半晌又闷闷地说了句:“我知道。”

“知道你还闹?”梅庚吻了吻小孩的额头,虔诚又亲昵,不含情欲与世俗。

楚策有些蔫,垂着眼嘀咕了句什么,但梅庚只听清句:“怕你不要我。”

当他心思敏感,又觉着漏了什么,梅庚思忖了片刻,没想出个头绪,只好哄道:“除了你还能要谁?整日瞎想,不如随我好好修习内功。”

楚策却不肯再说话,梅庚原以为他在闹脾气,直至无意间瞧见了他紧攥自己广袖的手,骨节泛白,甚至细微地颤栗着。

他是真的在怕。

梅庚不明白他究竟怕什么,从今早起来便是如此,两人同塌而眠亲昵之举也不少,即便是昨夜他做了什么,也不至吓成这样。

梅庚也愈发不安起来,他已经许久不沾酒,莫非是醉得厉害,将前世的楚策与现在弄混了?

掌心倏尔凉下来,梅庚缄默片刻,轻柔道:“小策,别怕,不会再有别人,无论如何,我都只有你一个。”

可任他如何说,楚策都没再吭声,他压抑的恐慌显而易见,甚至藏着如浓墨一般的寂然绝望。

到最后两人都沉默下来,梅庚实在束手无策,索性道:“小策,只要你不负我,此生梅庚也必不会做伤你之事。”

楚策忽而抬起头,犹豫着道:“若……若是不得已呢?”

这回换梅庚沉默下来。

乱世中,欲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本就难如登天。

倏尔——

梅庚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前世出征前楚策的那句话。

——此次出征,凶多吉少,梅庚,朕允你辞官。

彼时,楚策便好像已然预料到了什么,明知一旦西平王辞官,朝中几乎已无统帅武将,此战必输。

加之楚策方才的那句话,若是不得已呢?

若……是不得已呢?

自心底蔓延出的恐慌,千斤巨石压在胸前一般透不过气,曾经歇斯底里的恨此刻也仿佛转为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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