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晚 第13章

姜善没有说话。

云献笑了,他松开姜善的衣袖,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与我,我们应当是一样的人,我们心里都藏着秘密,我们都背负着一些东西,我们都有想要去改变去抚平的憾事和伤疤。”

姜善眸光一闪,“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不管你在想什么,”云献道:“我可以帮你,甚至我可以替你去完成任何你想要完成的事。”

云献笑意和煦,眼中从容不迫,成竹在胸,让人对他的话产生不了一点疑心。

任何我想要完成的事,姜善心里萦绕着这句话,这简直像一个美好的不能再美好的梦。

“姜管家,”云献声音缓慢,“你要好好想,想好了一定要来找我。”

姜善浑浑噩噩的走出清竹轩,路上碰到了一个婆子,婆子道:“姜管家,您在这呢,前头您那两个徒弟正找你呢。”

姜善恍然回神,只觉得脑袋一下子冷了下来,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念头都被他重新压下去。他谢过婆子,沿着小路走去。

云献在骗他,毋庸置疑,只要姜善回过神,肯定会选择离他远远的。他说那些话来混淆姜善的思绪,兴许只是不想姜善问他有关易容的事。又或者,他不想姜善问他易容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真是个坏人,姜善生气的想。

姜善刚刚走出清竹轩,慕容€€便从竹林掩映中走了出来,他看着姜善离去的身影,道:“你倒不避讳,什么都告诉他。”

云献吹了吹茶沫,“他早晚会是我的人,告诉他又有什么关系?”

“公子这么自信?”

“我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云献笑道:“他一定会同我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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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血仇

自那日七夕见过云献后,姜善又是好几日没去见他。其间,云献叫三秋来请了一回,姜善也给回绝了。他本不是意念不坚定的人,却总是被云献三言两语撩拨心绪。

正巧这一日王妃带着几位姑娘去寺里上香,姜善没有跟着,在府里料理打点。他方才去针线上瞧了瞧,回来的时候正路过花园的池塘。如今这时节,荷花都败了,荷叶还翠绿着,偶尔有一两株残荷。天气晴朗,荷叶被风吹起,俯倒一片。姜善沿着池塘边走,在一处浅水处摘了一些荷叶,打算回去做点荷叶茶。

他摘了一把荷叶,刚要往回走,抬眼便瞧见那边桥上站着一个白衣人。那人姿态闲适,缎子般的头发仅用一根木簪子挽了起来,看去容色皎然,霁月清风。

姜善一愣,转身便要走。

“姜管家留步。”云献笑道:“莫不是云献貌丑无言,怎的姜管家一见,转身就要走呢?”

姜善只好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王爷吩咐过,不许你出清竹轩。”

“放心好了,我避着人的。”云献看着姜善,目光流转,“再说了,除了你,还有谁会想着我?”

姜善抿了抿唇,云献问道:“前几日我说的话,姜管家想清楚了没有?”

姜善拱手,道:“姜善只是个下人,并不像公子说了一般,也难承公子厚爱。”

云献一点都不意外,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姜善,“当真吗?”

姜善没再说话,行了礼便要离开。

“南平郡王。”云献轻轻说了这四个字。

姜善身子一僵,手中的荷叶纷纷落到了地上。

云献走到姜善身旁,拣了个石头坐下来,道:“前几日我出府,就是去了南平郡王的旧邸。不知道你有没有去看过,那地方草木丛生,荒凉的紧。”

姜善转过头,看着云献。

云献敛了敛衣裳,缓缓道:“南平郡王是宗室子弟,祖上曾立下赫赫战功,与当时的陛下结为义兄弟,赐端姓。论辈分,南平郡王要叫当今陛下一声皇兄。后来南平郡王娶了太后的表侄女为妻,两人年纪相仿,家世相当,婚后恩爱非常,是当时的一桩美谈。”

姜善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云献忽然叹了一声,“永顺十四年,也就是十七年前,某一天,南平郡王妃入宫看太后。碰巧,遇到了当今陛下。陛下一见郡王妃惊为天人,不顾伦理纲常,强行占为己有。郡王妃不从,刺伤了陛下之后自缢。陛下失了美人又伤了身体,恼羞成怒,随意安了个罪名将南平郡王府满门抄斩。彼时南平郡王的嫡子八岁,嫡女才刚出生三个月。”

姜善抬眼望向云献,他眼中有很多东西,眼尾漫上一抹刺眼的红。

“你怎么知道的?”姜善声音很沉。

“那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云献目光锐利。

姜善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在太后宫里的时候见过你,我认得你的眼睛。”

云献眉心微动,也同他如实说了,“前些时日,同你的徒弟闲聊。他说你在太后宫里待了十年,成王府待了七年,今年刚好二十五岁,同那个可怜的南平郡王嫡子一样年纪。”

“就凭这个?”

“足够了。”云献道:“太后是南平郡王妃的表姨母,暗中救下她的儿子,放在自己身边,合情合理。太后死后,你就到了成王府,在成王府的地位超然。这么一想,大约成王也知道你的身份。”

姜善心里紧了紧,云献心思玲珑,见微知著,他说的基本上都是正确的。

“其实,南平郡王府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云献看着姜善的眼睛,“朝臣,宗室,甚至太后,他们都知道南平郡王的冤屈,但是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

姜善眼眸颤动,云献接着道:“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冤死,看着百年钟鸣鼎盛之家顷刻之间变成烟云。经年以后,这件事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都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别说了!”姜善痛苦的闭上了眼。

云献抬手拭去姜善脸颊的泪痕,眼里有几分悲悯,“我们未曾作恶,何以沦落至此?姜善,你告诉我,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姜善心乱如麻,几经挣扎,抬手打落云献的手,退开几步。

云献的手悬在半空,片刻之后,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问道:“你不想为你的父母报仇吗?”

姜善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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